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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同流合汙

  翌日。


  徐風眾人正同陳鴻飛計劃出兵,先剿滅銀月山莊,再以此為借口,查抄王氏一族。


  永生堂勾結,王,陳,二族,青州權貴眾所周知。常年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徐風不信,王家幹淨如白紙,隻要找到零星證據,剿滅永生天堂這件事便打開了口子。哪怕最後沒有找到確鑿證據,銀月山莊那些屍體,也足以證明王家暗地裏濫殺無辜。便是這些就夠王家喝一壺。


  王家一倒,永生堂斷一臂。


  至於投誠永生堂的青州權貴,徐風卻不是擔心。隻要行動迅速,鐵證如山,柳翎一行人攜帶天子詔命,名正言順。這些勢力就是有心相助,也無力回天。


  這筆買賣,穩賺不賠。


  然而眾人計劃初定,卻不見小林禪師,明法小和尚,李道宗,三人身影。


  “他們不在府裏嗎?”徐風眉頭一皺,心有不安。


  陳鴻飛道:“他們三人天不亮就出去了,至今沒有歸來。”


  “他們離開了嗎?那麽有勞陳伯父立刻派人去找。”司徒玉猛然起身,神情焦急。


  兵貴神速,按道理昨晚就應該出兵剿滅銀月山莊,但是朝廷與宗門關係微妙,李道宗,明法又海外襲殺過他們,因此,他們還是先與柳翎,邋遢老頭接頭,確定這裏麵沒有幺蛾子,方敲定了大致計劃。


  而且計劃關鍵就是小林禪師攜帶的天子詔命。


  有詔命,便是奉命行事。無詔命,便是肆意妄為。那時就是找出證據,也鎮不住青州大小勢力。王家,陳家,再暗中推波助瀾,陳鴻飛頂不住壓力,這件事情很可能不了了之。


  徐風臉色陰沉,千算萬算,終究忽略了宗門與朝廷不是一條心。三人的無故離去,說明宗門不僅僅是得過且過,很有可能另有打算。


  想到這裏,他看向邋遢老頭:“溫前輩,你們來時宗門是否單獨有任務交付。”


  “這···”


  邋遢老頭望向周坤,對方卻搖頭表示不知,至於紅衣姑娘,那更是指望不上。他想了會,說道:“這個老頭子當真不清楚,不過下山時,山主與李道宗密談了三個時辰。”


  “這就對了!”徐風一拍桌子,雖然不知道他們三人具體目的是什麽,但十之八九不會是為了剿滅永生堂,很有可能是針對他的。


  同王文遠,趙天元一般,宗門想殺他之心,不是一日兩日。這次青州邪教事件,便是良機,借刀殺人,神不知鬼不覺。


  突然,一個小廝慌慌張張跑了進來,嚷嚷著:“不好了,城郊銀月山莊失火了。”


  司徒玉一驚,抓住小廝衣領,問:“什麽時候的事?”


  小廝受到驚嚇,結結巴巴:“大···火···半夜燒起···現在已經蔓···蔓延至城門口。”


  “嗯,大火燒到城門了?”陳鴻飛似火燒屁股,再也坐不住,急匆匆出門主持救火工作。


  “走,我們也去瞧瞧。”徐風歎息,丟卒保帥,王家好手段。雖然是他大意,晚了一步。但是他心有不甘,想著能在廢墟中尋找蛛絲馬跡。


  一片茂密樹林,小林禪師腳踏落葉前行,沙沙響動,驚起一片飛鳥。


  “禪師心有不忍嗎?”走在後方的李道宗緩緩開口。


  小林禪師驀然回首,望著年輕氣盛的李道宗,仿佛是當年的自己。那時他也天真認為,世間的正邪,如此簡單,卻疏忽,烈日當頭也有幾許陰涼。烏雲遮天也有點點燈火。師兄為此,困於七葉樹下,至今不能釋懷。


  路走錯了,想回頭很難,即使回頭,也未必就是解脫彼岸。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真佛的路沒有錯嗎?或許有,但走別的路,也許錯的更離譜。


  半步聖境,長生路。但長生路上多少白骨,他收起思緒,微微一笑,轉頭繼續前行。


  一滴冷汗,從李道宗額頭滴落,僅僅一個尋常眼神,如墜冰窟。他心裏對力量的渴望,愈發無比炙熱。


  “真佛慈悲。”明法小和尚唱誦佛號,他心中糾結更勝小林禪師。


  明法,明世間一切法,他出生至今,心如玲瓏剔透,沒有一絲疑惑。雖然那一襲紅衣,是他揮之不去的夢魘,但並不能阻礙他前進的腳步。唯有這場宗門不予餘力,原因更是荒唐的殺人計,令人他捉摸不透。


  天生邪魔?


