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節哀，變故
即使樓下在準備著一些道具，可終歸是來不及。
本就有所準備，醫生很快就過來，蘇奶奶被抬上了擔架，急急忙忙往手術室送去。
蘇心桐緊跟著擔架，送著蘇奶奶進了手術室裏。腹部的傷口處，疼痛之感越來越強烈，可是，此時的她，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心情去顧及這件事。
蘇奶奶一路過來，都緊緊握著她的手，直到進了手術室，才緩緩鬆開。
她就這樣站在手術室門口，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這個門，望著這扇門，她的心裏忐忑不安，她總感覺，這扇門隔離了她和蘇奶奶的一切距離。
她的心裏，非常彷徨不安，她竟會覺得，這扇門阻隔著她們的，將會是永遠。
她的雙手緊緊握起，指甲死死的掐著掌心。
印正璽匆匆過來，見她就這樣站著，並未出聲，而是過去與她並肩而站。
握住了她死掐著掌心的手，她的手冰涼，還伴著微微的顫抖。他知道，這一刻，他說什麽都是多餘的，可是，見她的臉色非常不好，蒼白的程度比她出手術室時更甚：“桐桐，你臉色很不好，先回病房好不好？”
蘇心桐搖頭，漸漸將自己沉重的身體往他那邊靠去，腦袋依著他的肩頭，聲音輕緩：“孩子……”
當時親眼看到奶奶和孩子一起被甩出了欄杆，她的驚慌害怕恐懼，無以複加。
印正璽和張一堂抓住了孩子的那一刻，她的的確確有鬆了一口氣的。可隨即，就目睹著奶奶從十幾樓層高的地方落了下來，摔在了她的眼前。
本鬆下的那口氣，又給提了上來，雙腳都不聽使喚，她甚至是爬著到了奶奶的跟前。
可是，奶奶對著她笑，笑容中那樣的知足，仿佛跟她說，幸虧掉下來的不是孩子。
奶奶一定是覺得，用她白發蒼蒼的老人，去換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太劃算了。
畢竟，她是半隻腳踏進棺材了，已經步入了生命倒計時的階段，可是，她的曾孫女，人生才剛剛起步，以後還有一條很長的人生之路需要走。
可是，有的時候，並不能以這樣的方式去算一件事的價值偏差。以命換命，終是一場令人窒息的結局。
“在媽媽那裏，喝著奶。”印正璽伸手環過她，握著她的肩頭，將她擁入懷中。
小孩子，還太小，也不懂得任何事情，也根本不會有什麽受到驚嚇這一說。
現在所有人都驚魂未定，卻唯獨那剛剛處在一線之間的孩子，一切如常。
兩個人在這句話過後，都沒再有任何的言語，有些時候，不需要任何的語言，隻要他陪著她去等待著她在乎的人。
此時無聲勝有聲，大概就是如此吧。
他們兩個人站在這裏很久，印正璽怕站久了對她不好，特意讓人搬來了凳子，可她太多執拗，就是不肯坐，就那樣站著。
即使匆匆趕來的蘇清和蘇毓怎樣勸說，始終沒能讓她改變主意。
她仿佛是想要以這樣的方式來懲罰她自己這一次的疏忽。
關於這件事，從頭到尾她沒有說過一句話，但是，印正璽非常的清楚，她在自責。
責怪自己當時沒有半點懷疑就讓那個身穿白大褂的人將孩子抱走，若是當時她讓那個醫生稍微等一下，就一下，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主刀的醫生走出來，他們這些在外麵等待著的人，連忙湊了過去，一臉的急切：“怎麽樣了？”
醫生拿掉手術專用口罩，對著他們，特別惋惜的說了一件特別殘忍的事情：“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
“不可能的，她是摔在草坪上的，那個草坪非常軟的，很軟的，而且她沒有流一滴的血。”蘇心桐有些激動地說著。
“蘇小姐，草坪再軟，也是從十幾樓的高度掉下來，即使沒有傷口，可五髒六腑已經被震裂。她在被送進手術室後，情況就非常不樂觀，你們……節哀吧。”
節哀……
蘇心桐的眼淚潸潸落下，眼前一黑，強撐著的身體，終是倒下了，倒在了印正璽的懷裏。
在橫抱起她之時，才發現她寬鬆上衣的刀口出，滲出了血。
主刀醫生見了，連忙掀起她的衣角：“傷口裂開，趕緊送到產科手術室。”
一時之間，場麵混亂不堪。醫院裏總有行色匆匆的醫生護士以及保安在走動著。
再一次醒來，是在手術室裏處理傷口時的痛，將她喚醒。她甚至有些愣神，仿若是她的孩子還沒生，現在並不是在處理著她的傷口，而是她在剖腹產。
