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楊若離下午去照顧母親的時候碰到了宋銘衍，她沒想到宋銘衍居然回來看望她的母親，而且坐在裏麵陪她母親說話。
其實最突兀的地方不在宋銘衍來了，而是她的母親對待宋銘衍的態度非常淡定，好像之前發生的很多事情都不存在一樣，她依然能很淡然地和宋銘衍說話。
幸好今天隻有她一個人過來，要是李月彤也跟過來看到宋銘衍還糾纏不休李月彤肯定不淡定。
她的母親一向很溫和慈祥，對她的事情也沒有太強迫，而是很尊重她的意見，所以她跟宋銘衍分分合合幾次，甚至還有一次談婚論嫁她母親也沒有太責怪她，依照她母親的性格，如今能和宋銘衍正常相處也可以算得上正常了吧。
楊若離若無其事地走進去打招呼，宋銘衍抬頭看了她一眼，站起來說：“若離你過來了。”
楊若離不餓冷不熱地回答，找了個位置坐下，問她母親早上的情況，楊母回答挺好的，然後看了一眼宋銘衍，再看看楊若離，好像想觀察他們兩個的反應。
很久之後，楊若離說：“媽，你先休息吧，我和銘衍哥說一會兒話。”
她起來邀請宋銘衍到外麵說話。宋銘衍當然跟出去。
楊若離說：“你剛剛跟我媽媽說了什麽？”
“沒什麽，就是聊了一下。”說話的時候宋銘衍嘴角還掛著笑意，好像剛才聊得挺放鬆的，“你媽媽問起你哥哥的事情。”宋銘衍又補償了句。
說到這個事情楊若離又想起宋銘衍曾經說的她的身世的問題了。“銘衍哥，你有什麽方法證明你之前聽到的我是金老先生的外孫女這個消息是正確的而不是別人誤傳？”
“你想想，如果這個不是正確的秦風展會娶你嗎？”宋銘衍質問。
楊若離有些難過，秦風展娶她的確是利用她的，但是最近不知道怎麽回事，她好像沒有那麽討厭秦風展了，難道女人真的跟男人有肌膚之親以後性格會變化很多嗎，原本很討厭那個男人的卻也沒有那麽討厭了，甚至對這段婚姻還有一點點期待。
也許她真的很幼稚，很不切實際。她他抬頭看宋銘衍，“金老先生知道這個事情是嗎？”
“是。”他必然知道，“其實一開始我待你去見他，他之所以答應也是因為我跟他說你是他的外孫女，不然不會那麽容易見到他的人。”
“那他對我是什麽態度？”楊若離問。
宋銘衍搖搖頭。
楊若離回頭看了一下母親的病房，如果她是金老先生的外孫女，那麽母親不就是金老先生的女兒嗎，她的哥哥楊子鵬、弟弟楊子鳴難道不都是金老先生的外甥？
“我媽媽……她知道嗎？”楊若離問。
宋銘衍搖搖頭。
“你這是什麽意思呢？”
“伯母……”宋銘衍頓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怕她難受，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出來，“伯母……不是你的母親。”
“你……你說什麽，這話什麽意思？”
她爸爸曾經有外遇背著母親做過對不起母親的事情？還是另外有別的事情？楊若離覺得越來越雲裏霧裏，沒有頭緒了。
“你是她保養的女兒！”宋銘衍繼續說。
楊若離後退幾步，如果這樣，她母親不是很偉大，幫爸爸的情人養私生女，又或者其實還有一種情況。楊若離顫抖著聲音問：“我爸爸有沒有對不起我母親？”
宋銘衍有些於心不忍，但還是說出來：“沒有！”
楊若離徹底顫抖地靠到牆上，站都站不穩了，如果楊定保都不是她爸爸，那病房裏的母親更不可能是她的母親，那她是誰，她到底是誰的女兒，她的父母是誰？
她忽然覺得小時候爸媽對她和對哥哥楊子鵬及弟弟楊子鳴的神色都不同了，爸媽對她很好，可是，總還是有區別，他們對楊子鵬和楊子鳴更多上心一些，因此會多很多煩惱和生氣。相反，爸媽很少擔心她的事情，尤其是媽媽，基本上都讓她自己做主，很少幹涉她想做的事情。比如中考的時候考哪所高中，高考上哪所大學，或者高中她出去到外麵去打工，那時候年紀小媽媽也沒有太多幹涉，也沒有勸她把精力放在學習上。上了大學她去天堂夜工作，好多年直到退出來了媽媽甚至都沒發現，可見她媽媽對她真的很放任和很不夠關心的。她開始談婚論嫁和宋銘衍談戀愛時，幾度分分合合，她都寬容諒解了，不像別的母親那麽操心操肺，甚至現在還能和宋銘衍好好說話。難道這麽多還不能說明問題嗎，她媽媽根本不愛她啊！
