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月下問答
回去的路上，李憶安將秘境內所遇到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
天無策聽得興起，也舉了一些他曾經執行任務中遇到的一些趣事與凶險。
二人聊得不亦樂乎。
可隻有李憶安自己知道，他並沒有活下來的喜悅，反倒是有一種壓抑的情緒在心頭堆積。
而他對天無策所說的內容中有一件事並未提及。
那就是有關於黑蛟以及元九十九的事情。
這不是因為他不信任天無策。
而是他能接受自己是元一始，卻不能接受不能認同自己活在元一始的安排之中。
而有關於之前在酒館所提到的命數纏繞一事則是被李憶安含糊其辭地糊弄了過去。
聊著聊著，在越過一處山峰之後，李憶安與天無策分道而行。
天無策飛離了一段距離後突然周身氣勢一震，撤去了隱藏自己氣息的術法，大搖大擺的朝著戰堂主峰飛去。
就像是在告訴某些人，他回來了！
李憶安則繼續維持著隱匿，落入了腳下的一片茂林之中。
不到片刻，林中出現了幾道人影，清一色的戰堂精英成員。
李憶安輕車熟路地將自己偽裝成了其中一名不在場的戰堂精英，隨後才跟隨眾人朝著主峰前進。
然而走著走著，他發現了一絲不對勁的地方。
之前與天無策分開回戰堂是二人相見後商議的。
天無策的身份明顯已經暴露，所以他回宗定然有人盯梢。
李憶安如今身份敏感，同行的話，無疑是在告知所有人他還活著。
所以他隻能讓天無策當作煙幕彈去吸引注意。
而他則是借助戰堂精英成員的身份，悄然上山。
可現在不對勁的地方就在這些戰堂精英身上。
戰堂精英成員大多由本命境修士組成。
本宗戰堂在宗內舉步維艱。
不難想象，維持這些人員的修行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所以不難猜測，第九戰線戰堂應該在很早以前就有對本宗戰堂輸送戰堂精英。
這其實也是古川劍尊變相地在保護沈劍心一脈。
絕不僅僅是林青青以為的，隻有最近一批精英才是從第九戰線退下來的弟子。
可是，此刻周圍這些戰堂精英全是歸一入神境之上修為，這就有些駭人聽聞了。
盡管他們用了較為高明的術法隱藏了自身的氣息，但李憶安對隱藏氣息的術法頗有研究，還是發現了端倪。
粗略掃了一眼，他的四個方向各有一人，將他圍在了中間。
這些人的修為全在歸一入神境四階以上。
除此之外，最前麵還有一名領隊。
這人的修為他猜不透，但實力絕對恐怖。
“這是要做什麽？”，他心裏暗暗留了個心眼。
眼下，他現在隻能小心翼翼地跟著，不能露出破綻。
又奔走了一段時間，眼看即將到達戰堂主峰山腳之時，這些人卻突然停了下來。
四周寂靜無聲，李憶安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
此次回來，他隻通知了林青青還有天無策。
如果這些人是秘宗堂假扮的，那現在的戰堂處境就變得岌岌可危了。
因為這代表著戰堂精英中出現了叛徒！
又過了一段時間，最前方的領隊人忽然傳來了一陣古怪的笑聲。
緊接著，他一步向前踏出卻是突然閃身來到了李憶安的麵前。
“以你的性格，片刻的不尋常都會讓你警覺。”
“可是過了這麽久，你都沒有反應，看來你是早就看破了我們。”
見狀，李憶安也不隱瞞，直言道，“是看出來了，隻是我想不到現在我能用什麽手段逃遁。”
“以你的實力，哪怕我使用影劍都能輕而易舉將我擒拿吧。”
“不過，這裏是劍宗的地盤，我想你料定了我不會使用影劍。”
“因為那極有可能會暴露我還活著的事情。”
此時，他已將元宗宗令緊緊握在了手中。
真要是到了無法解決的地步，便隻能靠著令牌的瞬移了。
就算被人發現了宗令的存在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至於後續的問題，就隻能看元宗的反應了。
畢竟元九十九也說了，有事的話可以向元宗幫忙。
“說吧，一路走來都不對我下手，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那人麵容開始變換，很快，一張李憶安熟悉的臉龐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師……師叔祖”，他吃驚地看著眼前之人無言以對。
古川劍尊哈哈一笑，對著其餘四人揮了揮手。
一瞬間，這四人統統消失在了原地。
“來吧小家夥，跟我一起上主峰。”
看著上山的路，古川劍尊的神色漸漸柔和了下來。
從仙妖戰場南下以來，古川劍尊一直是冰冷地看待所有事物，這種眼神還是李憶安第一次見到。
“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帶路？”
李憶安微微一愣，“帶路？”
古川劍尊長長歎了口氣，神色有些哀傷，“多年未走，不認得了。”
話落，他也不等李憶安抬腿就走，隻是走得很慢很慢。
月光灑在他的身上，拉長了他的身影，顯得有些落寞孤寂。
李憶安遲疑片刻，抬腿跟了上去。
二人就這麽靜靜地走在山間的石階小路上，誰也沒有主動開口。
走著走著，二人走到了半山腰。
忽然間，主峰之上有一道人影飛了出去。
李憶安定眼一看不由神色有些古怪。
因為這人是.……天無策。
