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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子瓏小心翼翼地將晏殊言攙扶回了殿,她立於一旁,望著坐在小榻上的晏殊言,歎了一口氣,有些不解地問道:“既然娘娘是真心喜歡著陛下,而陛下亦是真心待娘娘,娘娘你又何必非要執著於離開呢?難道娘娘你有什麽苦衷嗎?”


  晏殊言聞言,苦笑著答道:“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是有苦衷。如若我繼續留在南韞做他的皇貴妃,有朝一日,若是被北臨的人知曉此事,這便是通敵叛國。按北臨的律法,通敵叛國,應當株連九族。是以,我又怎能為了這一己私欲,視人命如草芥?若是因此害得家人枉死,我即便是死,也難消這罪惡!”


  子瓏聞言,有些驚訝,開口道:“子瓏當時猜得不錯,娘娘你果真是北臨的人。那麽,娘娘,你是北臨晏家的人嗎?”


  晏殊言點點頭,道:“我猜,即便你已然知曉我是晏家的人,但你對我的身份亦是尚有諸多疑問,但此事有關我晏家的存亡,我不能再與你多說。如今我在這宮中待了好些日子,不知宮外的情況,更是不知北臨的情況。我阿爹他身子不好,我臨走時還是隆冬時節,如今,酷暑已過,我便實在是擔心不已,不知他如今身子可好?一想到此,我離開的想法便愈發地強烈了。”晏殊言歎息著說道。


  “娘娘你如今身子不好,便先留在宮中將身子養好再做打算罷。至於晏家的消息,我屆時替你想想辦法,看看能否從相九那裏套些話來——娘娘你此前寫的藥方看來是效用不大,娘娘吃了好些日子了,身子也不見好,這可怎麽辦?”子瓏有些擔憂地說道。


  晏殊言聞言,心中有一絲苦澀。她的身子為何不見好,她自然是知曉的。她這病,已是無藥可救了,而她的身子,亦是隻會日漸衰落下去。如今喝的這些藥,不過是勉強令自己的臉色看著要好些,不被旁人察覺到罷了。“我的身子,我這病人自然是再清楚不過了。不過是看著有些虛弱罷了,其他的倒還好,子瓏你也無須擔憂。”晏殊言故作無意,笑著說道。


  未久,子瓏出殿去尋相九,欲為晏殊言打探北臨的消息。晏殊言不喜旁人伺候,一個人在殿中百無聊賴,便尋思著做些事解解悶。她思索半晌,這才憶起自己許久也不曾作畫了。阿弟年少時便畫技了得,被臨豐帝譽為“丹青妙手”,她雖是亦有些功底,但與阿弟相比,還是遜色幾分。她扮作阿弟入宮成為太子侍讀後,為了不被人察覺出異樣,她還特地跟著阿弟學習丹青,雖然不曾有在眾人跟前展現的機會,但她,亦算得上是丹青高手了。


  思及此,晏殊言便起身,行至書案前坐了下來。提筆時,一時之間卻是不知該畫些什麽,倒是有些為難。思索了許久,也不曾有所結果,便隻得隨心而走,隨意畫了起來。她在這書案前一坐,便是個把時辰。她做事時,素來便是無比專注,達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是以,竟然連子瓏進殿,來至她身邊亦是不曾察覺到。晏殊言畫完後,長舒了一口氣,放下筆時,便聽得子瓏在身旁以驚歎的語氣讚譽道:“娘娘果真是名副其實的才女,這畫真真是栩栩如生。奴婢看著,便以為陛下他現在就站在奴婢跟前,嚇得奴婢忍不住行禮了!”說罷,抬手便為晏殊言揉肩,“娘娘,奴婢將才去尋了相九,不過相九他對北臨之事亦是不怎麽了解。奴婢猜測,或許是陛下有令,不許相九與奴婢議論此事。是以,相九才不告訴奴婢。”


