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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晏殊言坐在棲梧宮中的合歡樹下,心思百轉千回。如今,這合歡樹上的花朵已悉數開敗,她的腳邊,是一地零落的花瓣,昭示著它曾經的燦爛,如今的衰頹。晏殊言望著那一地的合歡花,隻覺得心中苦澀無比,她忽然覺得,自己便如這合歡花一般。韞彧之曾經還喜歡著她、寵愛她時,她便是在那枝上開得極盛的合歡花,耀眼而美好,令人歆羨不已。而如今,韞彧之不再對她交付情意了,她便是這零落一地的合歡花。無論人事,盛極必衰,當真是這世間一個亙古不變的道理。她曾經是那般的意氣風發,不是一個會在意旁人眼色的女子,而如今,喜歡上韞彧之,真心卻被踐踏後,她卻也漸漸變成了這等人。她忽然有些感傷,有些懷念從前的自己。


  “娘娘,娘娘——”子瓏匆匆趕來她身邊,對她說道。


  “司徒昭儀她現下如何了?”晏殊言聞言,當即便斂去所有的情緒,坐直了身子,望著子瓏問道,心下有些緊張。


  子瓏聞言,沉默片刻,終究還是說道:“從禦醫那裏得知準確的消息,司徒昭儀小產,腹中的孩子不曾保住。且此次小產傷了她的身子,或許,日後司徒昭儀她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晏殊言聞言,心下一沉。雖說近些日子天氣轉涼,但那湖水並不涼,且司徒月雖撞上了那橋欄,但以她的角度看來,那力度並不大,根本不會引起小產。細細想來,她總覺得司徒月小產之事有些蹊蹺,心想著去她宮裏瞧瞧,但今日,韞彧之派來了許多暗衛,將這棲梧宮圍了個嚴嚴實實,即便是她,也不可能在不驚動暗衛的情形之下偷偷離開棲梧宮。是以,便隻得就此作罷。“哎,倒是可惜了。”晏殊言歎了一口氣,有些憐憫地說道。雖說她對這司徒月,確實是不曾有什麽好感,但她腹中的孩子終究是無辜的,就這麽失去了,確是令人難過的。


  子瓏聞言,又歎了一口氣,說道:“娘娘,你現下怎還有心思擔心司徒昭儀?如今,宮內都傳遍了,道是娘娘你因嫉妒司徒昭儀得陛下的寵愛,又有了身子,是以,這才在橋上趁司徒昭儀不備,將她絆倒,使得她撞上了橋欄,落入湖中。司徒家的人聽聞此事後,如今正在長生殿外跪著,便是要陛下按照南韞例律治娘娘的罪。而甯丞相的那一派人,如今亦是去了長生殿外,看這架勢,是勢必要讓陛下治娘娘你的罪了。”


  晏殊言聞言,苦笑著說道:“其他人信我與否,於我而言,並未有什麽差別。我唯一在乎的是,他信我與否。”


  子瓏聞言,不再開口。陛下如今的處境,亦是有些艱難。雖說陛下登基為帝已三年有餘,但朝中大權,大多還掌握在甯丞相一黨的手中。甯丞相對皇後至今還無陛下的子嗣一事已是頗有怨言,且陛下曾為了娘娘又得罪了甯丞相一黨的人,而此番,宮中的人都道是娘娘嫉妒成性,謀害皇嗣。如此一來,即便是陛下他信娘娘,但想要保住娘娘,也是有些困難的。更何況,明眼人一瞧便知那司徒昭儀與皇後沆瀣一氣,或許,今日她小產之事,是她自己與皇後一手策劃也不無這可能。但後宮的妃嬪們皆是作壁上觀,看樣子,不僅是畏於皇後的地位,更是想借此機會看清,娘娘與皇後之間的戰爭,究竟是孰勝孰敗。如此一來,她們才好決定站在哪邊的陣營。


  第三日,朝中的大臣們齊聚於長生殿外,司徒月的爹,司徒明,此時正跪在殿外,而大臣們則是立於台階之下,口中齊齊呼道:“陛下,如今有妖女惑亂後宮,謀害皇嗣,按南韞例律,理應處斬,還請陛下處死妖女,勿要包庇!”


