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不如，就恨著吧
扶搖山脈內此刻已亂作一團。
附屬宗門原以為此次內亂會很快平息。
誰料護宗大陣被破，古川劍尊帶人直取秘宗堂和丹堂。
斷主峰，破根基，從山門直接殺到了後山。
這還不是最令人震驚的地方。
護宗大陣是仙宗最後的防線。
將會調動扶搖山脈的靈力匯集，運用山勢創造出類似天道的威壓。
其內的陣眼，陣基，以及維持陣法的長老，太上長老還會源源不斷地為這座大陣提供所需的能量。
劍宗屹立扶搖山脈千年，此陣居首功。
可誰也沒想到，這麽一座大陣，竟是被人輕而易舉破除。
更令人出乎意料的是破陣之人並非古川劍尊，而是其內的各脈長老。
這些出手的長老之所以能成功，還要歸功於秘宗堂和丹堂的安排。
本宗戰堂雖然聲明與古川劍尊斷絕了關係，但戰時的各脈依舊無法徹底信任戰堂。
在秘宗堂和丹堂的要求下，各脈派出了大量長老密切注意戰堂長老，防止他們出現意外的舉動。
正因如此，當那些長老出手破壞陣法的時候受阻大大減小，又因為他們的身份，行此事幾乎沒有遭遇阻攔。
令人膽寒的是，這些長老不僅從內部破壞了陣基，並在此之後冷血襲殺本脈弟子，所作所為幾乎徹底與劍宗決裂，站到了劍宗的對立麵。
猝不及防之下，陣基被毀，陣法被破，各脈也是人心渙散，不敢親信他人。
可以想象，若不是有數位太上長老聯手鎮殺穩定局勢，此戰怕是會更早結束。
也是在此時，劍宗眾人才終於意識到了古川劍尊的能量是有多麽地龐大。
更匪夷所思的是這些反叛的長老之中竟還有不少是各脈的太上長老。
這可是化虛境實力的修士，是劍宗真正意義上的底蘊.……
而這一切的背後不僅有本宗戰堂，第九戰線戰堂，白林，甚至還有黑魂堂的影子。
正是多方的合作，收買，滲透，加之多年的秘密運作才促成了這一切的誕生。
秘宗堂和丹堂也絕對想不到，這些人中甚至還有一部分是主動加入計劃的。
其實要做到這一步很難，牽扯的人和事太多。
宗內便有一脈察覺到了一絲端倪並展開了調查。
這便是擁有調查權的暗堂！
不過，白林趁著李憶安一事，已經徹底打壓並摧毀了暗堂的核心，替換了人員。
近些年暗堂所掌握的一些信息也在被公布之前，被秘密銷毀。
凡事皆有因果，李憶安要是知道自己無形中促成了此次計劃，怕也是會大吃一驚。
……
再說回李憶安。
自他從九指劍尊口中得到了驗證之後便找了個理由回了自己的屋子。
天無策看出了端倪，推脫了擔憂的眾人後將房門緊閉，設下了禁製。
在天無策的再三詢問之下，李憶安還是將他所知道的一切說了出來。
“沒想到啊.……”，一連說了三次之後，天無策也陷入了沉默。
他不由想起了當初剛踏入扶搖山脈時推算玉小倩的場景。
當日他對李憶安說過，影響他師娘的變數是古川劍尊。
在那一刻，他察覺到了來自古川劍尊的危險氣息，立刻不再推算。
現在他已明白，那股危險的氣息正是來自古川劍尊的殺意。
一種視死如歸卻內斂其中的可怕的殺意，非常獨特。
想起幾日前他還與古川劍尊在那晚談笑風生，不由後背一陣發寒。
天無策眉頭緊鎖，開始在屋內不停走動。
此處無法推演，如若不然，哪怕拚著重傷他也會毅然使用天衍術。
李憶安抬頭看了一眼天無策，好奇的詢問道，“無策前輩，你怎麽了？”
天無策歎了口氣，“無策無策，我現在算是真的無策了。”
他接著說道，“還記得那日我們初入扶搖山脈所發生的事情麽？”
李憶安略一思索後回道，“師傅和師娘的推算？”
