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皇後將手邊的茶盞擲在了地上,碎片飛濺。她一臉陰冷之色,望著跪在地上的宮人,冷聲說道:“看來,陛下他這是下定了決心要包庇那個狐媚子了!”
宮人聞言,附和著說道:“可不是如此嗎?陛下先前還下令將貴妃娘娘禁足於棲梧宮,不許宮人們踏出棲梧宮一步。誰知,不過幾日的時間,陛下便撤回了禁足的命令,還賜予那貴妃娘娘調查司徒昭儀小產之事的權利,派去暗衛一同調查。那貴妃娘娘聲稱是要徹查此事,還自己一個清白,還司徒昭儀一個公道。如今,後宮的妃嬪們人人自危,生怕被牽連於此事之中。”
“看來,這司徒月對那姓徐的窮小子當真沒有多少情意了,本宮斷他一指,她卻是不曾做出什麽反應。如今,若是司徒月不出麵指證那狐媚子,陛下便能護住她。如今,留這窮小子的命亦是沒有什麽用了。”皇後氣得牙癢癢,一臉憤恨之色,冷聲道。
“如今這貴妃在徹查後宮,整個後宮不得安寧,若是屆時她查到皇後娘娘你將那姓徐的小子藏在宮中,這可如何是好?”宮人有些焦慮地開口說道。
皇後聞言,蹙眉說道:“隻是,如今風頭正緊,要想將這小子送出宮去,亦是難上加難——不過,本宮的這間密室,放眼整個宮中,也知之者甚少,她又如何能查到?如今,本宮的長門殿想來是被監察得嚴,若是此時將那小子殺了,擱在這裏太久,反倒會弄出腐臭的氣息,招來懷疑。既然如此,便先留他一命,待過些日子,這風頭過去了,再結束他的性命也不遲——隻是,為何父親大人手下的能人們,至今還不曾查出那狐媚子的身份?”
“娘娘莫急,據丞相大人的手下所言,調查那貴妃的身份之事,如今已有了些眉目,奴婢相信,再過不久,便能查出此事了。”
“若是能對那狐媚子來一個雙重打擊,倒是最好不過了。”皇後沉吟著說道。
……
是夜,晏殊言換好行裝,獨自出了棲梧宮。她今日是打算去皇後的長門殿瞧瞧,是否有什麽線索。路過瓊池,卻瞧見一道孤寂的身影。她定睛一看,竟然是韞彧之,見狀,她急忙閃身至一旁的樹叢中。她在暗處打量著韞彧之,心中有些苦澀,都這麽晚了,他一個人還在這裏做什麽?晏殊言靜靜地望著韞彧之,連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被他瞧見自己。誰知,下一刻,韞彧之便毫不猶豫地跳進了瓊池之中,驚得她也顧不上其他,自樹叢中匆匆走了出來。行至瓊池邊上,她正欲開口,卻看見站在暗處的相九。
相九見著晏殊言,亦是有些驚訝地打量著她,問道:“娘娘,現下時辰也不早了,你怎會在此處?還做這身打扮?”
“我欲去長門殿尋找些線索,路過此處罷了——韞彧之,他……怎麽會在這裏?”晏殊言偏頭望著瓊池中的韞彧之,開口問道。
相九聞言,一聲長歎,這才出聲解釋道:“陛下他自前幾日開始,每夜便會來此處尋找,說是他丟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奴才亦是不清楚,那東西究竟是什麽來頭,這般珍貴,竟會讓陛下親自下水尋找。”
晏殊言聞言,借著月色,望著瓊池中那道忙碌的身影,隻覺得心口有些疼痛。那夜,司徒月喬裝前來棲梧宮,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告知了她。
“陛下與我,從來就不曾有什麽肌膚之親,”司徒月與她對坐,好半晌,才沉吟著說道,“入宮前,我心中便早已有了鍾意的男子,我喚他為‘徐郎’。是以,入宮,非我所願。若不是家中長輩以徐郎的性命相逼,我是絕不會入宮的。且那日,陛下他來映凇宮時,神誌不清,口中喚著的,卻是娘娘你的名字。陛下雖是天人之姿,且英明神武,雄韜偉略,非尋常的男子能及。隻是可惜,卻並非我所愛。是以,陛下留宿映凇宮的那夜,我便裝作與他有了肌膚之親。果真,自那日後,我便再也不曾有機會見過陛下,這亦正是我想要的結果。而皇後,得知此事後,便派人將徐郎接入宮中,那一夜,皇後她給徐郎下了藥,是以,我與他便……我腹中的孩子,正是他的。皇後得知此事後,便以徐郎的性命相逼,要我將這孩子生下來。想來她是打算著若是日後自己沒有子嗣,便將這孩子抱養在自己名下。隻是,娘娘你與陛下有了矛盾後,陛下便假意對我寵愛有加,不過是為了讓娘娘心生妒意,看清自己的心。誰知,皇後她卻因此而擔心陛下真的會喜歡上我,危及她的地位。她害怕我親手將這孩子打掉,日後,她便失去了控製我的把柄。是以,便先下手為強,害得我小產,並借此機會將這髒水潑到了娘娘你的身上……”
“那你可知,韞彧之他一直在找的東西,究竟是什麽?”晏殊言出聲問道。
“據說是一顆珠子,陛下一直戴在身上,很是愛惜。至於其他的,奴才亦是不清楚。”相九解釋道。
“那顆珠子,是某個忘恩負義之人的。”不知何時,拓跋錚竟也來了此處。他站在假山旁,望著池中的韞彧之,繼而偏頭望著晏殊言,淡淡地說道:“雖說他已解了體中的寒毒,但若是再一直這般泡下去,對他的身子亦是有些損傷。”
“我……”晏殊言聞言,一時之間,卻是不知如何開口。
“即便你不為自己而活,也要為他想想,因為你的命,是他救的,從前是,如今是,或許以後也是。”拓跋錚說罷,又俯身在她的耳邊低聲道:“你我皆知曉,你的壽命不長了。若是你希望在你的彌留之際,會後悔如今的任性,那就請便吧!”
