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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相思許是不曾料到晏殊言會如此激動,怔了片刻才囁嚅著答道:“回姑娘的話,那刺殺先帝的貴嬪,據說喚作‘莫聆’。”


  晏殊言聞言,臉色驀然發白,她嘴唇顫顫,卻再也說不出話來。她一直知曉,臨豐帝的死,是臨鈺一手促成的。隻是,她如何也料想不到,相思日日與她提起的那位貴嬪,竟然是莫聆。而據相思所言,莫聆臨終前寫下的那句“一切安好”,實則是為她而留。她一直以為,讓莫聆帶著阿年去了東垣,便能讓她離開北臨這是非之地,隻是,莫聆她終究還是不聲不響地回來了。為了複仇,她竟甘願做臨鈺手中的一顆棋子,以色侍君。而弑君的下場,定然是會遺臭萬年,被後人唾棄。


  “那貴嬪的屍首,是如何處置的?”好半晌,晏殊言才顫抖著開口問道。


  “回姑娘的話,如今那貴嬪的屍首被掛在城牆之上,或許再過幾日,便會以弑君之罪被挫骨揚灰。”相思見晏殊言麵色不太好,小心翼翼地答道。


  “臨鈺他可曾說,何時行挫骨揚灰之刑?”晏殊言抬眼看著相思,聲音漸冷。


  “回姑娘的話,奴婢也不知曉,陛下他的心裏是如何想的。”相思有些為難地說道。


  晏殊言聞言,微微歎了一口氣,對相思說道:“你先離開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相思見晏殊言確實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便隻得起身告退,不再擾了她的清淨。


  四月初一,距臨豐帝的死正好過了整整一月。因著臨鈺的登基大典,前些日子裏,宮中的愁雲這才得以煙消雲散。晏殊言在天牢之中,聽著那一聲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響徹山河。上一次的喜樂飄飄,是臨鈺娶蘇皖的時候。而這一次,他終能得償所願,成為這北臨的帝王。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計劃進行,自己本該是高興的,可是為何,卻忍不住想要落淚?若不是自己慫恿臨鈺弑君,或許,莫聆她,會不會還安然無恙地活著?每當晏殊言這般想時,心中的愧疚便讓她寢食難安。


  “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新皇登基,自然是會大赦天下,天牢中的死囚大都也重獲了自由,山呼聲令這天牢也為之一震。


  因晏殊言不良於行,是以,便不曾自己走出去。臨鈺來到晏殊言的牢室。晏殊言倚著石壁,坐在角落,抬眼看著臨鈺。他如今龍袍加身,眉眼間多了幾分沉穩與果斷,帝冕上的旒相互撞擊,聲音泠泠,清脆不已。“阿言,如今,我來帶你離開!”臨鈺走近,言語之中有幾分雀躍。


  晏殊言就這麽抬著頭看著他,好半晌也不曾開口說話。臨鈺見狀,微微皺眉,示意跟在身後的人紛紛退下。待那些人都離開後,他這才開口問道:“阿言,如今我已是這北臨至高無上的人了,為何你卻不為我高興?”


  “你明明知曉莫聆對我的意義,為何你還要利用她,讓她為你弑君,讓你能盡早登上帝位!”晏殊言看著臨鈺,冷冷地開口質問他。這些年,臨鈺知曉她的身份,一直為她守口如瓶,晏家的事,她也不曾瞞他。是以,臨鈺他自然是認識莫聆的。可是,他終究還是利用了莫聆,讓她最終落得個挫骨揚灰的下場。


  臨鈺聞言,麵上的笑意漸失。他看著晏殊言,好半晌才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說道:“晏家覆滅,你與她,便是唯一存活下來的人,我自然是知曉她對於你意義重大。隻是,即便我不曾助她接近我父皇,你以為,以她那倔強的脾性,她會就此罷休嗎?再者,若是我不助她,她自己一人去行刺我父皇,或許,她還不曾有機會對我父皇下手,便被我北臨的死士先一步斬殺於劍下。我是為了自己,但我也是為了她,更是為了你!”


  晏殊言聞言,沉默著,臨鈺他說得對。莫聆與她哥哥當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但凡認定一件事,認定一個人,哪怕麵前是一道牆,他們撞得頭破血流後,依舊會義無反顧地向前。尋根問底,真正害了他兄妹二人的,還是自己。她又有什麽資格去埋怨臨鈺?