  韞彧之在長生殿內,憋著一肚子的氣,卻又無處可發。相九在一旁,望著韞彧之遊走於憤怒的邊緣,暗自拭去額上的汗,思量著說道:“陛下,如今,大臣們可都在長生殿外跪著。若是殿下依舊閉門不出,屆時傳了出去,讓百姓得知此事,於陛下,於貴妃娘娘,皆是不利啊!”


  韞彧之聞言,麵色仿若是深冬的冰雪那般凜冽,他自座上站起身,一室冷冽的氣息。韞彧之一甩衣袖,便朝殿門走去。相九見狀,腳步匆匆,先他一步行至殿門,為他推開了門。


  大臣們跪在地上,忽然聽見殿門開啟的聲音,紛紛抬頭望去。隻見韞彧之一襲明黃色金絲繡紋龍袍,在陽光下閃耀著光芒,令人微微炫目。“陛下!還請陛下看在微臣的麵上,看在陛下失去的那孩子的份上,對幕後凶手嚴懲不貸!”司徒明見韞彧之走出了長生殿,當即便將頭磕得極響,哀聲說道。那一聲一聲的撞擊之聲,敲在韞彧之的心上。韞彧之站在殿門,好半晌也不曾有所動作。


  “請陛下嚴懲凶手,還司徒昭儀一個公道!”台階下的大臣們齊聲高呼道。


  “諸位愛卿還請平身罷!”韞彧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大臣們,不鹹不淡地開口道。


  大臣們聞言,卻是無一人起身,依舊跪在地上。韞彧之見狀,麵色愈發的難看,如今,這些個大臣竟連自己的命令也不聽了,看來,是不曾將他放在眼中。最終,他才隱忍著怒氣對大臣們說道:“關於司徒昭儀小產之事,如今尚還有許多疑點不曾調查清楚,是以,如何定罪?”


  “陛下,如今,所有的罪證皆指向那貴妃,難不成還有什麽其他的隱情嗎?陛下遲遲不曾定罪,是打算包庇貴妃,縱容其在宮闈之中繼續禍害諸位宮妃嗎?”甯丞相說得倒是一腔正義,但其心,卻是昭然若揭。


  “關於此事,朕自有定奪,諸位愛卿還是早些回府去吧。屆時,朕自會尋出此事的幕後凶手,還司徒昭儀一個公道!”韞彧之冷聲說道。


  甯丞相見韞彧之這番說,深知若是再苦苦相逼,屆時隻會適得其反。是以,隻得見好就收,站起身來說道:“陛下一言九鼎,臣等相信陛下在此事上不會偏袒任何人,更不會是非不分,有失公允。”


  大臣們聽甯丞相這般說,便異口同聲地說道:“臣等相信陛下不會偏袒任何人,更不會是非不分,有失公允!”


  甯丞相這才又說道:“既然如此,微臣便先行告退,還請陛下早日查出真凶!”


  “臣等告退!”一眾大臣緊跟著甯丞相告退,離開長生殿,各自回府。


  韞彧之望著大臣們離開的背影,咬牙切齒地說道:“雖說如今朕是皇帝,但朝中大權旁落,至今還不曾收回,若是不知曉的人,怕是以為,這南韞的皇帝,是甯丞相吧!”


  相九聞言,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雖說甯丞相是先後的親兄長,亦是陛下的親舅舅,但扶持陛下登基,歸根結底,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野心罷了。如今,朝中大權幾乎被甯丞相的黨派所掌控,若不是拓跋將軍有兵權在手,且忠於陛下,否則,陛下的皇位,隻會愈加的動蕩不安。


  “去映凇宮。”韞彧之坐上輦轎,冷聲吩咐道。相九緊跟著輦轎,朝映凇宮走去。


  自前日司徒月小產之後,她便一直躺在床上休養,窗戶緊閉,不曾有一絲風透進來,重重帷幔,更顯得內室昏暗無比。這兩日,映凇宮的宮人們皆是小心翼翼,不曾有大的動靜,而各宮的妃嬪們亦是無人來訪,司徒月在這昏暗的內室之中,恍若被隔絕在世間之外的孤島。據她的貼身宮人所言,自她小產後,皇後便讓陛下治貴妃的罪,隻是陛下至今還不曾徹查此事,而皇後按捺不住,便讓甯丞相帶著諸位大臣們在長生殿前跪著,瞧這架勢,是勢必要置貴妃於死地了。


