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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9章 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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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這要一舉得男,宮裏可就熱鬧了。”


  孫訓挑眉輕笑,笑得有些冷。


  “誰說不是呢?”


  左弗伸手從棋盒裏拈起一枚棋子,放在指間細細摩挲著,輕聲道:“生個女兒或許還能享幾天麵上的尊貴與清淨,這若得了個兒子,怕是清淨日子過不了了。”


  “啪嗒”一聲,指間的棋子落回到棋盒裏,左弗緩緩起身,望著孫訓,挑了挑眉,抿嘴勾唇道:“母憑子貴……可若這母本已尊貴至極了呢?”


  “可不是嗎?嗬……”


  孫訓拈起一顆棋子落在棋盤下方,輕聲道:“這貴到頭了,以後便隻能夾著尾巴做人才可熬出頭了。”


  “嗬。”


  左弗輕笑,“比照長孫皇後如何?”


  “手段,謀略,家世,賢德皆輸一大段。”


  “是啊,可看看李承乾又如何了?”


  孫訓望著左弗,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大笑,“你可真是膽大包天啊。”


  “彼此,彼此,若不是同類人,咱們怎麽坐一條船上?”


  “終於肯認了?”


  孫訓輕笑,“我說,人家都要當爹娘了,你當真不想想自己的終身大事?”


  “我現在自由自在的,哪裏不舒坦?幹嘛找個大爺伺候著,還得伺候他那一家子?”


  “果然是大逆不道的左雲舒,真是什麽話都敢說啊。”


  他挑挑眉,“不過呢……我家下人多得是,我那嫡母也不敢來找你晦氣,我那兄弟姐妹們都是乖巧敬長的人,哪裏會要你伺候?”


  可不是嘛?不聽話的都死了,剩下的可不都是乖巧的了嗎?

  左弗撇撇嘴,心裏腹誹著。


  見她這神情,即便什麽都沒說他亦知道她又在肚子裏罵自己。他忍不住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當真是作孽太多,所以來了個現世報嗎?

  可自己那兩個兄長也不是自己害死的啊!兩隻菜雞互啄,他不過順道撿了個便宜罷了。這傷天害理的事,他孫訓可是從來不做的,他可是好人呢。


  所以……


  為什麽自己碰上了這沒心沒肺的東西?


  看來……


  還是得耍點手段才行啊!

  他勾起唇,給左弗倒了杯甜酒釀,道:“昔年,你避我如蛇蠍,我亦想算計你。可這多年過去了,我們不僅坐一條船上,還一同飲酒耍樂,暢談天下事,你不覺這冥冥中自有安排嗎?”


  “嗬,侯爺何時也信這個了?侯爺不會覺得我是那等信鬼神之人嗎?”


  “左雲舒本就是世人嘴裏的活神仙,何來信不信一說?隻是這年歲漸長,以前不信的事慢慢也琢磨出味來。你看,這多年了,圍繞在你身邊的男子也隻剩下我了,你說這不是冥冥中自有安排嗎?”


  “嘁。”


  左弗撇嘴,“如果真是緣分天定,那你也不用著急。”


  她抿嘴一笑,伸手在孫訓臉頰上點了點,“耐心等著,等瓜熟蒂落那天,自然就成事了。”


  “可再等下去……”


  他露出委屈巴巴的神情,“我就老了啊。”


  “我也在老啊。這女子的青春短暫,我都不急,你急什麽?”


  左弗笑著喝了一口甜酒釀,道:“侯爺,這無誠心怎麽能抱得美人歸呢?”


  “我這光棍都打到三十三了,還叫無誠心?”


  孫訓挑眉,“難不成你還想讓我等到七老八十去?”


  “你等等試試看?”


  左弗笑眯眯的,“我是沒看出哪裏有什麽冥冥中,若是我察覺到了,也許你就不用等那麽久了。”


  孫訓無言以對,忽然感覺她還是病著好。這病著啊,就沒這麽多刺了。


  外麵的雨依舊下個不停,忽然,“轟隆”一聲,春雷炸響,徹底將外麵的寧靜打破。


  左弗望向窗外,見秦淮河上的漣漪放大,輕聲道:“第一聲春雷吧?雨大了呢。”


  “這發動了有兩個時辰了吧?”


  孫訓抿了口酒,“這也是一個坎啊。”


  頓了下又輕笑,“都知你醫術高明,可這個時候你卻閑散在這裏,你說這人心是不是很可笑?”