  須彌山真佛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落霞山大先生也有言,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過能改,善莫大焉。紫禺山道祖更有言,道法自然,神魔一家。


  幾番接觸,少年所作所為,非大奸大惡。為什麽,宗門想殺少年,大周也有人想殺少年。他絞盡腦汁依舊想不通,但他選擇相信師傅。


  七葉樹,老僧亙古不動,或許看的遠,看的透。


  “兩個禿驢,斬妖除魔,天下安定,哪裏多出這麽多感慨?”李道宗腹誹,他的心始終堅定如鐵,既然天下有這麽多人想殺少年,那麽少年一定當殺。


  越往裏走,樹林越茂密,光線昏暗。清風拂過,樹葉紛紛揚揚,似乎漫天大雪。小林禪師的腳步漸漸放緩,最後三人停在一間小廟前。


  小廟很小,甚至容不下一人的棲身之地,隻有一尊神像,三柱清香。


  “師弟別來無恙。”一個銀鈴般的聲音響起,然後黑衣如夜的白鶴禪師憑空出現。


  “皮囊如糞土,多年未見,不想師姐還執著於此。”小林禪師雙手合十,體有金光,淡淡清香,如萬千鮮花。蝴蝶,蜜蜂圍繞他飄飄起舞。


  “李道宗瞄向一邊的明法小和尚,在他想來,白鶴禪師不是油光滿麵的凶僧,也是如小林禪師這般的有道高僧。但他萬萬想不到,凶名赫赫的白鶴禪師是個女人。


  女人也便罷了,須彌山也有女修,其中不乏前輩高人。但眼前的白鶴禪師太年輕了,容貌上不過二八芳齡。


  明法小和尚同樣瞟向李道宗,同樣疑惑不解。在須彌山,白鶴禪師的名字忌諱頗多,他也隻知當年白鶴禪師同求念禪師爭奪山主之位,失敗後叛逃山門,至於原因,則是語焉不詳。雖有些傳聞,但半真半假,不可取信。


  “這群禿驢,沒一個好鳥,嘴裏喊著四大皆空,也是藏汙納垢。”李道宗白了眼明法小和尚,昨夜小林禪師還一口一個老賊,此刻見麵倒是敘起同門情誼

  “當年的事情沒有答案,時過境遷,難道師弟心中有了答案?”落葉繽紛,白鶴禪師身姿婀娜,一顰一笑,美人韻味十足。


  “真佛慈悲。”小林禪師長歎,陷入回憶。


  那一年,白鶴禪師同求念禪師爭奪山主大位。


  老山主問求念何為佛法。


  求念禪師答曰,佛無法,佛也有法。無法無法在人心。


  老山主很滿意,又問白鶴禪師,佛法是否執著於外物。


  白鶴禪師答曰,佛法生於心,形於外。


  老山主又問,出家人皮囊是否重要?

  白鶴禪師答曰,重要。


  老山主很不滿,認為白鶴禪師執著於表象,難成大器,欲傳位於求念禪師。


  白鶴禪師心存不甘,詢問老山主原因。老山主如實相告。白鶴禪師反問,既然出家人不執著於外物,那麽大雄寶殿供奉的真佛金身,為何不是醜陋不堪,為何不是平庸中等,而是容顏俱佳,難道真佛如此完美?難道不是當年鑄造金身的真佛弟子,修飾功勞。如果真佛不在乎表象,為何不製止弟子的行徑?

  老山主無言以對,大雄寶殿供奉的真佛等身像,確實與真佛的真實麵容,多有出入,但年代久遠,也沒人去考究過這個問題。但真佛經典,曆曆在目,有據可考,白鶴禪師執著於表象,已經陷入魔障。


  這件事,隻是一個導火索,白鶴禪師執著的不是山主大位,而是心中佛法是否正確。


  再後來,那件事發生了,宗主以死謝罪,當今天子繼位,全力打壓宗門,在這個過程中,宗門選擇了忍隱,求念禪師更是因為心魔叢生,至今困於七葉樹下。


  當時白鶴禪師大為不滿,認為宗門當全力反擊。不過那時的宗門,也是風雨漂泊,落霞山,紫禺山那件事的過程中,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須彌山孤掌難鳴。


  再後來,因為那一襲紅衣,落霞山選擇作壁上觀,紫禺山蛇鼠兩端,須彌山雖然看似跳出事外,沒有受到太大波及。但實際上,卻受到了朝廷的大量壓榨。


  伏龍祖師為了滿足大周丹房所需物資,更是慘死海外世界。


  最終,白鶴禪師叛逃須彌山,暗中建立永。生堂,對抗朝廷至今。


  “是非對錯轉頭空,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禪師貴為當世高德大僧,當以天下人為己任。”符籙光芒閃爍,虛空扭曲,王文遠談笑間,似清風拂麵。


  “真佛慈悲,天機三公子,名不虛傳。”小林禪師眼中閃過一絲精芒。


  王文遠羽扇綸巾,手中扇子搖晃:“禪師既然來了,當下定決心。要知,魔頭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成佛者,心有殺意,轉瞬為魔。他既然來到鎬京,豈能不追究當年之事,一旦讓他知道全部真相,必然選擇報仇,那時天下大亂,豈不是禪師之過?”


  “王文元你說的好聽,難道不知,天地有浩然,霸秀壓群峰,你若沒有解決之法,我紫禺山可不會趟這趟渾水。”同時少年英傑,李道宗自然不會任由王文遠牽著鼻子走。


  王文遠輕笑,似乎胸有成竹,問道:“小林禪師也是這個意思嗎?”


  “真佛慈悲。”小林禪師唱誦佛號,低頭不語。


  明法小和尚道:“宗門同氣連枝,我們是有相同的目標,卻麵臨著不同的阻礙,王公子有意合作,最好把話說清楚。”


  “這是自然,既然是合作,本公子也要表明誠意。”王文遠看了一眼白鶴禪師。


  “諸位請。” 白鶴禪師心領神會,一揮手,那間小廟光芒萬丈,原地起高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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