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美國紐約。
黑暗的辦公室裏並沒有開燈，隻有寬大的落地窗投進月光，照亮正中央的寬大的辦公桌和一個人影。
淩述揚坐在黑暗裏發呆，沐浴在月光下，隻顯示一個身體的輪廓，並看不到他的臉麵。他仰頭靠到轉椅上，腳搭在辦公桌上，姿態很頹廢，很疲憊，也很無奈。
牆上的掛鍾還在“嚓嚓”地走著，接著月光音樂能看清時間，他就這麽注視著掛鍾一分一秒地過去，同時也感受等待的難耐。
時間就像人的生命，從零點啟程，劃了一個圓，等到快到十二點的時候便也是生命的終結，而後又有新的生命誕生，周而複始。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一個人的死亡而停止運轉，也不會因為一個人的誕生而變得燦爛。
此時的時刻，23:35分。
淩述揚望著秒針“嚓嚓”地走，申請忽然就呆滯了，看著時間流淌，他越發地有一種窒息的感覺。甚至那個掛鍾都成了魔鬼，麵對他猙獰地笑著，呼嘯著，壓迫他的神經，讓他緊張不安。
等到他終於忍受不住的的時候就站起來，離開轉椅走到落地窗邊。身後的椅子還在轉動，攪動他拉長的影子，散射出不規律的黑影投影在四周。
淩述揚拿出了煙，慢慢地抽了起來，俯視美國紐約這座天堂與地獄結合的奢靡的城市，目光變得更憂鬱了。
這時候門外忽然有動靜，還沒有等到通報淩語晴就“砰”地推開門走進來，並且朝淩述揚大聲質問：“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陸奇慌張的走進來，緊張地解釋說：“BOSS，表小姐她……我們攔不住……”
淩述揚轉過身來看著他們，麵容卻是非常地淡定，抬起手來擺擺。陸奇便明白地點頭出去了，並且關上門，隻留下空間給他們兄妹兩。
淩語晴激動地質問他：“你為什麽要瞞著我！”
“瞞著你什麽？”淩述揚麵無所動，仍是淡淡地問。
“你別裝了！”領域然很氣憤地說，“你來美國根本不是陪我，而是找Mr.Jackson，我看到你找他了，你為什麽要找他？”
“語晴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淩述揚走上來，到辦公桌邊往煙灰缸裏掐滅了煙，同時問。
淩語晴忽然就哭了，大哭著說：“哥，我已經沒有媽媽了，拜托你不要再瞞著我了！我真的受不了打擊！你這幾天心事沉沉的，又找了DoctorJackson，任誰都看得出來！”
“我想……你是真的誤會了！”淩述揚攤開雙手無奈地說，“我找傑克遜醫生隻是做體檢，我每一年都做體檢，而且都是找傑克遜醫生，我理解你喪母的心痛，我也很心痛，但是沒有必要疑神疑鬼。”
淩語晴哭了一陣，抬頭問他：“你說的是真的嗎？”
“是真的。”
“可是這幾天你為什麽是心神不寧的，好像藏著很大的心事？”
“那是因為公司出了一點問題，你知道我剛成為淩氏族人內最大的股東，要處理的事情很多，所以難免煩惱。”
淩語晴走上去抱著他說：“哥我希望你不要騙我，真的！但願你說的都是真話，我現在隻有哥哥你了啊！”
“我說的都是真話！”淩述揚保證，並安撫她。後麵又提到了一件事，“我考慮到你回國沒有事做，就打算讓你幫我管理一個公益組織怎麽樣？”
“什麽公益組織？”淩語晴抬頭問。
淩述揚沉默了一會兒，才答：“就是我打算每一年抽出一部分資金投資公益事業，所以想要成立一個基金會，讓你做副會長，代理管理如何？”
“那哥哥你不管嗎？”淩語晴鬆開了他，不解地問。
“我大概沒時間管理。而且這個基金會到達一定時間要過戶到一個人的名下，以後就由你和她共同管理了。”
“過戶到誰的名下？”
“這個……你不必知道，因為到時候就會知道了。”
淩語晴沉默，百思不得其解，想要問，但是淩述揚已經拉開抽屜，拿出一文件袋給她說：“這是方案，你拿回去看看吧，我為你做了改動，工作很適合你！”
淩語晴默默地拿過文件，又問了一些她存在疑惑的問題，可是淩述揚都不正麵回答，最後隻是說：“哥哥唯一的心願就是你把這份工作做好，我知道你跟二姑姑一樣，隻想過平靜而又有益的生活，所以這份工作很合適你，你不要讓哥哥失望！”
後來淩語晴終於不再說什麽了，拿著文件袋，忽然覺得這是很重的寄托，包含了淩述揚給予她的關愛和寄托，所以就很慎重地點點頭說：“好，我會做好，一定讓哥哥滿意！”
淩述揚親昵地撫摸了一下她的頭發，就笑了。
淩語晴走後淩述揚又拿出了一支煙來抽，沉浸在黑暗中。陸奇敲門走了進來，對他說：“BOSS，Mr.Jackson把體檢報告寄過來了！”
淩述揚拿煙的手竟然一抖，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放到我桌子上吧！”
陸奇走上前，默默地放到桌子上，其實他的動作有點遲疑，放一個報告都要花好長時間，放完了他也不急著走，甚至難得放下公式化的表情，關懷地問一句：“BOSS，你還好吧？”