天無策鄭重的點了點頭，喝了口茶水後繼續說道，“那日我算過，你師娘玉小倩會有變數。”
“而這個變數來自古川劍尊，別問我緣由，那日我能做到這一步已是極限。”
“現在我煩憂的便是這變數，玉小倩怎麽會和你師叔祖有所關聯？”
“難道你不奇怪嗎？”
“更奇怪的是，緊接著我便察覺到了古川劍尊的殺意，這是一種警告。”
“換而言之，我雖未知曉其中發生了何事，但二人之間的確有所聯係。”
“能讓古川劍尊警覺並中斷我的推算，你覺得是什麽聯係？”
李憶安聞言也陷入了深思，良久後說道，“師叔祖南下隻為一件事情，要說聯係，難不成師娘也在師叔祖的計算中？”
天無策點點頭，肯定道，“有問題！”
古川劍尊的計劃，執行到如今的地步已經無法阻止。
不管是古川劍尊還是劍宗，都不可能收手。
但玉小倩的事情二人不願就此作罷。
李憶安的一世生，他從未聽說過古川劍尊，更沒有任何關於玉小倩的信息。
這一世，就算重蹈覆轍，他也不願就這麽不明不白，他想弄清楚這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而現在古川劍尊的計劃顯然已經到了尾聲。
換而言之，玉小倩若發生什麽不測，那定然也是在這個時間點附近。
“走，找師娘！”，話落，李憶安已閃身離開了房間。
天無策在原地微微一愣，他好奇，心躁是因為他從事情報工作多年。
出於本能他察覺到此事古怪，又同時懊惱那日之後忽視了此事，萬萬不該。
而且此時此刻，腳下還有一位半神的存在令他無法推算，這才令他焦躁不安。
可李憶安的舉動，令敏銳的他知道，在這件事情上，李憶安定然還有什麽隱情沒有告訴他。
來不及多想，他立刻跟了上去。
劍宗三老所在的地方通過禁製和陣法做了隱藏，並非在另一處空間之中，所以他的麵積受限於後山，除了桃林之外便是那座由仙器所化的府邸。
府內屋舍很多，多用廊道連接。
李憶安二人此刻所去的地方便是之前眾人駐足觀望撼山劍尊應付劍氣的那座廊道。
期間，他們還會經過一個房間，那便是楚狂人近日所在的地方。
“等等！”，天無策掃了一眼屋子的方向立刻喊住了李憶安。
李憶安回頭一看頓感不妙，隻見楚狂人的房間敞開著大門，感知和精神力探入其中，不由臉色大變。
“怎麽辦？”，天無策下意識伸手推算，握了握拳又縮回了袖中。
“這樣，我們直接去找九指劍尊，看看是哪位劍尊在掌控這件仙器，再拜托他們直接尋找要比你我有效率得多。”
李憶安點點頭，看了一眼上空的方向，沒有發現撼山劍尊也沒有發現桃林中那兩隻桃花精後立刻朝著府邸大堂所在的位置飛去。
這一幕正好被另一個方向的林青青等人無意發現。
幾人沒有聯係李憶安和天無策，而是立刻騰空跟在了不遠處。
很快，二人落在了大堂，隨意一掃便看見了那兩隻受了輕傷的桃花精。
李憶安上前一把按住其中一隻桃花精，急促詢問。
“你們.……你們有沒有看到三老？”
兩隻桃花精麵麵相覷隨即指了一個方向道，“那裏。”
話落，李憶安身子一閃已經踏入了桃花精所指的房間。
九指，暗香，撼山劍尊三人赫然就在其中。
三老看了一眼李憶安和身後漸漸抵達的眾人神色詫異。
“都來了啊，喝點？”
九指劍尊打趣道，但他很快便從李憶安和天無策的神情上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
“怎麽，發生什麽事兒了嗎？”
他接著揮手道，“撼山直接在上空布置了禁製，那些劍氣已不是問題。”
沒等九指劍尊接著說下去，李憶安打斷了他並將來意說了一遍。
