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絕望

  雪岩能理解對方的憤怒。如果他的親人也遭仇敵這般殘酷地殺害，如果條件允許，他同樣會選擇穿越時空、回到過去，改變這該死的一切。但讓他怎麽都無法理解的，是那所謂的“二十年之後的自己”。


  從小到大，他一直在父母細心的嗬護下成長著，性格溫和，富有同情心，雖然不至於到蚊子也不忍殺害的地步，但絕對是和傷害他人沾不上邊的好孩子。加上他本身體質並不強，從審美角度上甚至有些女性化，可謂天生就不是做壞事的料。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竟會讓他發生這樣難以理喻的轉變？

  火爐的火光在跳動著。熾熱的溫度烤炙著雪岩的臉龐，他明白現在自己要做的並不是思考這些問題。


  “究竟怎樣才能打破眼前這個局麵……”


  就在這時，他的左方傳來了一聲巨響。


  “遊戲結束了。”


  他的視野中憑空出現了一位手握長劍、瞳孔中閃爍著藍光的冷豔少女。她現身的一瞬間，蓋爾斯構建出的裏世界便開始逐漸崩塌。圍坐在桌邊的十多個人紛紛離開座位，如臨大敵般轉過了身。


  “譚雨萍？！”


  “十二個人嗎，處理掉你們隻需要一瞬。”譚雨萍眯起眼睛，左手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舞動長劍，身體在半空中迅捷地回轉起來。


  瞬斬。


  這一招沒有任何的技巧，隻是單純地借助支援力揮舞長劍，在眨眼間斬落所有對手的頭顱，僅此而已。


  但譚雨萍卻沒有這麽做。因為在揮劍之前，她看見了被倒掛在火爐上的三個人。


  “嘖……還有人質嗎！”


  她改變了劍刃行進的路線，轉而斬斷了纏繞在他們身上的鎖鏈，然後用異能力將他們推到了安全的地方。


  雖然時間不長，但她的確因此分神了不少。就在那一瞬，十二人中的一人抓住了機會，發動了異能。


  “異能禁錮！”


  那是堪稱“異能者克星”的異能，無論對方再怎麽強大，都能阻礙其行動一瞬，從而製造反擊的機會。譚雨萍隻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凍住了般停止了跳動，原本用的得心應手的異能也突然失效。


  然後另一個人，沒錯，就是在威尼斯偽裝成狙擊手偷襲雪岩的英國人，雅博·斯賓塞，射出了一枚裝有“波斯普斯藥劑”的麻醉彈，精準地命中了她的頸部。


  “唔……”


  譚雨萍登時便失去了意識，從半空中跌落下去，如同布娃娃般摔在了地上。與此同時，蓋爾斯的裏世界正好完全消散殆盡。


  禁錮雪岩的椅子消失了，金黃色的餐廳消失了，巨大的圓形餐桌消失了，火爐消失了，被譚雨萍拚死救下的三個雪岩的家人，也同樣消失一空。


  雪岩摔倒在地上，茫然地看著空空如也、一片漆黑的大廳。


  “幹得漂亮，雅博。”蓋爾斯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拍了拍那位狙擊手的肩。


  “你們……對她做了什麽？！”雪岩掙紮著從地上爬了起來。


  雅博冷笑著舉起了一枚子彈：“這種藥劑名叫‘爆破波斯普斯’。注入人體後會立刻侵蝕神經係統，將細胞改造成活體定時炸藥……我想想，大概30秒後吧，就能將這棟樓炸成粉末，連同她的身體一起。”


  “什麽……”


  “就是這樣，雪岩。”蓋爾斯微笑道，“怎麽樣，即將失去重要之人的感覺，想必你已經初步理解了吧？不過別擔心，你會為她陪葬的，你會的，對吧？”


  十二個人像幽靈一樣聚在一起，他們的身後各出現了一道突兀的黑色矩形，裏麵伸出無數條觸手，將他們拽了進去，隨後便憑空消失了。


  偌大的大廳隻剩下蓋爾斯笑聲的回音。


  雪岩急忙撲到已經昏死的譚雨萍身邊。她脖子上的血管已經被藥劑腐蝕成了黑色，呼吸急促，臉色蒼白，瘦弱的胸脯一起一伏。


  “艾拉，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我能感應到她的體內在發生不可逆的變化，主人。”艾拉說道，“雖然現在的我無法確定……但……主人，我還是建議盡快離開她，並及時展開防護罩自保。”


  “夠了。”


  雪岩握緊左拳，呆愣愣地看著她那雙像是睡著了一般閉著的雙眼。


  月光透過小窗照進這棟廢棄的建築內，淡淡地映在譚雨萍雪白的臉上。他絕望地抬起頭，環視著這空無一人的空間，然後頹喪地坐倒在地。


  “我救不了她……我救不了她……”


  “但你可以自救，雪岩。我估算了一下，您的防護罩有30%的可能性能夠抵擋住即將到來的爆炸衝擊波，且距離爆炸源越遠成功的概率將越高。現在離開還來得及。”艾拉用理性的語氣勸說道。


  “我不能走！我怎麽能棄她於不顧？！”雪岩失去理智般地叫了出來，“她馬上就要死了！”


  “你給我走！”


  譚雨萍突然猛地睜開眼睛，一把用手拽住了雪岩的衣領。


  “誒？”


  “這是騙局，所有景象都是那些家夥虛構的，包括你的家人，他們現在應該還安穩地待在家裏……”譚雨萍的聲音逐漸變得氣若遊絲，“離開這裏，不許回頭。這不過是一次調查事故，不湊巧地死了一名警員而已……”


  這段話剝奪了譚雨萍最後的力氣。她的手軟塌塌地垂到地上，眼神中突然多出了一絲平日從未顯露過的光芒。


  “……”


  她的嘴唇在動，但雪岩卻聽不見絲毫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