  晏殊言聞言,這才清醒過來,打量著自己麵前的這幅畫。那畫中之人正是韞彧之。重重的鎏金高閣,高高的朱紅宮牆,天色湛藍,他一襲白衣勝雪,灑墨為發,嘴角的笑意,暖得幾欲融化終年不化的雪山。晏殊言這才驚覺自己畫的竟是韞彧之,一時之間有些無措。


  子瓏在她身後笑吟吟地說道:“單是娘娘這畫工,便能生生令後宮中的那些妃嬪們黯然失色了,更遑論其他。”


  晏殊言聞言,急忙將這幅畫卷了起來,擱至一旁,正欲開口,便聽得窗外有鳥兒鳴叫。鳥鳴清脆宛轉,卻又異於尋常的鳥鳴聲,仿若在呼喚著什麽。晏殊言聽得這鳥鳴,麵色一喜,便尋了個借口,讓子瓏出了殿去。晏殊言這才站起身來,行至窗邊,望著枝上的白鳥,招了招手,低聲喚道:“小白,過來!”那白鳥聽得晏殊言的呼喚,飛進殿來,盤旋一周後,這才落到晏殊言的手上。


  這隻白鳥是莫語曾經送給她的玩物,頗有靈性,她喚它“小白”。如今,它不在北臨好生待著,卻飛來了南韞這皇宮之中,看來,定是有什麽事。晏殊言仔細打量著小白,這才在它的腿上看見一個極小的信筒。她笑笑,知曉定是莫語讓它前來送信。她取出信,逐字看著。


  “為父今已告老還鄉,不再過問朝堂之事。如今,聖上及百官皆以為孩兒已死,為父如今惟有一願,那便是隻希望孩兒幸福。勿歸,勿念。”


  晏殊言讀罷信,雙眼微潤。或許,乞巧節那日,莫語確實是打算前來帶她離開。但,經黑衣人刺殺一事後,莫語便已看出了她對韞彧之的情意,亦是知曉了自己內心所想,是以,這才讓小白將阿爹寫的信送來。如今,阿爹終究看透了臨豐帝,交出兵符,告老還鄉,不再過問朝事。亦或許,此事也是與她有關。她受傷失憶,覃淩回了北臨,將這些事悉數告知了阿爹,阿爹一直便是對她心存歉意,是以,為了她餘生的幸福,亦不願她再為難,這才告老還鄉,亦送了信來,讓她別再回去。


  晏殊言愈想,便愈止不住眼淚。子瓏做完晏殊言吩咐的事回殿時,便瞧見晏殊言站在窗前,兀自垂淚。她走過去,望著晏殊言,喚道:“娘娘?”


  晏殊言沉思了許久,聽聞動靜,這才如夢初醒。她轉身望著子瓏,臉上有了一絲淺淺的笑意,道:“從現在開始,我要為自己而活——子瓏,替我選一身喜慶些的衣裳,我要去見阿之。”


  子瓏聞言,麵上盡是笑意,急忙應聲道:“娘娘能這般想,自然是極好的。”說罷,便去為晏殊言尋了件雪色宮裝。這宮裝以雲錦製成,衣襟上是以銀線繡成的寒梅,袖角與裙角上亦是有朵朵寒梅點綴,別致卻又不失典雅。晏殊言換上宮裝,便讓子瓏為自己梳妝打扮。她望著銅鏡中的自己,麵色有些蒼白,便在自己的麵頰上塗了些胭脂。再細瞧片刻,便又在自己的唇上抹了些朱紅色胭脂。


  子瓏本在為晏殊言梳髻,見狀,笑道:“常言道: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娘娘對陛下的心,奴婢當真是看得一清二楚。隻是,即便娘娘不曾打扮絲毫,在陛下心中,這後宮三千粉黛亦是不及娘娘的一顰一笑。”


  晏殊言聞言,又憶起上午自己與韞彧之的爭吵,心中有些擔憂,下意識地攥緊了雙手。子瓏見狀,安慰著說道:“娘娘你也無須擔憂。常言道:床頭吵架床尾和。陛下他那般喜歡娘娘,若是娘娘此番前去見陛下時,稍稍服軟,陛下他定然是不會再生娘娘的氣了。”晏殊言的臉色這才緩和一些,隻是心中還是隱隱有些擔憂,到如今才吐露真心,會不會為時已晚?