李憶安一世生的記憶，說出來也隻會被人猜疑，懷疑他是不是壓力太大後產生的臆想。
玉小倩和古川劍尊的計劃有關聯，這一點二人也沒有實際可以證明的東西，隻是他們的猜想。
所以李憶安說的內容，避重就輕，有些潦草，但明確了事態的嚴重。
很快，聽完李憶安的話後，九指劍尊和暗香劍尊的目光落在了撼山劍尊的身上。
隻見他伸手一探取出了一座縮小版的府邸。
隨著他的真元注入，在府邸中有兩道虛幻身影朝著空中飛去。
顯然，這便是李憶安和天無策尋找的楚狂人和玉小倩。
隻是令人奇怪的是二人並非同行，更像是後者尾隨前者離開。
“這是你師傅和師娘離開時候殘留的能量波動，按照殘留的跡象來看，離開已經有了一刻鍾的時間。”
九指劍尊知曉李憶安知道古川劍尊的計劃，暗示性地說道，“不用擔心，本宗戰堂已與古川劍尊劃清了界限。”
“即便你師傅出現在了外麵，本宗戰堂的長老也會護其周全。”
李憶安聽出了他的意思，但還是選擇離開尋找。
三老沉默片刻，看似低頭飲酒，實則在用神識交流。
“這樣吧，李憶安和天無策隨我去尋找。”，九指劍尊又扭頭看向了暗香和撼山劍尊道，“你們有留下，以防生變。”
李憶安和天無策知道下麵有一位虛化的半神。
暗香和撼山留在這裏需要時刻預防出現的變故，所以對九指劍尊的決定並沒有多說。
林青青等人自然也是想跟著去的，不過眾人也知道此刻人多並不意味著什麽。
相反，如果眾人都出現在外界，真要是遭到了秘宗堂和丹堂的針對，隻會拖累九指劍尊。
因為戰鬥到了現在，秘宗堂和丹堂早已出動了太上長老。
就算九指劍尊實力超群，也沒有足夠的信心能在兩脈的進攻下全身而退。
兔子急了還咬人，更何況到了尾聲的這些化虛境高階太上長老。
三人很快來到了上空，穿過禁製，在離開的刹那看到了劍宗後山的景象。
此時的後山已是一片狼藉，空氣中滿是被劍氣摧殘後造成的木屑，混合著植物的汁液，聞起來非常怪異。
附近沒有看見古川劍尊，更沒有看到楚狂人和玉小倩二人，但是在遠處的天空之上，密密麻麻有著無數劍宗修士臨空運用術法。
波動和威能不斷衝刷著四周的雲層翻滾如浪，朝著遠處快速流動。
更有些雲層直接被劍氣直接捅出了一個窟窿，漸漸消散。
九指劍尊立刻打出了數道術法在三人身上遮掩氣息，若是不仔細探查，甚至都無法看到三人。
做完這一切後，九指劍尊看了一眼天無策，後者立刻會意開始推算二人行蹤。
為了推算更為精準和迅速，他並沒有去推算楚狂人的下落，而是選擇了修為更低的玉小倩。
然而就在此時，劍宗後山整片地帶出現了劇烈的晃動。
自空中望去，劍塚內的劍氣猛然破土直入雲霄。
緊接著，曆任宗主的葬身之地中一柄柄飛劍帶著呼嘯聲破空衝入雲層。
九指劍尊眉頭緊鎖，想了片刻後臉色一變，暗道不妙。
劍宗劍塚是曆任劍宗之主死後所在的地方。
除了宗主之外，曆代對劍宗有傑出貢獻之人也會在死後被送入劍塚。
同時被送進去的還有這些先輩生前所使用的佩劍。
為了鎮壓這些飛劍的劍氣，劍塚建造之初便在其下方布置了一座大陣。
此陣名升仙，但這名字與其作用全然不同。
升仙不過是為了死後的這些先輩考慮，寓意不錯。
實際上，這陣就算被稱之為誅仙陣也不為過。
因為他的作用便是吸取劍塚內的劍氣，反過來壓製這些身前隨其主人殺戮四方的飛劍。
除此之外，考慮到劍塚位於劍宗後山。
真要有外敵強攻至此那定然是劍宗到了生死存亡之際，所以誅仙陣也是劍宗留有的手段之一。
護宗大陣主防，而他便是主殺，一攻一防，相互彌補。
有意思的是，扶搖鍾是護宗大陣的陣眼，而誅仙陣的陣眼則是一個移動陣眼。
