第895章 小紈絝(一)
第895章小紈絝(一)
宣和三十三年,西京,平昌館。
在外遊方多年的五鼓先生柳支瀛今日會在此開課演說,名曰詩誕會。
好些公爵世界的公子小姐都聞名而來,為得一張請柬各路人馬算是使盡了辦法。一早上的時間裏,平昌館外的道路就已經被圍的水泄不通。
這都不算什麽,有些來得晚的人,根本就連平昌館外的長街都進不去。
西京的官僚幾多,扔一塊板磚下去都能砸到三個官宦人家的人馬。好些人急轟轟的擁堵在一起,叫本來就不甚寬闊的街道更堵的死死的。
而就在這千萬擁堵之中,為了梳理秩序,一群武衛府兵急匆匆的趕了來,維持路麵的通行。
就在那群府兵之後,一輛金光燦燦的馬車緩緩的從路麵上駛了過來。好不氣派!
馬車裏,一個年芳十五六的嬌俏姑娘百無聊賴的坐在那裏,豎著耳朵聽著外麵人的爭吵。
“你倒是快想個辦法呀。要是進不去,我還怎麽見傅公子一麵?”
“早就說了五鼓先生的詩誕會不簡單,一定要早早的拜訪。你們偏是不聽,現在咱們連門兒都進不去了,遠遠的連看上一眼都不行。多好的結識王公權貴的機會,都因為你們不上心都給毀了。”
“要不然試試看買通門房吧,說不定還能進去瞧上一眼。”
一場詩誕會,就足以讓京中各路人馬法力具顯。本事不夠的,自然也就進不去了。
於是乎,擁堵之中,閑然自得的那一輛金燦燦的馬車就顯得更加斐然。
“那是誰?來的這麽晚,還想要進去嗎?”
馬車停了下來,便有人問道。
一隻玉白的纖纖玉手撩開了轎簾子,隻見一個國色天香的小美人從車裏鑽了出來。
看著麵前的平昌館,她莞爾一笑。嘴邊就凹陷出一個小小的梨渦。
顧盼之間,小美人眸光流轉,似有星輝。
隻是那一張臉似乎還未完全長開,眸光瀲灩之中尚透著幾分青澀。稍稍有些輸於她母親當年的風采。
但是在西京城之中,她的樣貌也絕對是無人可比了。用國色天香這樣的詞來形容她,絕對不為過。
“她呀…戚!”說話的人似乎和這小美人有點過節。一看到對方那張臉,就露出了一副不屑的表情。
“西京城裏赫赫有名的小紈絝唄。”旁側進不了平昌館的女子說道。“不就是仗著皇上寵愛她和家裏有錢,肆無忌憚的在西京城打馬長街過,誰都不放在眼裏。這麽要緊的詩會還姍姍來遲,估摸著又想要顯擺自己家有錢的實力來買通人了吧。”
殷悅回頭看了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眼,莞爾之間又不失報複的翻了個白眼,旋即朝著平昌館裏走去。
挨了一記白眼的小姐,心裏有氣,頓時道:“等著看吧,這位小紈絝今日恐怕是要丟人了。五穀先生可不是平常人,還能夠因為她有點臭錢就格外的善待她?”
殷悅走到了門前。
她還沒說話。
隻見將各路神佛都攔在門外的平昌館小廝見到她,霎時眉開眼笑地對著她,“葳蕤郡主來啦!快裏麵請!五穀先生可是在裏麵等你很久了呢。”
剛剛嘲諷過殷悅的女子嘴角一抽。這啪啪的打臉真的不要來的太快。
殷悅微微一笑,回頭對那說話的人投去了一個不屑的眼神,“羨慕嗎?我進得去~啊,今日丟人的可真不知道是誰呢~~”
她一邊逗趣兒地挑釁著,一邊邁開步子跨進了平昌館。
被她懟了一通的女子臉上一陣羞臊,頓時紅的跟猴屁股似的。
就連旁邊的人看她的眼神裏也多了幾分玩味和恥笑。自己沒本事就沒本事唄。還嘲諷人家真正有家世的人……
現在嘲諷早了吧,丟人的成她自己了吧?
羞臊的女子強行挽尊:“本以為是什麽了不起的詩會,沒想到五穀先生也是如此見錢眼開的人。不就是看楚家有錢嗎?這樣的詩會,我還不稀罕呢。殷悅進去了又有什麽用?回頭還不是一愣一愣的,根本就看不懂大家在做什麽詩!咱們走!”
她說完急匆匆地鑽上馬車,灰溜溜地從這裏逃走了。
前麵帶路的小廝道:“葳蕤郡主,剛才那人說的幾句話,您別介意。”
殷悅笑道:“每天街上衝我叫的阿貓阿狗多了去了。我總不能每一個都往心裏去。”
“郡主通透。”小廝說完笑著掀開了門簾,“郡主,請!”