她以前覺得是自己太乖了，從沒有惹事，媽媽對她放心信任，也覺得媽媽是個寬容體諒的人，所以很尊重她的個人選擇，不會太多壓迫她，她以為媽媽是太愛她才不想她難過的，誰知道有可能是根本不關心她呢？其實子鳴也很乖，但是媽媽也還是操心操肺，事事都要問清楚幫子鳴定奪才能讓子鳴走下去啊。對比就對比出來了，她之前怎麽沒發現？
爸爸死後，哥哥出逃，她為了這個家付出這麽多，整個中學時代都是在辛苦中度過的，沒有女孩的裝飾品，沒有女孩的享受青春好好打扮，上了大學更是沒有好好談過一場戀愛，全部都是為了那個家，為了償還哥哥的負債，為了供子鳴上學，為了治療媽媽的病，她沒日沒夜地打工，然後到頭來忽然知道這個家不是她的家，這個媽媽不是她的親媽媽，她的媽媽根本不愛她！
楊若離想著想著，眼淚忽然流了下來。很心酸，很孤獨，很難受，卻找不到一個可以理解可以發泄的人，她覺得她在世上是孤獨的，連一直以來以為的親人都不是真的！
楊若離冷冷地問：“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的身世的？”
看楊若離神態有些波動，宋銘衍抓著她的手說：“若離，你別太傷心，這些事情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很多人，包括你的父母都在淡忘，他們更相信你是他們的孩子。”
更相信嗎？也許媽媽對她也很好，但是畢竟不是親生的，總還會有一點隔閡啊。楊若離說：“我父母是誰，他們在哪裏？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的身世的？”
“你父母……也許都已經死了，這個問金老先生更清楚，而我也是準備帶你去見金老先生之前才聽劉穎兒講起你的身世的。”
命運就像一隻無形的手扼住她的喉嚨，想讓她難受就讓她難受，想讓她痛苦就讓她痛苦，而她居然無法掰開。
“我知道你討厭我，但是我能對你說這些，就是在表明我的誠意，秦風展和你的婚姻不會長久，我希望你不要吊死在他身上。”
“我吊不吊死在他身上不關你的事。”楊若離打斷他，隔了一會兒又問，“劉穎兒在哪兒，她還有沒有和你聯係，我哥哥還跟劉穎兒在一起嗎？”
“你現在還是先擔心別人而不考慮你自己嗎，若離？”宋銘衍問。
楊若離擦了一下眼淚，“不管怎麽說，這家家庭養我二十幾年，他們就一直是我的親人。”
“是，但是我其實想勸你快點離開秦風展吧，他真的太危險！”宋銘衍雙手扶著她的肩。
楊若離擰開了，“危不危險，或者離開不離開都是我自願的，我就是喜歡秦風展！”楊若離終於說了一句，特別打擊宋銘衍的話。
宋銘衍的手頹下來，“你愛他，難道我們之間不再有機會？”
“其實我想不明白，你之前幾次利用我為什麽這一次還回頭，難不保你會再一次利用我！”
“若離！”
“銘衍哥，給彼此留一點最後的好印象吧！”楊若離準備走。
宋銘衍攔住她：“我之前是傷害過你，但那時候都被劉穎兒迷惑了，我不認清自己，其實我們少年時期的感情才是最珍貴也最真實的，那時候我也喜歡你啊，若離，你不會不看出來，劉穎兒之後我認識到誰對我最重要，我最想要的人是誰，所以我回頭了，難道你真的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也是給你自己一次機會？”
“給我自己一次機會？”楊若離都想笑，這樣子的機會還稱得上機會嗎？她對宋銘衍已經棄如敝履，根本就不想著跟他還有以後的事情了，所以宋銘衍往自己臉上貼金罷了，她沒有覺得這個是她想要的機會。
不過楊若離不捅破，隻是冷冷地說了句：“我們給彼此留一點好印象啊！”然後拿開他的手就走了。不管他的呼喊。
楊若離看著病房裏的母親，沒由來地就湧出傷感，這個不是她的母親啊，這樣的母親幾乎不怎麽關心她啊！想起那些年受的辛苦，高中晚上她很少參與晚自習，都是出外麵去打工的，回來的時候母親總會等她到大半夜，那時候她是覺得很溫暖也很心疼的，讓母親不要等，可是母親還是日複一日地等，然而她也隻是等她，從不會說：“若離，太辛苦了，以後別去吧，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就可以了。”她隻會說：“回來了，今晚怎麽那麽晚呢，以後別太晚回來了，女孩子還是要早點休息。”