不過就在不久前，誅仙陣的陣眼曾在內務堂大殿外的廣場上出現過。
他不僅出現過，甚至還與扶搖鍾產生了呼應。
沒錯，那便是隨著戰堂沒落後一直隨著古川劍尊留在第九戰線的戰堂戰令。
這麽重要的東西，為何會在戰堂手中，這其實不難理解。
因為除卻曆代宗主之外，被送入劍塚中最多的人便是戰堂的先輩，所以劍塚建造的時候，便是由戰堂負責。
戰令，扶搖鍾，都是隻在劍宗危難的時候才會啟用。
扶搖鍾由曆任宗主控製，而戰令便是由戰堂掌控。
二者不僅相互呼應，更是劍宗的最後手段。
扶搖鍾日日可見，幾乎所有仙宗弟子都知道在宗主所在的主峰之上有這麽一口大鍾。
可這誅仙陣知曉的人寥寥無幾，更不用說這陣眼的存在。
又因其觸發的位置位於劍塚，除了祭祀鮮有人踏足。
對內也隻是宣稱此陣的作用是鎮壓劍氣，而非殺敵。
久而久之，此陣便被人淡忘。
試想一下 ，誰又會對一個用於安撫死人佩劍的陣法感興趣呢。
當然，這不包括劍塚三老。
他們久居於此，七代宗主風不白更是就居住在劍塚之外的地下，他們比誰都清楚誅仙陣的威力。
九指劍尊不由怒喝一聲。
“秦古川，你瘋了不成！”
話音剛落，自劍塚深處，一道龐大到令人歎為觀止的劍氣衝向了天際。
緊接著，劍氣當空一掃，半空中的劍宗修士便如同下餃子一般從空中跌落。
哪怕隻是被劍氣擦傷，也會在瞬間失去戰力，摔成爛泥。
與此同時，一道身影出現在了遠處天空，正是李憶安所尋找的楚狂人。
他瘋狂地朝著劍塚深處大喊著，“師伯住手，住手啊！”
這一刻，楚狂人才知道，古川劍尊為了將他的路走下去，是有多麽地瘋狂。
他實在想象不到，今日之後，戰堂該麵臨什麽處境，他又該何去何從。
早知如此，當日就不如與古川劍尊脫離劍宗，至少那樣，他還可以嚐試勸說古川劍尊放棄殺戮。
但是很顯然，這一切到了這一步，已經無法挽回。
身子一晃，他的手中出現了深紅色的刑罰。
此時他的腦海中響起了當年沈劍心對他說過的話。
“戰堂，以護宗為己任，開疆擴土斬來敵……”
一瞬間，他的雙眼通紅，如同瘋魔一般地朝著那道劍氣的根源處飛去。
而在他衝出去不久，身子不遠處的上空出現了玉小倩的身影。
“狂人.……回去吧。”
玉小倩紅著眼睛張開了雙手，攔在了楚狂人的麵前。
她怕，但她心裏更清楚，楚狂人要是越過了她，那就是送死，所以她不能退怯。
喜歡了這麽久，愛了這麽久，從仙妖戰場追到劍宗，自北向南，她不容易。
李憶安和天無策看到這一幕，二人的腦海中閃過一道虛影。
李憶安想起了自己的一世生，那一世楚狂人雖未曾提起過玉小倩，但卻在每年的今日孤身前往仙妖戰場，雷打不動。
即便是在妖禍之亂之後，在妖族侵占了大量仙妖戰場領地之後，他依舊每年如此。
原本，他以為楚狂人隻是去獵殺妖族，獲取妖丹，可現在，他一切都想明白了。
隻是這記憶來得太晚.……
天無策並沒有這些記憶，他隻是想明白了也看到了玉小倩的下場。
楚狂人愣在了半空，雙目露出了一絲清明。
而就在此時，數柄飛劍自那劍氣洪流之中分出，眨眼便洞穿了玉小倩的身體。
此刻劍塚深處操控劍氣洪流的古川劍尊神色微微一怔，露出了一抹痛苦之色。
“狂人，你和你師傅太像。”
“劍宗的環境讓你學會了隱忍和偽裝，但卻沒有教會你狠厲和決然。”
“前者能活，但後者能讓你活的更久。”
“你跟你師傅不同，你沒有沈劍心足夠的時間去成長，不論是修為還是處事的手段。”
“即便有我給你開路，帶著那份善弱你也走不了太遠，不如，就恨著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