  子瓏為她梳好髻後,她便有些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朝外疾步走去,想早些見到韞彧之,解釋一番。半晌,子瓏才匆匆跑出殿,手中拿著晏殊言將才畫好的那幅畫,追上晏殊言後,將這畫遞給她,氣喘籲籲地說道:“娘娘,你將這幅畫拿去給陛下瞧瞧。陛下瞧見了這畫,便會知曉娘娘對他的情意了。若娘娘不是真心,又怎能將陛下的那一雙眼畫得如此有神?”


  晏殊言見到這畫,麵色微紅,卻終究還是接過了,朝長生殿走去。


  晏殊言與子瓏抵達長生殿,卻被相九告知。道是韞彧之發了一通脾氣之後,便一人離開了長生殿,至今還不曾回來,眾人亦是不敢去尋。是以,現下也不知他在何處。晏殊言聞言,有些無奈,這南韞皇宮這麽大,要找他,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晏殊言白白走了一趟,心有不甘,正欲轉身離開,卻忽然憶起暗衛的存在。這宮人們不知曉韞彧之去了何處,但這些護衛韞彧之安全的暗衛們定然是知曉的,是以,晏殊言揪出一個暗衛,問道:“陛下呢?”


  那暗衛麵帶難色,支支吾吾了半晌也不曾說出韞彧之在何處。晏殊言見狀,心下更是疑惑。但她素來聰明,見暗衛這番模樣,轉念一想,她又豈會猜不出來?晏殊言放開暗衛,轉身便朝外走去。子瓏還不知為何,便瞧見晏殊言已走了出去,隻得緊跟著她離開。“娘娘,我們現下是回棲梧宮嗎?”子瓏開口問道。


  “我們四處走走再回去罷。”晏殊言不鹹不淡地答道,麵色亦是不悲不喜,但若是細看之下,便能發覺她麵容中帶有一絲僵硬。


  子瓏見狀,心知晏殊言現下的心情自然不會好,便安靜地隨著她一路走著。隻是,走著走著,她便發覺,她們走的方向,恰巧通往司徒月的映凇宮。見狀,子瓏出聲道:“娘娘,這一路偏僻了些,景色亦不是極好,不若隨奴婢走另一條路吧。”


  晏殊言聞言,笑笑,有些不甚在意地說道:“清淨,倒也是極好。”


  子瓏見狀,暗自跺腳,心裏總覺得走這條路又會生出什麽不好的事端來。


  不多時,她便隨著晏殊言走至映凇宮附近的瓊池。子瓏見狀,又出聲阻止道:“娘娘,上一次,你跌入瓊池之中。好在陛下及時趕來,將娘娘你救了起來,否則,這後果定是難以想象。娘娘不會水,便不要靠近這瓊池,我們還是早些回棲梧宮吧!”


  子瓏望著晏殊言,邊走邊說道。見她忽然止住了腳步,還以為她是被自己說動了,打算離開。誰知,等了片刻,亦不見她轉身,子瓏心下疑惑,正欲瞧瞧是怎麽回事,便聽得一陣琴音傳來。


  這琴音時而低沉得仿若呢喃細語,時而縹緲得仿若是風中柳絮,時而沉穩如斷崖邊的古鬆。時而激揚,時而空靈,幾欲令人失了魂魄。一曲終罷,餘音繞梁,不絕於耳。可見這彈琴之人在琴技上有著極深的造詣。


  子瓏循著那琴音望去,便瞧見一道明黃色身影端坐在涼亭之中,將將自古琴上收回了手。雖離得太遠,看不清麵容,但子瓏亦是知曉那人是誰。隻因這皇宮之中,除卻韞彧之,再無人敢穿明黃色。而韞彧之身旁的石桌邊,坐著一位雪色宮裝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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