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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陛下,不好了!”相九急急闖入長生殿中,連他熟知的宮規禮儀也拋之腦後。


  韞彧之本有些煩躁,這才會一人在長生殿中沉思。如今,見相九會這般魯莽,便知他闖進殿中定是有大事發生,是以,他便開口問道:“你所為何事?”


  “陛下,棲梧宮出了大事,現下……”相九支支吾吾地說道。


  “棲梧宮?晏晏她怎麽了?”韞彧之一聽是棲梧宮出了事,當即便站起身來,語氣有些顫抖地問道。


  “將才子瓏前來長生殿,道是娘娘她咯血了。好在子瓏在來長生殿的途中見著了拓跋大人,現下,拓跋大人應在棲梧宮為娘娘診治了。”相九回稟道。


  相九的話音才落,一道身影已然從他的身邊掠過,相九見狀,隻得急忙出了長生殿,與子瓏追著韞彧之的身影一路跑了過去。


  棲梧宮內,一片寂靜,宮人們連大氣也不敢喘,站在殿外,生怕驚擾了寢殿內的人。韞彧之匆匆趕到棲梧宮時,拓跋錚早已到了此處,現下正在為晏殊言診脈。韞彧之步入寢殿,拓跋錚見著他,對他微微搖頭,輕歎了一口氣。


  “她的身子現下如何?”韞彧之見到拓跋錚,低聲問道,話中盡是擔憂。


  “你還是讓她自己與你說吧,哎!”拓跋錚拍拍他的肩膀,便徑直走出了殿。


  韞彧之聞言,隻得在榻邊坐了下來,握著晏殊言的手,深情地望著她,不自覺地歎了一口氣。連拓跋錚也不願意告訴自己她究竟是患了什麽病,想來,這病分外棘手,連他這堂堂神醫老人的弟子也難以治愈。


  晏殊言雖然咯血,但也隻是虛弱了些,不曾睡過去。是以,片刻之後,她便裝作緩緩醒來的模樣,看著韞彧之,還不曾開口,韞彧之便擔憂地問道:“晏晏,你如何了?”


  晏殊言聞言,看著韞彧之的眉眼,有些不忍,又有些無奈,終究還是如她最先設想的那般開口說道:“我本來是打算瞞著你的,如今,這身子愈發地虛弱了,看來是瞞不住了。”


  “你這身子究竟是怎麽了?為何最先的時候,拓跋他為你療養身子,不曾告訴我這事?拓跋他可是神醫老人的弟子,不可能瞧不出你的身子有異樣,晏晏你這是在聯合拓跋捉弄我嗎?”韞彧之緊緊地握住晏殊言的手,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拓跋錚他大概是不願你傷心,是以才不願告訴你吧。我這身子已是無藥可治,或許是命不久矣了。”晏殊言歎著氣說道。


  “胡說,哪是什麽命不久矣!這世間藏龍臥虎之輩不少,就算拓跋他沒有辦法,我也要尋遍世間名醫……”韞彧之毅然地說道。


  “我這不是病,是詛咒!”晏殊言忽然大聲地說道,連她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竟也會這般聲嘶力竭地說話,“這是詛咒,即便是神醫老人再世,他也不會解咒之術。”


  “詛咒?這世上,哪有什麽詛咒之說?不過是天方夜譚罷了。”韞彧之搖搖頭,不願相信。


  若不是東垣女帝親口與她說了這等秘聞,她也定不會相信這世間竟有詛咒之說。隻是,她萬萬不能將自己的身份告知韞彧之,否則,東垣皇室的秘密便會被他知曉。若是她當真死去之後的有朝一日,南韞與東垣之間的關係惡化,這個秘密,定然會成為東垣皇室的軟肋。是以,她也隻得對韞彧之說道:“若你不信,我多說也無益,我累了。”說罷,晏殊言便闔上雙眼。


  韞彧之見狀,隻得先出寢殿去,拓跋錚還站在外麵等著他。韞彧之見到拓跋錚,當即便三兩步衝過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咬牙切齒地問道:“為何你一開始不將此事告訴我?她的病,當真是治不了嗎?”


  “這不是病,倒真的像是她所謂的詛咒,是以,我才這般毫無頭緒。即便是我師傅活著,也無能為力。最開始我得知她隻剩下短短幾年的壽命時,我不願你在麵對她時,心中為此而難過,是以,我才瞞著你此事。”拓跋錚解釋道。


  韞彧之聞言,踉蹌地後退一步,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來,他壓抑地嘶吼一聲,嚇得棲梧宮內的宮人紛紛退卻,敬畏地看著他。韞彧之低吼一聲後,便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裏,好半晌也不曾有所動作。相九與子瓏的速度自然是不及會輕功的韞彧之,是以,這才姍姍來遲,他二人站在棲梧宮外,心中亦是惆悵不已。


  正在這時,一個禁衛匆匆跑了來,見著相九,有些焦急地跑到他的身邊稟報道:“相九公公,大事不好了!”