  臨鈺見她麵色有所鬆緩,開口說道:“這條路,終究是她自己選的,你也無須再過於自責了。更何況,你腹中還有孩子,若是你再這般憂心忡忡,對孩子不利。你便隨我離開這天牢吧。或許我不能給你任何名分,但我卻會讓你過上皇後才有的生活。這祤靈宮,便是為你而留。”


  晏殊言望著臨鈺,神色淡然,辨不出悲喜來。這祤靈宮的主人,本該是蘇皖,他明媒正娶的太子妃。隻是,臨鈺卻將這祤靈宮留給了她,不知日後又會因此生出什麽事端來?她如今隻願有個清淨的地方落腳,養好身子,平平安安地將腹中的孩子生下來。至於其他,她根本無心多想。


  臨鈺見她麵色如此,又急忙出聲解釋道:“雖說蘇皖是我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但我臨鈺這一生認定之人,隻有你,我的皇後,也惟有你一人。如今,我已冊封蘇皖為皇貴妃,倒也對得起她的身份了。”


  對於臨鈺的表白,晏殊言選擇了無視。如果時光倒流,她晏家不曾被滅門,她不曾被韞彧之救去南韞,或許,她與臨鈺之間,還有一絲可能。隻是如今,經曆了這麽多的變故,她看清了許多事,其中一件便是,此生她與臨鈺,是如何也沒有可能再回到從前。“我早已厭倦了這錦衣玉食的生活,我如今最大的願望,便是安安靜靜地生活,不被任何人打擾。若是你能放我離開,那便再好不過了。”如今,臨鈺已是北臨的帝王,隻要有他一句話,她便能離開。


  “不可能!”臨鈺聞言,斬釘截鐵地拒絕道,“阿言,你很清楚,我是為了誰,才會這般迫不及待地登上皇位!如若你走了,我要這皇位又有何用?隻要你留在我身邊,其餘的,不要多想。”


  晏殊言見臨鈺麵容堅定,深知不管自己再如何請求,臨鈺也不會放自己離開。且自己如今不良於行,也不能再用武,若是當真離開,或許還來不及離開帝京,便被蘇相的人給殺了。“若是你想要我安心地待在宮裏,那便不要出現在我的眼前,可好?”晏殊言看著臨鈺,嘴角有一絲殘酷的笑意。


  臨鈺見狀,看著晏殊言的雙眼,他一直知曉晏殊言在利用他,可是,他依舊甘願被她利用。如今,聽她這般說,他眼中出現了一絲傷痛,終究還是點了點頭,艱難地說道:“如你所願。”說罷,他轉過身,喚來宮婢,吩咐道:“將她送去祤靈宮,好生照料著,若是有何差池,惟你們是問!”說罷,便抬腳離開。走了三兩步,他的腳步有一絲凝滯,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轉身的欲望,直直地離開了。


  相思推著一個物件來到晏殊言跟前。


  “這是何物?”晏殊言看著那有幾分怪異的物件,問相思,“似椅不是椅,我倒是前所未見。”


  “回姑娘的話,這是‘飛椅’。”相思笑著答道,“這是陛下特地尋能工巧匠為姑娘你打造的。姑娘坐在這飛椅之上,奴婢便能推著姑娘四處走。姑娘若是不信,便坐上來試試。”


  晏殊言在相思的攙扶下坐了上去,相思在她身後推著,果真是如她所說那般。晏殊言臉上這才有了一絲笑意,說道:“讓我這不良於行的人‘健步如飛’,這‘飛椅’之名,倒也恰當。”


  春意漸濃,陽光大好,她在天牢中待了許久,走出天牢的那一刹那,她倒是有些不適應這耀眼的陽光,便忍不住閉上眼。這溫暖,恍若隔世,姍姍來遲。


  蘇皖聽聞臨鈺將這祤靈宮賜給晏殊言的事,怒火中燒,便帶著一眾宮人,浩浩蕩蕩地朝此處走來。


  晏殊言才至祤靈宮的宮門時,蘇皖也恰巧到了此處。晏殊言腹中的孩子如今已有五個多月了,早已顯懷,她的身子也愈發地豐腴了,臉上也多了一絲血色。蘇皖見狀,心中驚駭不已:難道說,這晏殊言在天牢之中便與陛下暗度陳倉?她腹中的孩子,是陛下的?蘇皖還在心中猜測時,她身邊的貼身宮婢見著晏殊言一行人,便氣勢洶洶地說道:“見著皇貴妃娘娘,爾等奴才卻不下跪行禮,罔顧宮中法規,該當何罪!”


