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6章 凶徒（二）
第906章凶徒（二）
殷悅看了一眼湖泊上的船隻，道：“那畫舫怎麽辦？”
楚曜之：“先找人拖拽到岸上來再說吧。”
殷悅點點頭，西京城裏願意幫楚家忙的人很多，楚曜之很快就叫來了幾個幫手。
畫舫被拖曳到岸邊，圍觀的百姓興趣更高漲了。
“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啊，好好的畫舫都不開了？”
也有人幸災樂禍：“肯定是大事唄，否則楚家這幾個人能這麽一臉焦灼？誰不知道他們平時什麽模樣啊！要不是遇上了問題，他們才不會停下尋歡作樂呢。活該！”
也有人看不順眼：“人家尋歡作樂也沒礙著你們什麽事吧？幹嘛要咒人不好！”
另一個人冷哼：“他們的富貴歡愉還不是架在咱們的生活上。要不是咱們的錢給他們賺了，他們才沒有現在的好日子呢！賺了那麽多錢卻沒見他們捐出來為百姓謀福祉過，為富不仁的東西，早該有今天！”
人對人的惡意向來產生的很簡單。
比他們貧窮會被輕賤，比他們有錢又會被仇視。反正隻要他們感覺沒有別人過得好，就一定會惡語相向！
這時人群裏又一人站了出來：“誰說的，當年蘇州旱情，路上餓殍遍野。要不是楚夫人斥千金賣糧賑災，不知道該死多少人呢。我就是蘇州來的，蘇州百姓都急著呢。她做的好事才過去十幾年，你們就都忘了？”
那個被懟回去的人斜斜地睃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我看你就是當年被楚家那點小恩小惠收買的舔狗吧。還沒到楚家人麵前呢，你這條狗就來叫喚啦？”
蘇州人道：“那也比你們這些沒錢還想著白吸楚家的血的水蛭強，日頭這麽大怎麽不曬死你這個吸血蟲呢！”
他不就是眼紅楚家的錢，又惱恨自己什麽好都沒從楚家撈到嗎，裝什麽理中客。
真不要臉！
兩人誰也看不上對家，最後各自背過身，誰也不屑多看對方一眼了。
好在沒過多久小曲就帶著大理寺的官兵包圍了金菱湖。
大理寺驅散了周圍多餘的人，執著的想要留下看熱鬧的人，也隻能站在金菱湖斜對麵的橋頭遠觀。
旋即，傅遐邇從官兵堆裏走了出來，身上還穿著一身官服。
殷悅瞬間一怔，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怎麽是他！
之前就聽說傅遐邇升遷了，難不成這麽巧就升到了大理寺卿的位置？？
可他之前不是校書郎嗎，一下升到大理寺卿，算是破格提拔了！這晉升的未免太快！
趙元庭立即瞥了小曲一眼：“怎麽回事？”
去報個案而已，還能把傅家這個臭臉給招來？
小曲：“小的也納悶呢，剛去大理寺報官就遇上了傅大人從官僚裏走出來。他一聽和楚家的人有關係就親自過來了。”
他都不明白傅見寒對這個案子這麽上心幹什麽。現在還有幾個大理寺卿會親自到案發現場勘探！
傅遐邇精致走到殷悅的麵前：“尋常隻有犯人會這麽怕見到我。”
殷悅賭氣地說：“大人清冷高貴，與其他男人牽扯不清的女子不敢蹦躂在傅大人麵前，怕汙了大人的眼睛。你要想說我是和此案有關的犯人也沒那個機會，這畫舫我也是今日第一天見到，我還納悶為什麽會有屍體呢！”
傅遐邇一愣。“你……”
他不解地看了殷悅一眼，從前自己說什麽狠話隔天都會照樣湊到他麵前的人，這次倒是骨氣了！
他回頭看了看趙元庭，猜想多半是他給了殷悅頂嘴的勇氣。
不夠殷悅不是會說謊的人，此案和她無關最好。也不枉費自己專程跑這麽一趟！
可他低頭一看，卻突然看見殷悅的手椅子都被趙元庭握著。
那樣親昵。
傅遐邇看了她半晌，此刻說不出什麽繼續教訓殷悅的話，隻是覺得心頭忽然一堵。
他憋了半天也隻警告道：“此案是本官審理，勸你不要頂嘴！”