可事情總歸不能如她所願，該發生的事，依舊發生。
她被送出手術室的時候，童畫、梁安信以及唐沐植，都紛紛趕了過來，但是，他們卻前所未有的默契，隻字不提今天發生的事情。
病房裏沒有蘇清和蘇毓的身影，她就知道，一定是處理著奶奶的後事。
她的一生，總是在遺憾當中度過。這個世界上，後悔藥永遠都買不到，可她總是在走讓自己後悔的路。
跟印正璽分手，賭氣不跟嶽琳說話，可從那之後，兩個人能夠好好說話的機會，寥寥無幾。
對於奶奶，她是有恨過，怨過，可是，發生了這麽多的事，加上懷孕，母愛泛濫，對於一些事也逐漸釋懷。
在心中早就原諒了的，可她為什麽不早點去跟奶奶和好？
她知道的，隨著蘇毓和蘇鍾並不是蘇清的兒女之後，她，成為了蘇家唯一的命脈。
在這樣的情況下，奶奶唯一的希望，隻是她能夠好好的，或者是，她的心中能夠原諒。
可終歸，奶奶等到這一刻時，是性命垂危之際。
因這起事情，蘇心桐又在醫院裏住了下來，情緒，終是沒能從這件事上緩過神來。
秦弘畏罪潛逃，下落不明，即使醫院當中那麽多的保安在尋找，始終被逃走了，可見，這一步，他已精心策劃許久。
也因他的潛逃，張一堂再一次留在了蘇心桐的身邊。
“奶奶的葬禮……什麽時候？”許久之後，蘇心桐才啞聲問道。
“一個星期後。”印正璽回答。
他們知道，蘇心桐醒過來，一定會執意去參加這場突如其來的葬禮，所以，特意選在下個星期，直到她的傷口再一次愈合。
“印正璽，我是不是一個特別不負責任的媽媽？”蘇心桐的視線注視著天天，喃喃自語著，“在媽媽麵前，我不是個好女兒，一個月不跟她說話，能夠改變什麽呢？最後留下的隻是我一生的遺憾。在奶奶的麵前，我不是個好孫女，直到她掉在我的麵前，我才那麽深刻的明白，她是我奶奶。在孩子麵前，我不是個好媽媽，一個根本就不認識的人，我居然讓他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將孩子抱走……“
如此說來，她做人，真的太失敗了。
“桐桐，這件事不能怪你，他特意支走了媽媽，穿著一身的白大褂出現，在那個時候，是誰都不會有疑心的？”當時正在辦理出院，醫生抱過來說要給孩子體檢，怎樣都不會讓人起疑的。
“他是誰？”蘇心桐想不出來，他們唯一做過的事情，就是讓宋毅坐牢。
而這個人的舉動，真的是要置人於死地，這樣的一個舉動，需要多大的冤仇才能夠構成啊。
“他叫秦弘，製造了師翔印和我的假親子鑒定，被醫院辭退之後就找不到工作，沒有經濟來源，老婆帶著孩子離開，卻不想，雙雙葬身在車禍中。”
等同於，是他間接地害死了秦弘的老婆和孩子。
眼淚順著眼角滑下，蘇心桐的嘴角微微一扯，扯出一抹笑：“欠人，終究是要還的。一命還兩命，看上去，那麽的劃算。”
全病房裏這麽多的人，卻一片寂靜，須臾，才傳來非常擔憂的聲音：“桐桐……”
一聲呼喚名字之後，童畫終究是什麽都沒說，畢竟，在這個時候，說什麽安慰的話都顯得那樣的蒼白。
“我沒事。”蘇心桐扯了扯嘴角，給他們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正璽，葬禮的時候，記得跟我說一聲，我想送她最後一程。”
“好。”印正璽的雙手緊緊握著她的手，仿佛一鬆開，她就會消失不見般。
大家還是離開了，畢竟幫不上任何的忙，就連平日裏話很多的唐沐植，也是一句話都沒說，隻是看了看她的情況後，就離開了。
人離開之後，病房裏再一次陷入了寂靜，她靜靜地躺著，他靜靜守著，唯有兩人的呼吸聲，來提醒著，時間依舊在轉動著。
她的手，被他握著，傳來陣陣的暖意，讓她覺得，這一刻，有個人一直陪著她，讓她不至於那麽地孤單。
孩子時不時地會哭起來，來提醒他們，她餓了，她不願意躺了，她大小便了。
仿佛又回到了她生孩子住院的時刻。
蘇清和蘇毓當天晚上過來了一趟，見她躺在病床上有些失神，蘇清歎了一口氣，苦口婆心：“桐桐，奶奶會這麽做，你一定明白，現在，在她的心中，你和孩子等同於她的希望。你要有任何的閃失，她都不會安心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她就在我眼前摔下來，叔叔，我需要時間！”她真的需要時間去走出這場措手不及的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