  一想到她失去的孩子,司徒月的眼淚便止不住地落了下來,她本以為,她能夠順利地生下孩子。若是日後能離開這深深宮闈,自然是最好的,即便是無法離開,能讓她看著孩子與世無爭、平安快樂地長大,她亦是心滿意足。隻是,她的孩子,最終依舊淪為了權欲之爭的犧牲品,難以逃脫皇後的毒手。此生無法與徐郎廝守,連徐郎的孩子亦無法保住,她真是恨極了自己,恨極了皇後。


  便在此時,殿外傳來宮人的通傳聲:“陛下駕到!”繼而,司徒月便聽見映凇宮一眾宮人們的行禮聲:“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的貼身宮人急忙推門走進內室來,對她說道:“娘娘,陛下來了。”


  因著門被推開,內室這才亮堂了些,韞彧之走進內室,一眼便瞧見本躺在床上、麵色蒼白的司徒月正掙紮著起身。他走過去,聲音不自覺放輕了些:“無須起身,朕來此隻為一事,你實話實說便是。”


  “是,陛下。陛下有何事,直接問臣妾便是了。”司徒月心明如鏡,不動聲色地說道。自那日她小產後,便不曾見到陛下,而陛下他此時來映凇宮,自然是來為了當日她落水之事而來。


  “那日,你究竟是如何落水的?”韞彧之醞釀著開口說道。


  “回陛下,臣妾那日是被人絆了一跤,這才摔倒了。貴妃娘娘她拉了我一把,然後……臣妾便撞上了橋欄,繼而便跌入湖中。”司徒月強忍住悲痛,這才使自己的聲音聽著平穩些。


  “那推你之人,當真是貴妃娘娘?”沉默片刻,韞彧之這才又繼續開口說道。


  司徒月聞言,好半晌,才對韞彧之說道:“回陛下,當時臣妾走在前麵,貴妃娘娘與皇後娘娘及其宮人皆在臣妾身後,是以,究竟是誰,臣妾亦是不得而知。”


  “哦?當真是如此?”韞彧之聞言,將信將疑,麵上確是有一絲極淡的喜色。繼而,他轉頭望著司徒月的貼身宮人,說道:“那你可曾看見,是誰絆的昭儀娘娘?”


  司徒月的貼身宮人聞言,望了司徒月一眼,這才開口道:“回稟陛下,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奴婢始料未及,亦是不曾看見。”


  聞言,韞彧之的臉色要比之前好看些。他沉默片刻,又轉頭對司徒月說道:“你如今身子不好,這些日子,便好生留在映凇宮中休養——相九,吩咐下去,禦膳房、太醫院中那些補身子的佳品,這些日子都送來映凇宮。若是這些下人們有絲毫憊懶,惹得司徒昭儀不悅,屆時被朕知曉,一律嚴懲不貸。”韞彧之說罷,便徑自走出了殿去。


  “娘娘,為何不說是貴妃推的?”望著韞彧之等人遠去,貼身宮人這才開口說道。


  司徒月聞言,說道:“你以為,陛下當真是不辨是非的人嗎?他今日來問我此事,便是在確認我與皇後之間的關係。若是我們借此事栽贓貴妃,隻會使得陛下不滿。而皇後她想盡了法子害貴妃,也隻會逼得陛下對她愈發厭惡了。”


  “那娘娘你便不擔心皇後她會因此事借徐公子解氣嗎?”貼身宮人有些擔憂地說道。


  司徒月聞言,臉色亦是有些擔憂,好半晌才開口說道:“我如何不擔心呢?隻是,若是我現下便‘失寵’了,於皇後而言,再無利用的價值,徐公子他,亦是難逃一死。而若是我依舊得陛下的信任,徐公子他最多也不過是受些皮肉之苦罷了。”


  貼身宮人聞言,亦是歎息一聲,不知再如何開口。


  相九跟了韞彧之出了映凇宮,問道:“陛下,現下去何處?”


  “棲梧宮。”韞彧之不鹹不淡地說道,隻是,言語之間,卻還是有一絲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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