殷悅抿了抿嘴唇，不頂就不頂。
她還在生氣呢。
誰樂意繼續和傅遐邇說話！
傅遐邇側身朝畫舫走了過去，問道：“屍體呢？”
楚映之站在楚曜之身旁道：“大哥說在船艙裏……有機關輪軸的那一個。”
傅遐邇看著麵前的盤然大物愣了愣，“不是說船隻卡在湖中心了嗎，怎麽回到岸邊了？”
楚曜之：“一直停在湖中央也不是個辦法，就先讓人拉回來了。”
傅遐邇的臉上頓時閃過了一絲寒色。
頓時沒好氣地說道：“誰讓你們這麽幹的，不知道隨意移動在場的東西，會讓在場的證據被破壞的更厲害嗎？”
楚曜之愣了下，更沒好氣地說：“你什麽意思，我們還不是想幫忙？再說了船隻是拖回來的，又沒有再觸動裏麵的機關，屍體在裏麵沒動過，能破壞什麽證據！”
當上了個大理寺卿了不起了？
頤指氣使地給是看！
傅遐邇的墨眉擰了擰，看著楚曜之道：“此事本就與你們楚家的人有關，你們還去碰了發現屍體的船隻，知道的隻說你們是想幫忙，不知道的日後就要說你們有意毀壞證據了！”
楚曜之突然笑了起來：“那我還真是要謝謝你了。一向對我們楚家看不起的人，今日竟然也關心起我們來了？”
傅遐邇已見怒意：“這是你和審案的官員該說話的態度麽？”
從前楚曜之在對自己麵前放肆他可以忍，但今日自己穿著官府出現，代表的就是官府的威嚴。
容不得楚曜之在這裏胡賴賴！
楚曜之：“對你，老子就這個態度。”
上次的賬他還沒找傅遐邇算呢！
今日傅遐邇自己送上門來，還想要借著畫舫的事情對他說教，他看傅遐邇就是欠抽！
殷悅見兩人之間的氣氛愈發不對，連忙擠到了兩人中間抱住了楚曜之道：“表哥，傅大人也是為了查案，就別爭了！”
楚曜之不滿地剜了傅遐邇身上的官服一眼，“披上一層官服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了。全天下就隻有他一個人懂道理？”
“表哥！！”殷悅抱著他一邊往岸上推，一邊對著楚映之狂使眼神。
楚映之立即跑了過來，幫著她把楚曜之一起拉到了岸上。
楚曜之的身體雖然被推開了，但是他的嘴皮卻依舊在奮鬥。
即便他已經被推開老遠了，站在傅遐邇身邊的趙元庭依舊能聽見他頗具怒火的聲音朝著傅遐邇發動攻擊。
“隻知道畫舫要放在湖中央不許動，不知道金菱湖每天來往多少船隻嗎？畫舫停在那裏不動，湖麵上早就阻塞了！查案就合該讓其他往來的船隻畫舫卡在那裏？你個大理寺卿真能耐呢！”
楚曜之站在遠處邊跳腳邊劈裏啪啦地一頓怒懟。
當他是什麽都不懂的人，他看傅遐邇才是那個隻會死讀書的呆木頭！
罵完還覺得不解氣，楚曜之還一腳將路邊的石子給踢進了金菱湖裏，惡狠狠地盯著那頭的傅遐邇死死地看！
傅遐邇平複了下心境，才走進了船艙去檢查裏麵的屍體。
可待他走進去以後，卻發現場麵和他原先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因為是機關畫舫，所以機關艙裏又特別多的鋸齒和輪軸，一個挨著一個，緊密的幾乎不可分離。
而就在那中心的高懸的一個鋸齒軸輪上，赫然掛著一具已經被絞斷了一半的屍體。
與其說是掛在那裏，倒不如說是卡在那裏的。
屍體分成了上下兩截，上半截有一部分還塞在軸輪裏。被染得通紅的衣服將她的肢體勾在了上麵。
但屍體的下半截已經被卡死在軸輪裏出不來了，傅遐邇看了半晌才在機關艙的另一個位置發現了另一條已經被絞得飛了出去的胳膊。
他走近看了看，屍體上麵已經浮現出了一層屍斑，飛出去的胳膊也已經被泡得腫脹，應該是已經死了很多天了。
跟來的小石頭清楚地聽見傅遐邇鬆了一口氣，頓時錯愕地看了對方一眼。
傅遐邇：“叫人來把屍體搬出去吧。”
殷悅說她是第一次上這艘船，此人已經死了良久了，和殷悅應該真的扯不上什麽關係。
小石頭：“是。”