  “這不是很好嗎?”


  左弗仰頭幹盡杯中酒,將酒杯輕輕放回到案幾上,輕聲道:“好了是應該的,不好可是要掉腦袋的事。”


  頓了下又道:“再者見了我這醜陋無比的臉哪裏還能安心生產?怕是要被驚了,我可擔待不起。”


  孫訓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你這嘴當真是煮不爛的鴨子嘴,可真毒。”


  頓了下道:“看來這一盆洗腳水吃的,當真是恨啊。”


  “雖知她是可憐人,可刀子落到我身上了,我也成不了聖了,這說不恨不顯虛偽嗎?”


  “那就沒點別的想法?”


  “自是沒有的。”


  左弗冷笑,“這等上不得台麵的把戲做了是毀了自己的人性,我何必為了一個注定要在籠子裏孤寂到死的人毀了自己?”


  “我該為你的坦誠喝一杯。”


  他又為左弗滿上了酒露,“說來我也是可憐她。若是還跟以前一樣安守本分,或許還能快活個幾年。隻是可惜了……到底隻是一個教諭的女兒,這眼界太低了。”


  左弗垂下眼,沒接這話。過了好一會兒才扯開話題道:“前幾日我接到瓊州來的信。我在瓊州認識的那位大不列顛人已成了該國的伯爵,他還帶來了該國國書,希望能麵見天子。”


  “這事你怎麽沒立刻稟報?”


  孫訓蹙眉,“若被人知曉,可是要被人作文章,說你私通外國,行不軌之事的。”


  “在瓊州哪一天不與外人打交道?再者,他如今被安排在瓊州驛館住著,還未正式以伯爵以及該國使節的身份向瓊州府遞交國書。這回來信,隻是私人信件,我若冒然稟報怕才是要被人作文章。”


  “先給你信?”


  孫訓琢磨了會兒,便明白過來了。


  “這西夷人倒也懂迂……這些年倒也有一些傳教士進到內陸來,隻是總覺這些人都有些一根筋呢。”


  “嗬嗬,咱們華夏人拜祖宗,拜各路神仙,拜聖人,隻要你有能力的都拜,可這些人卻不是。為了這個,也不知殺害了多少人,隻有非黑即白的概念,沒有中庸。你說,就這樣一群人組成了一個個國,豈能不相互殺?”


  說起歐美人,左弗便想到他們的曆史,然後又聯想起了後世的事來,眼裏露出了不屑。


  說國人不團結,好內鬥,可這些歪果仁內鬥更厲害。中國曆史分分合合,大統一的時候多過亂世互鬥,而看看歐羅巴,打了多少年?那塊大陸最終到後麵也沒能團結起來,還在相互使袢子。


  所以說國人不團結?完全就是個笑話。


  “你好似很敵視他們?”


  孫訓挑眉,“那為何要跟他們往來?”


  “誰跟錢有仇啊?”


  左弗翻了個白眼,“真金白銀的,不香嗎?”


  “哈哈哈!”


  孫訓徹底被左弗這話逗樂了!

  “這世人都說這是阿堵物,可你左雲舒倒好,還問我這玩意香不香?”


  “那侯爺您說香不香啊?”


  “香!自然是香的!不香怎麽那麽多人豁出命去要?”


  “所以咯。”


  左弗一聳肩,“看不起歸看不起,可這不妨礙咱們賺錢啊?嘖嘖,這些大不列顛人幾十年前打敗了西洋第一海上強國,如今國內雖亂了些,去年連他們國王都被砍頭了,不過他們可有錢呢!

  畢竟這海上發家致富的手段多且有效,錢來得快,花起來也不心疼,而且還特別迷戀咱們的瓷器,絲綢,你說這錢不賺,對得起天地良心嗎?”


  孫訓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虧這位還將你當好人,還屁顛顛地給你先來封信,巴著你給說句好話。我看他是怎麽也想不到的,要咱們的鎮國公說好話,這代價不小呢!怕不是被賣了還要替你數錢。”


  “爺!”


  話音才落,外麵傳來順眼的聲音,“生了。”


  頓了下又道:“母子平安,是個健康的男孩。”


  孫訓望了左弗一眼,見她一臉淡定,不由好奇道:“難道生男生女你都能猜到?”


  “你當我神仙不成?”