  相思等人聞言,急忙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對蘇皖行禮:“見過皇貴妃!”隻是,蘇皖卻不曾開口讓她們起身,是以,相思等人也便隻能在那裏跪著。


  “晏殊言,你好大的膽子,既無名分,見著本宮卻不行禮。難不成,你也不將陛下放在眼裏?”蘇皖看著晏殊言,冷冷地開口說道。她一直以為,她是太子殿下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如今,太子殿下登基為帝,她成為這一國之後,本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誰料,陛下卻並未封她為後,連祤靈宮也不曾讓她住進去。如今,陛下卻將這尊貴無比的祤靈宮賜給了晏殊言這階下囚,他的心思,早已是不言而喻。她心中如何才能不氣?


  “啟稟皇貴妃娘娘,陛下曾說,在這宮中,我家主子不必對任何人行禮。”相思見蘇皖有心刁難,便急急出聲為晏殊言解釋道。誰知,此舉卻觸怒蘇皖。


  “放肆,這裏哪裏輪得到你一介小小的宮婢出言?來人,給本宮掌她的嘴!”蘇皖見相思為晏殊言辯解,心中愈發不快,這晏殊言在這宮中這麽快便有了擁護者,當真是氣憤!

  蘇皖身邊的宮婢聞言,當即便走上前,狠狠地摑了相思一個巴掌。相思被她摑得嘴角滲出一絲鮮血,心中雖有怒氣,卻又不敢發作。


  “相思!”晏殊言忽然出聲喚道。


  “姑娘有何事?”相思見晏殊言喚她,出聲問道。


  “站起來,打回去!”晏殊言坐在飛椅上,不鹹不淡地開口,神色之間,卻是令人不容置喙的堅定。


  “姑娘,我,我……”相思聽晏殊言這般說,分外為難地開口。將才打她之人,是皇貴妃身邊最得寵的宮婢,她若是膽敢起身動手打回去,定會被麵前這些五大三粗的宮人們毒打一番。雖說陛下確實寵這晏姑娘,但晏姑娘終究不是皇貴妃,沒有妃位,更沒了家族庇佑,若是被卷入後宮之中的暗鬥,怕是也難以全身而退。


  “相思,你還愣著做什麽?”晏殊言又出聲催促道。


  相思聞言,隻得硬著頭皮,按照晏殊言的吩咐,自地上站起身來,大著膽子將那一巴掌打了回去。


  “晏殊言,你是什麽身份,竟敢動本宮的人!”蘇皖見狀,麵色鐵青。俗話說,打狗也須得看主人。這晏殊言竟然在她的宮人們麵前讓一個小小宮婢打了她的陪嫁丫鬟,這讓她如何能忍?“晏殊言,你如今不過隻是一個階下囚罷了,竟敢慫恿宮婢對本宮的人下手,當真是活膩了!”


  蘇皖見晏殊言如今不過是個廢人了,作勢便要上前,誰知,自晏殊言手中飛出一顆琉璃珠,直直打中蘇皖的膝蓋。蘇皖隻覺得膝蓋一麻,整個人便跪在了地上,發間的珠釵散落一地,狼狽不已。“晏殊言,你……”蘇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晏殊言,眸中充滿著恨意。


  “蘇皖,我隻是被挑斷了一根手筋與一根腳筋而已,可我剩下的那一手一腳,並不是隻是用來做裝飾的,”晏殊言坐在飛椅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蘇皖,冷冷地說道,“蘇皖,我還得告誡你一事,相思如今是我晏殊言的宮婢,自然也算得上是我的人了,你最好不要動她,否則,便休怪我在你的下人們麵前,不給你麵子。”


  相思聞言,看著晏殊言,一臉感激之色。


  “相思,你還愣著做什麽?快些將我推進去,有的人,礙眼得很呐!”晏殊言笑著說道。


  “是,主子!”相思聞言,笑著答道,說罷,便將晏殊言推著進了祤靈宮。而後,她在晏殊言的吩咐之下關上宮門,將那喧囂隔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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