幾個官兵帶上擔架進來船艙一頓好找，才終於拚湊出了一副較為完整的屍體運了出去。
至於屍體裏被絞出來的腸子內髒，他們就沒心思仔細收拾了。
能看見的閉眼隨便一摸，塞進看主人斷成兩截的肚子裏，看不見懂的碎肉幹脆掃進了湖底。
再白布往上一蓋，迅速了事。
還有幾個年輕的官兵從船艙裏出來的時候都扶著岸邊的樹去吐了。
殷悅看見屍體被抬了出來，又安慰了楚曜之兩句就湊到了傅遐邇前麵。
一直說裏麵死了人，她還沒見過裏麵死的人是誰。
傅遐邇：“都收拾好了？”
小石頭神色難看地點頭，“都好了。”
再不好他都要吐了！
傅遐邇想要揭開白布仔細一看究竟，小石頭立即伸手攔住了她，“公子，算了吧，怪滲人的。”
剛才在船艙裏太暗看不清楚，除了能看清一兩塊屍斑，其他的也覺得沒什麽。
後來屍體被運出甲板的時候他偷摸看了一眼，他估計自己未來一個月都吃不下肉了！
真駭人！
傅遐邇：“本官是來查案的，不是來矯情的。”
他推開小石頭，一手揭開了上麵蓋著的白布。
殷悅頓時睜大了眼睛。
誰知她還什麽都沒看清，一隻大掌就忽然扣在了她的臉上，將她周圍的一切光芒都遮蓋住了。
“唔？”
“你個小丫頭看那麽認真幹什麽，小心晚上做噩夢！”趙元庭盯著麵前的屍體，低頭壓在她身邊說道。
麵前的屍體都已經不成樣子了。她看了說不定還要嚇得大叫！
若不是他捂眼睛的速度夠快，殷悅現在八成都和那些官兵一樣跑到樹邊去吐了！
他的手掌很大很溫軟，蓋住她的眼皮，掌心摩擦時也不會覺得疼。
殷悅摸了摸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可是我想知道裏麵的人是誰啊。”
趙元庭：“就算看了你也不一定認識！”
這具屍體都泡到膨脹了！
簡直就像是個鼓起來的球，一戳就破！
殷悅：“你都不讓我看怎麽知道我不認識？”
她掰下趙元庭的一根手指協商道：“你一點一點地讓我看，我緩衝一下就不那麽刺激了！”
剛揭開了白布的傅遐邇看著膩歪在自己麵前的兩人，手不知不覺地就僵在了那裏。
他不知殷悅對趙元庭是什麽感情，但是世子爺對葳蕤公主，卻偏護的很。
就連一點血腥惡心的場麵都從來不讓葳蕤公主多看麽……
傅遐邇的唇抿在了一起。
以至於白布都揭開良久了，他都還沒看一眼麵前的屍體的樣子。
世子爺發現了傅遐邇灼灼的視線。
他的唇角一勾，忽然貼近了殷悅一點。
臉頰相擦，微妙的溫度在他們之間燃了起來，殷悅的背脊忽然一陣戰栗：“……義兄？”
趙元庭雙眸挑釁地看著傅遐邇，輕笑著在殷悅的耳旁說道：“那你，叫聲好哥哥來聽一下，義兄我就慢慢地釋放你的眼睛，如何？”
殷悅看不見，自然不會發現此刻世子爺捂著她的眼睛靠在她肩頭說話的動作有多曖昧。
他趁著殷悅看不見，雙眸裏燃燒的感情又有多熾烈。
殷悅笑著，立即道：“好哥哥，我求求你了，讓我看一眼吧。”
趙元庭盯著傅遐邇快要噴出火來的一雙眸子搖搖頭，道：“不夠哦，這聲哥哥，不夠親昵。”
殷悅：“嗯？對義兄還要多親昵麽？”
趙元庭垂眸望著她粉撲撲的小臉蛋笑道：“自家哥哥還不能親近一點麽？”
殷悅好像被他拐進去了，立即更為溫柔地喊了一聲：“哥哥～”
她的聲音甜的簡直能掐出糖水的感覺，趙元庭的眼神頓時滿足的不行了。
可是傅遐邇的臉色卻黑的都快要臭了！
他就是要讓傅遐邇看看，他們兄妹之間傅遐邇永遠都體會不到的……情趣。
殷悅柔柔地叫了幾聲哥哥以後趙元庭依然沒有拿開自己的手，她頓時扒拉住了趙元庭的手，兩條小腿腿都急的在原地快要蹦躂起來了。
“哥哥，你說話不算話！我還什麽都沒有看到呢！”
趙元庭捂住她眼睛的小指忽然有意無意地刮了一下她的臉頰，“小淘氣包，這不就給你看了嗎？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