  韞彧之望著晏殊言的寢殿,正躊躇不決時,相九走了進來。饒是他在韞彧之身邊服侍多年,得他的寵信,如今,亦是有些膽戰心驚地稟報道:“陛下,大事不妙了……”


  韞彧之麵色黑沉地隨著禁軍離開後不久,子瓏便被晏殊言喚進了寢殿。


  “替我梳妝打扮!”晏殊言站在梳妝台前,對子瓏吩咐道。她本就不曾睡去,是以,將才相九所說的一切,她都是聽見了的。原來,便在將才,群臣來到宮門前跪著,更有良臣帶來鴆毒,道是若韞彧之不處死她,他們今日便在這宮門前喝下這鴆毒,以示對南韞帝業的忠心。京城大半的百姓們見狀,紛紛效仿此舉,齊聚於宮門之外,聲勢浩大,更甚從前。


  子瓏見晏殊言已穿好了宮裝,聽她吩咐自己為她梳妝,又憶起她這幾日來的異樣,心中升起不詳的預感,是以,子瓏隻得硬著頭皮拒絕道:“娘娘你身子不好,如今還是在這棲梧宮中靜養為好。”


  “我說,替我梳妝!”晏殊言冷冷地說道,一身凜然,令人不敢抗拒。


  子瓏被她這氣勢所壓迫,心中雖萬分不願,但終究還是上前為晏殊言梳妝打扮。


  韞彧之站在宮門之上,望著宮門外的大臣與百姓們,不知如何是好。他不願放棄她,可是,他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良臣與百姓們自盡在自己的麵前。他與她之間,本就是一條艱辛的路,隻是為何,她與他好不容易苦盡甘來時,上天又為他布下艱難險阻?他的手緊緊地捏著,鮮血自手掌間流淌,滴在了地上。相九見狀,於心不忍,又不敢上前打擾,隻得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好半晌,他也不曾開口,引得良臣與百姓們愈發不滿。


  “誅殺妖妃,振興南韞!”


  “北臨妖孽,死有餘辜!”


  “誅殺妖妃,振興南韞!”


  “北臨妖孽,死有餘辜!”


  ……


  不知何人率先說道,發展到後來,良臣與百姓們皆這般搖臂呐喊道。


  聲勢如此浩大,民憤使得這聲音洪亮無比,傳入了宮中。今日,各宮的妃嬪們倒是安靜極了,奴才們也不敢隨意走動,這偌大無比的皇宮,竟然前所未有的冷清。是以,晏殊言才走出棲梧宮不久,便已聽到這動靜。她加快了腳步,遠遠地將子瓏甩在了身後。昨夜,莫語又讓小白傳信來,道是北臨的死士已經潛入了南韞,隻要她一離開南韞皇宮,死士們便會對她展開追殺,亦或許,還不待她自己離開,死士們便會潛進南韞皇宮之中來殺她。如此一來,她隻能將自己的計劃提前。


  晏殊言站在台階前,歎了一口氣,緩緩地步上台階,一步,一步。這是一條離別的路,每一步,便昭示著她與韞彧之的離別愈來愈近。而此次離別後,此生他們恐怕再無相見之時。


  韞彧之站在宮門之上,閉著眼。他的子民們,良臣們,對她的了解不過是道聽途說,或是說書人以隻言片語杜撰而成,又怎有權力否定真正的她?


  “娘娘!”站在韞彧之身後的相九眼尖地瞧見了晏殊言,低聲說道,“娘娘,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趕快回棲梧宮去,莫讓陛下為難。”


  韞彧之聞言,急忙睜開眼,轉過頭來,便見到晏殊言正站在他身後不遠處,她望著他,笑容有些蒼白。她今日一襲素白色的宮裝,妝容極淡,墨發中隻有一支素白色雕花小簪。她穿得太過素淨,竟讓他生出一絲懼意,好像她即將麵臨的,是生離死別,是以,才穿著一身宛若縞素的素白色宮裝。


  “晏晏,快回去!”韞彧之出聲道。


  “我回去,那你獨自一人又該如何解決此事?”晏殊言說道,笑意極淺。


  “子瓏,快帶著娘娘離開!”韞彧之急聲吩咐道。子瓏才趕來,聞言,便去拉晏殊言,誰知,晏殊言竟靈巧地閃至一邊,來到眾人的視野之中。百姓們得知她的身份後,更為激動,喊著口號,怒視著她,恨不得用目光殺死她一般。


  “諸位,安靜!”晏殊言來到韞彧之身邊,以內力說道,這才使得宮門之下的百姓們聽到她的話。前麵的百姓們聞言,安靜了下來,遠些的百姓們見前麵的百姓們安靜了下來,亦不再出聲。一時之間,場麵寂靜。


  “晏晏,你要做什麽?”韞彧之心中的預感愈發地強烈,他拉著晏殊言的手,聲音焦急,欲將她帶離這是非之地。


  誰知,晏殊言趁他不備,點了他的穴,令他不能動彈。“誰敢上前一步,休怪我無情!”晏殊言望著韞彧之身後的侍衛們,冷冷地說道。


  子瓏與相九已經猜出了晏殊言心中的打算,一時之間,左右為難,站在原地不曾有所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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