不過相九眨眼的刹那,晏殊言便已毅然跳入了池中。“娘娘!”相九一聲驚叫。他還清楚地記得當日,若不是陛下來得及時,這貴妃娘娘可是差一點便溺亡在這瓊池之中。但當相九看見晏殊言在水中遊向韞彧之時,這才鬆了一口氣,轉頭卻看見拓跋錚已倏然遠去的背影。
韞彧之本在池底摸索著,聽見相九的驚呼,這才浮出水麵,便瞧見一道身影朝著他遊了過來。他揉了揉因水而有些酸澀的雙眼,這才看清,那朝他遊來的人,竟然是一身宮婢服裝的晏殊言。他驚訝萬分,一時之間忘了思索,口中喚道:“晏晏?”
“韞彧之,你在找什麽?”晏殊言明知故問道。
韞彧之聞言,眼中的光亮卻黯然了一分,沉默片刻,他這才答道:“沒什麽。”
“相九說,你是在尋找一顆珠子,”晏殊言浮在他麵前不遠處,不急不緩地笑著對他說道,“那顆珠子,是我的幽藍琉璃珠嗎?”
韞彧之聞言,好半晌,他眼中的光亮仿若是星光般璀璨,這才笑著答道:“你說呢?”
晏殊言歎息一聲,繼而笑著對他說道:“可是怎麽辦呢?我卻將你給我的那枚玉玦弄丟了。”
“既然如此,那你便用你的餘生償還,可好?”韞彧之望著晏殊言充滿笑意的眼神,亦是笑著說道。
晏殊言隻回答了一個“好”字,卻讓韞彧之已是心滿意足。韞彧之遊到她身邊,一把將她擁在懷中,內心的喜悅無以複加:“晏晏,不許反悔。”
“嗯,一言為定!”晏殊言甜蜜地答道。
“你且上岸去吧,我要將你的那顆幽藍琉璃珠尋回來。”半晌,韞彧之鬆開晏殊言,淺笑著對她說道。
“這顆幽藍琉璃珠是我的,亦是你的,是以,我陪你一同將它尋回來。如今,我的水性亦是極好,或許連你也比不過我。”晏殊言笑著說罷,便率先沒入池中,像是一隻靈活的魚。
韞彧之見狀,笑了笑,亦是沉入水中。
相九站在瓊池邊上,見著晏殊言與韞彧之又和好如初,內心激動不已,幾欲涕淚交加。自打陛下與娘娘冷戰以來,他這些日子仿若是生活在地獄之中一般。陛下成日裏陰沉著臉,動輒便是摔東西出氣,長生殿裏挨板子的宮人亦是不在少數。他近來亦是因此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生怕一個不慎便惹惱了陛下,更是不曾有機會去見子瓏。
……
“娘娘,近些日子來,棲梧宮中那位也不曾再在宮中調查了,這後宮之中,看著倒也是風平浪靜了些。後宮的妃嬪們對此皆是議論紛紛,道是她不曾找出什麽線索來,難以證明自己無罪。娘娘,奴婢覺得,此事不能再這般拖著了。待這風頭過去,想要扳倒貴妃,便愈發地費力了。娘娘應趁此機會再寫信與丞相大人,讓陛下再無包庇貴妃的機會。”長門殿內,皇後的親信說道。
皇後氣定神閑地喝著燕窩,伸手撫摸自己光滑的臉,甚是滿意地說道:“近幾日來,這禦膳房送來的燕窩的味道要比以往的好些,連滋補效果亦要比以往的好了許多。”
“娘娘——”親信有些焦急地喚道,“那貴妃的地位巋然不動,而娘娘你的地位卻已是岌岌可危,娘娘你如今還有這等心思,若是被丞相大人得知,定是要斥責娘娘了。”
皇後聞言,這才放下手中的玉勺,望著一旁的親信,說道:“雖說這狐媚子不再調查,但宮中的監察亦是不曾有絲毫鬆懈,大概還是在防備著我。這狐媚子確實是留不得,本宮這便寫信與父親,此次,陛下便再也別想著護住這狐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