  左弗撇嘴,“說了,我根本就不在意,所以也不會感覺意外。這生男還是生女對我來說有區別嗎?哦,不對,也是有的,這下可有好戲看了,也好為我這一身洗腳水散散味了……”


  “嗬,那得備禮了?”


  孫訓抿嘴,“下麵該是各有封位的命婦入宮拜見道喜了,你有借口不去,你娘也能不去?”


  “那我就陪著我娘一起去。”


  左弗笑了起來,“大不了再喝一盆洗腳水唄。”


  “哈!”


  孫訓撫掌,“雲舒當真是妙人。”


  “隻是不知她還有這膽量否?”


  “你不要小瞧了女子的嫉妒心。”


  孫訓輕笑,“沒準人正等著你去呢。”


  “嗬。”


  左弗也笑了起來,“放心吧,她即便有那個心,身邊也沒人敢做這事了。頂多言語上刺幾句,還真不能將我怎麽樣。”


  “那就停船靠岸,挑賀禮去?”


  “嗯,那便停船,給皇後挑賀禮去吧。”


  船靠了岸,油紙傘打起,二人下了船,上了馬車便是向三三街而去。


  一路招搖,不出一會兒工夫,全城的人都知道了:皇後生了,生了個皇子,鎮國公與安順侯一同給皇後挑賀禮去了。


  鎮國公當真是臣子楷模啊!

  皇後如此羞辱她,她還冒雨為皇後挑選賀禮,且開開心心的,一點也不似作偽,真是一心為公,向著君父,向著大明啊!


  而此刻皇宮中,朱慈抱著一個小小孩兒,也是一臉喜悅。


  初為人父,哪怕這個妻子不是他所喜的,可為人父的那股喜悅卻是不能掩蓋的。


  血脈相連的感覺很奇妙,奇妙到讓這個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再也忍不住心裏的興奮,他舉起這個孩子,高聲道:“朕有孩子了!他的名字叫朱和墉。”


  明朝皇室起名都是有規律的。朱元璋在世時就給子孫後代都安排好了。因著燕王篡位,所以原來的太子一係所用之字也在建文帝時終止,現在所用乃是燕王一係的字。


  而這個孩子正好排到和字輩。與此同時,再按照朱太祖規定的,以火,土,金,水,木為序,這個孩子正好輪到了土序。


  而墉有城垣的意思,所以這個字也寄托了朱慈的希望。


  早日北伐成功,收複祖宗失地,城垣永固,國祚永昌。


  這名字顯早就起好了,現在不過是順理成章的事。


  望著天子激動的樣子,皇後眼裏含著淚,覺得自己沒白受苦。這個孩子雖然還生得順當,但生孩子啊,哪裏那麽容易的事?剛剛那會兒真是疼得她恨不得死去。隻是想到那個小賤人張狂的模樣,她便咬了牙,硬是不讓自己發太大聲音,節省力氣,順利產子。


  隻要生下孩子,隻要是男孩,她在天子心中的地位就高了。而這個男孩不出意外,便是將來的儲君。左弗不是能耐嗎?她倒很想知道,她此刻該是個什麽表情?

  宮人呼啦啦跪了一地,都是道喜的。很快,皇令昭天下,京城的百姓相互奔走相告,場麵十分歡慶。


  彼時的人都皇權都十分敬畏,畢竟天授君權那套是深入人心的。皇帝失德,大家起義推翻他是天意;可在沒起義前,忍受昏君那也是天意。


  時候未到,自是不能違背天意的。更不要提,此刻在位的皇帝在他們眼裏還是好皇帝,隻是那個皇後有點不得勁罷了。


  朝臣們陸陸續續進宮向天子賀喜,左弗也隨著潮流將禮物遞上去。她選的禮物既不出挑也不丟份,就隨大潮流唄。反正那位也不會用的,何必花什麽心思?

  接下來的日子,大家都沉浸在歡喜中。而天子也因此大赦天下,甚至一些改造已久的戰俘也被放了。當然,這些戰俘必須本就是漢人,韃子那是不會放的。而且必須表現良好,才能滿足大赦的要求。


  皇後一舉得男,安山侯家的門前自是熱鬧得不行。隻是讓人鬱悶的是,這次大赦竟不包括山敏正,也就說他還得繼續掃廁所。


  天子這舉動讓山謙也很不安。


  明明女兒都生了皇子了,為何陛下卻沒寬宥自己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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