想來是覺得李憶安耽擱了太長時間，他怕出了變故才會外出尋找。
正想聯絡天無策之時，古川劍尊卻抬手打斷了他。
“隨他去吧，這麽大個人，丟不了。”
這話倒是沒毛病，可是事後天無策準要找他麻煩啊。
唉，算了，誰輩分大，實力強就聽誰的吧。
誰料，古川劍尊忽然在石階上坐了下來，撿起了一片落葉，兩指輕輕地摩擦著。
他拍了拍身旁的空地說道，“坐吧。”
李憶安有些局促，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如果是麵對平時的古川劍尊他不會如此。
可今日古川劍尊的一舉一動都在影響著他。
受其感染，眼下的古川劍尊在他眼裏不是什麽第九戰線的堂主，而是一位劍宗戰堂長輩，僅此而已。
思索再三，他最終選擇了比古川劍尊低兩階的位置坐了下來。
古川劍尊會心一笑，他明白李憶安的意思。
戰堂史上，有資格坐在他旁邊的隻有沈劍心。
而下麵那個石階是留給楚狂人的。
再下麵的才是李憶安該在的位置。
晚間的山風卷起落葉，無意間，沈劍心與楚狂人的位置都落下了一片。
沉默片刻後，李憶安緩緩起身，對著古川劍尊行禮。
“弟子李憶安，謝師叔祖在秘境為弟子所做的安排。”
見古川劍尊沒有回應，他抬頭看向了他。
隻見他緊閉雙目，雙腿盤腿坐在石階之上，似是在享受著此時靜謐的時光。
眉間微動，他緩緩睜開了雙眼。
觸目瞬間，李憶安後背滲出了冷汗。
他隻感覺有千萬把飛劍從古川劍尊的雙眼中迸射而出。
夾帶著一股毀天滅地的氣息朝他席卷而來。
這種感覺，哪怕是曾經化虛境九階的他都無法做到。
好在這種感覺來得快也去得快。
否則他怕是要從這半山腰滾落山腳了。
一絲精純真元傳入氣府之中，李憶安慢慢回神這才緩解了許多。
“果然”，古川劍尊淡淡道，“你的心法很特別，似乎不排斥任何屬性的真元。”
李憶安這才發現剛才那道真元的屬性並非劍宗大多數修士所修行的金屬性，而是火！
其實尋常修士也能做到這一點，隻要切換對應的心法，在氣府中儲存即可。
隻是大多數時候沒有這個必要，因為單一的屬性往往比多屬性的攻擊要強。
同時心法學得雜了，也不利於自己修為提升。
聽了古川劍尊的話，他下意識點了點頭，沒有隱瞞。
“你的修為也是因為這特殊的心法麽？”
這一次，李憶安猶豫了。
他的修為提升遠超常人，心法隻是占了很小的一部分。
但是仙體是他最大的秘密，所以他猶豫了。
此時最慌的其實是氣府中的小天。
當那一絲精純真元進入李憶安氣府的時候，他嚇得捂住了嘴，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現在聽到古川劍尊開始探究李憶安的修為，他更是慌張得不知所措。
深怕被古川劍尊強行闖入李憶安的氣府探查。
他下意識看向了李憶安的氣府中央，祈禱著他的紫霄姐能幫忙分擔一下他的恐懼。
忽然間，古川劍尊話鋒一轉問道，“如果劍宗還在，但是戰堂沒了，你會怎麽做？”
“什麽？”，李憶安有些困惑，難道這與古川劍尊南下的目的有關麽？
可是，戰堂怎麽會沒了呢？
古川劍尊搖了搖頭，身子向後就這麽躺在了石階之上。
“還是這樣舒服啊！”
李憶安有些不敢直視此時的古川劍尊。
今天的古川劍尊，太反常了，反常得有點令他害怕.……
然而古川劍尊並沒有理會李憶安的詫異，竟還當著他的麵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毫無形象。
見狀，李憶安深吸了口氣，回道，“弟子是劍宗戰堂李憶安。”
古川劍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接著又問道，“那如果劍宗沒了，戰堂還在呢？”
李憶安臉色一變，也許這才是古川劍尊南下真正的目的！
隻是不知道他會用什麽手段來對付劍宗罷了。
這也符合李憶安最早的猜測。
就在李憶安準備回答的時候，一股威壓驟然加身，壓得他向下退了數個石階才堪堪穩住。
他低著頭，一字一頓地說道，“弟子是劍.……”
話還沒說完，威壓瞬間加倍，‘哢嚓’一聲，腳下石階驟然粉碎。
李憶安的身子又是向下退了數個石階。
古川劍尊的聲音，在他腦海中突然響起，不屑道，“劍宗麽？”
李憶安艱難地抬頭看向上方石階。
可古川劍尊依舊躺在那裏，沒有絲毫變動。
輕‘咦’了一聲，古川劍尊看著星空嘴角微微上翹。
“本命境九階的肉身，難怪。”
此時，古川劍尊緩緩起身注視著李憶安。
他的氣勢開始不斷攀升，目光也逐漸變得陰冷。
一股殺氣若有若無的在四周盤旋。
“劍宗沒了，戰堂還在，重答！”
李憶安神色一怔。
對了，這才是他所認識的古川劍尊。
威壓持續提升……
本命境一階，二階，三階，四階，五階.……
眨眼間，四周的威壓達到了李憶安的極限，本命境肉身九階！
他麵色漲紅，青筋暴起，此時別說是順著山路石階下落了，他連邁動分毫都已難做到。
因為這威壓並非一個方向，而是全方位地對他的肉身進行壓縮。
感受著肉身的負擔不斷加重，喉頭一甜，他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鮮血。
但他的意誌在此刻變得更加堅定，抬起頭，他慘笑道。
“我，李憶安，是劍宗戰堂弟子！”
“我，李憶安，是劍宗戰堂弟子！”
“我，是特麽的劍宗戰堂弟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