殷悅走進了屋裏。
自從殷薄煊和楚星瀾離開京城以後,殷悅和殷慎兩兄妹就一直被寄養在楚家長大。
二人時常會入宮陪伴皇上,深得南宮玠喜歡。
但國舅爺夫婦多年銷聲匿跡,不見蹤影。南宮玠見國舅爺就那麽一直空置著,也不是辦法。
年前南宮玠便下詔書,讓殷慎繼承了殷薄煊定北王的爵位,也將殷悅封為了葳蕤郡主。
皇家和楚家都寵愛殷悅無度,是以這麽些年來,慢慢的就將殷悅養成了那麽一個小紈絝的性子。
凡是她看不過眼的,她自然天不怕地不怕,都要上去明辨一通。
是以在西京城中也算是得罪了不少人。
但殷悅不往心裏去,舅舅們都跟她說了,她自己過的快活就好。要是都為別人口中的自己而活,還如何快活?
鑽進屋子裏,殷悅首先看到一個背對著她拿著一卷書籍在窗前研讀的老頭子。
殷悅小步小步地貓了過去,旋即一下撲到了老頭子的身上!
“柳爺爺!”
柳支瀛的身體一僵,儼然被嚇了一跳。
他丟下手裏的書籍,轉身看著殷悅道:“小祖宗啊!我這種老頭子可經不起你這麽嚇。像你這麽折騰,沒等到開完詩誕會,我人就沒了。”
殷悅笑嘻嘻地在他背後蹭了蹭,道:“柳爺爺,我想你嘛。”
柳支瀛從前本是楚星渡的蒙學老師。多年前,殷悅兩兄妹被接到楚府中,楚星渡為了不耽誤他們二人讀書,就又將柳支瀛請了回來,教授了他們一番學業。
但是這課隻上了五年,柳支瀛就又遊方去了。這才回來。
一聽說他要辦一場詩誕會,多少有才學之士都慕名而來。更有許多飽讀詩書的小姐想要在這裏一展自己的芳澤,為世人所知自己的聰慧。這就是今天的平昌館被圍堵的水泄不通的原因。
剛才平昌館門口有人看不起殷悅,卻不知道今天辦詩會的平昌館都是她舅舅的!
柳爺爺又是她的啟蒙恩師。她想要進來還不是輕而易舉。
柳支瀛看著她點點頭,道:“已然是大姑娘了。算算年紀,你也該談婚論嫁了吧。”
殷悅的臉一紅,頓時撒開了手道:“柳爺爺怎麽突然說這個!要談婚論嫁也該是我那成日嚴肅的哥哥先,怎麽能是我呢?”
柳支瀛樂滋滋:“不矛盾呀。你哥哥可以談婚論嫁,你也可以。若是時間合適,你們倆的婚事還能一起辦呢?多好啊。京中可有你喜歡的公子?”
殷悅的眼底突然露出了一絲羞澀。
柳支瀛:“看來是真有一個。”
他感慨道:“有也好,正是春心萌動的年紀,心有所屬是好事。不要像柳爺爺,一輩子埋頭讀書,結果讀成了一個書呆子,連個正經的媳婦兒都沒娶一個。”
柳支瀛說完,好奇地盯著殷悅問道:“你喜歡的那個人他今天來了嗎?”
殷悅微笑著點點頭。
正是因為那個人今天也來了,她才能滿心歡喜的趕來參加詩誕會。
否則她私下約見柳爺爺就好了,沒有必要再來一趟平昌館。
柳支瀛:“他姓甚名誰?要不要我幫你參謀參謀,再出手幫你們撮合撮合?”
詩誕會是他辦的,想要成全小悅悅一點心意還是很簡單的。
殷悅的神色卻突然緊張起來。
“不用!”
柳支瀛一愣。
殷悅低頭道:“他……對我多有疏離。要是別人強行撮合我們在一起,他反倒會更加的不樂意。”
知道那人不喜歡被人勉強,她也不想對方為難。
柳支瀛默了默。讀出她話裏那男子可能絲毫也不喜歡她的意思。柳支瀛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想來不會很輕鬆。但求盡到自己的心意就好。”
殷悅微微一笑。“嗯!”
她伸出一根小小彎曲的指頭戳了戳門口,“那我……就先去看看啦。”
柳支瀛倏然一笑,這根本就是耐不住春心,要去找她喜歡的那個男人了。
“去吧去吧。”
柳枝瀛擺擺手道。
“對了,小悅悅!”看她就要消失在門口,柳支瀛突然叫住了她。
殷悅趴在門框上,探出半個頭眨巴著水靈靈的眼睛望著他。“柳爺爺怎麽了?”
“喜歡一個人很好。但是愛自己,也很重要。”
柳支瀛看著她淺笑著說。
他知道殷悅是什麽樣的人。知道她會為了自己所愛的人付出多少。
但有的人他總歸會對你的愛抱有隔閡。有些人不會回應別人的愛意。
而殷悅總是不知道該在這種時候學會放手。他怕殷悅忘記自己,低入塵埃。
殷悅噗嗤一笑:“我知道!”
她說完那半個腦袋就從門口消失了。殷悅已然提起裙擺,歡脫地朝著詩誕會舉報的園子跑去。
她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等待對方的回應也會變得很煎熬。
但是比起永遠失去,她好像更能夠接受等待。
所以就算那個人暫時還不回應她又有什麽關係呢?
她心中的火球依然炙熱。隻要這一團火還沒有燒完,她就會繼續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