兩句話，都是關心的情緒，但是細細一聽內容根本不同，關心的程度也不同。楊若離不想抱怨這些，可是後知後覺知道真相的感覺真的很難受！
……
晚上回到秦風展的家裏，楊若離回得比較早，秦風展沒有回來，她自己無聊，就找了一點酒喝，其實也沒喝多少，但是喝了還是有一點醉意。
秦風展回來看到她在喝酒，揶揄一笑：“怎麽，這麽不開心？昨天晚上可是開心得很呢。”
楊若離沒有回答，情緒很差地說：“高興和不高興，喝酒也不可以？”
“沒說不可以。”秦風展走過來，雙手撐在沙發上低頭看了她一會兒：“怎麽，好像真的有心事？”
楊若離幽幽地看著他，忽然幽幽地笑：“秦風展，你心裏最在乎的人是誰呢？”頓了一下，她沒等秦風展回答，就自顧自地說，“我知道，一定是你母親。”
秦風展揶揄的表情僵了一下，好像不喜歡聽到她提起自己的母親。
楊若離沒察覺，又迷離著醉眼說：“你最愛的人是誰呢？”這一次她沒有自顧自地回答，而是耐心地瞅著他，耐心地等著。
秦風展嘴角又勾起，哄小孩似的說：“當然是你了。”
楊若離搖搖頭，突兀地笑了：“你心裏最愛的人是你自己！”
秦風展撫摸上她的額頭：“今天發生了什麽事？”
“我沒有親人……沒有親人……連楊子鵬那樣我拚命護著的人都不是我親哥哥……”她說著說著，想起那些心酸的事，又哭了。
秦風擦了擦她的眼淚說：“別哭，你不是還有我嗎？”
“你隻愛你自己……”
“誰說我隻愛我自己呢？”他伸手撫摸她的臉。
楊若離喝酒之後身體軟綿綿的，盯著他的眼，見桃花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帶勾一樣把人的魂魄都勾去了。這個男人真是妖孽。
她抬手想橫開他的手，低低叫了一聲：“秦風展，你別……”
最後他低低地說了句：“別想太多有的沒的，陪我洗澡吧，老婆！”
最後一聲老婆很輕，好像強調他們的身份，老婆，證明她這個世界上不是一個人，至少還有一個新打上關係的親人。
但是秦風展說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呢？楊若離掙紮了一下說：“不想去，我洗過了，你自己洗吧。”
她以為從秦風展身上會得到她想要的，但是現在很空虛，仍是覺得很孤獨，為什麽？
時候秦風展抱著她睡覺，楊若離問了一句：“秦風展，你跟我做這些是為了什麽？”
秦風展滿足地笑：“你是我老婆，有必要問這種問題嗎？”
這句話實在冷漠，又或者是她太敏感，所以覺得冷漠。
她說：“秦風展，我跟你講一個故事吧。你一定要仔細聽。有一男人，暫稱M吧，要與未婚妻F相會結婚，但兩人一河相隔，M必須要借船過河才能見到F，於是他開始四處找船。這時見一女的叫做L，L要M答應一個條件才肯讓他上船，條件是要M愛上她。M沒同意就走了，之後又遇到一隻船，船主是個叫S的女人，也是有條件的，就是要讓M陪她一晚。因為這地方就隻有這兩個船了，M要想去見F必須得坐船，沒辦法就答應了S的條件，見到F後，M覺得應該把遇到的這些事情告訴F，他覺得結婚前所有的事情都要坦白，不然覺得不好，可是F覺得M不忠，不能原諒，就和他分手了。F失戀了，很受打擊，到後來他又遇到了一個新的女人E，M一五一十地把他和L、S、F之間的故事講了一遍。E聽了後說，我不會介意的，這些跟我沒關係。故事講完了，如果是你，你覺得故事中的幾個人誰最不好，誰做得最好呢？”
“你問這些做什麽？”秦風展有點困，想睡覺了。
但楊若離不依不撓，抬頭看著他說：“風展，你能回答一下嗎？我都講了這麽長的故事了。”
秦風展一邊打哈欠一邊隨意地說：“那就是S吧，這個女人很實際很直接，是這個亂七八糟的故事裏麵我唯一還能看得出有個性的了。”
楊若離的眼底沉了一下，又繼續問他：“誰做得最不好？”
“F吧，矯情！好了別問了，真的困了，要休息，明天得早起！”然後他就把她到自己懷裏，下了命令，“睡！”
楊若離隻能靠過去睡覺，但是睡不著啊，一直掙紮眼回憶他的話，慢慢地，心就寒了，秦風展，果然啊果然……
這個懷抱很溫暖，可是他對故事的選擇讓她心寒，因為故事的答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