淩述揚仍是抽著煙，沉默不答。
陸奇猜不透他的心思，又舍不得離去，就隔著辦公桌一直站著，望著停在床邊抽煙的淩述揚。
淩述揚的背影被月光侵透得更涼，更清冷，同時遠離著窗外的花燈璀璨，竟然顯出幾分孤獨。外麵的景象是熱鬧的，可是離他這麽遙遠，辦公室裏是安靜的，靜的能聽到牆上掛鍾走動的聲音。“嚓、嚓、嚓、嚓！”陸奇看了一眼，已經快淩晨零點了。這一天就要過去，難怪他的BOSS這麽難受。
陸奇發現他的BOSS嘴角每當夜裏總是喜歡對著掛鍾發呆，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零點準時的時候，他整個人就會陷入一種灰色的狀態中，閉上眼睛，麵無表情，但是整個人也非常的沉靜，毫無生氣。
他不知道淩述揚怎麽了，為什麽最近總是這麽奇怪，所以收到體檢報告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關心了一句。
淩述揚對他擺擺手說：“你先下去吧，如果語晴問起，你就不要說報告的事，也叮囑Mr.Jackson，讓他保密體檢的內容。”
陸奇雖然還有千言萬語，想問什麽，但是又不敢問出來，他很清楚他老板的態度，那是說一不二的，他做下屬的，也不敢多問了，所以隻得點頭應一聲：“是！”然後轉身出去了，並且關上了門。
辦公室內這時候是徹底安靜了，安靜得沒有一絲動靜，淩述揚也不急著看報告，還是站在落地窗邊默默地抽著煙，等把一支煙差不多抽完了，牆上的掛鍾也報時了，正好是夜裏淩晨零點。
他聽著掛鍾敲擊十二下，緩緩地閉上了眼，眉頭緊皺，內心疼痛至極。終於掐滅了煙回去看報告。
他打開了辦公桌上的台燈，坐下來看報告。全英文式的報告，配合醫院的圖表說明，白紙黑字印得很清晰。他一頁一頁地翻過去，眉頭也越皺越深。看到最後一頁的時候，他的眼睛在某一處定格了，一直定格了好久好久，直到內心裏再也無法承受，他終於緩緩地把報告拍到桌子上，然後支著頭，以手按揉眉心。
最後他又背靠到轉椅上，整個人完全癱軟下來了，很無力地攤躺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整個人好像隨著牆上的掛鍾一起流逝了，過了午夜十二點，他就再也沒有半點活動的勇氣。
然而就是在這時候，他的電話響了。淩述揚閉著眼睛不打算接，任由它響著，一下、兩下、三下……終於電話掛斷了。可是來了一條短信。
淩述揚沉靜了好一會兒，終於恢複一點兒離去去拿起手機來看。是沈傾顏打來了，發了個笑臉喜氣洋洋地說：“淩述揚同誌，你什麽時候回來，我可是有很重大的消息要告訴你哦！”
換做往常，淩述揚看到這麽耍寶的短信他會笑一下的，並且幸福洋溢地回短信。可是現在，他隻是麵無表情地望著，甚至更加憂鬱悲傷。他把手機靠到自己心口，好像想要感受沈傾顏的氣息，又或者是讓她感受到他的愛意。
一直這麽沉默了很久很久，終於鼓起勇氣給她打了一個電話回去。
國內正好是中午，沈傾顏或許在拍戲，所以電話接通的時候還聽到背景有人喊話的聲音，甚至還聽到副導演拿著擴音器喊：“準備……開始！”一派生機活力的景象，沈傾顏的聲音也充滿了活力，高興地說：“述揚啊淩述揚同誌，你總算打電話給我了，說好了去的這半個月每天一個電話，可是三天兩頭你就忙著往了打，真是！”
淩述揚嘴角盡量勾出一絲笑容，溫柔地說：“對不起，我的錯，回去任由你處罰！”
沈傾顏就問他：“你什麽時候回來啊！我數了日子了，你去了14天了，過了明天就是足足半個月了哦！”
淩述揚答：“我會盡快回去！”
“你要說話算話哦！”
“嗯。”
沈傾顏笑了一下，就低聲說：“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想不想聽？”
“什麽好消息？”淩述揚逼著眼睛，像在睡夢中溫柔呢喃著，包容她的聒噪。
沈傾顏就很興奮地說：“你知道孫雷前輩嗎？娛樂圈裏的實力派老演員，我跟你提過他的，說他幫助提過我！他昨天應邀來《一家人》劇組客串，之後我跟他聊了一陣，他居然說我合適朱子平導演新電影的女二號，並且極力推薦我去試鏡。剛剛得到消息，朱子平導演看了我的照片很滿意，說外形很合適，約我今晚過去看看呢！”
“朱子平？”淩述揚琢磨了一下就答，“很不錯的導演，捧紅了不少人，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恭喜你！”
沈傾顏就更高興了，“連淩大老板都認可，那麽看來這部電影是必須要演的了！所以你要趕緊回來，我們慶賀一下！”
“嗯，我知道了！”淩述揚淡淡地答應。
沈傾顏又跟他聊了一陣子，不斷地叮囑他在美國要怎麽樣怎麽樣，並且要盡快回來，之後心滿意足地掛電話了。
沈傾顏很高興，電話裏完全像個夏姑娘，熱情如火。淩述揚知道這是她事業開始走向成功的第一步，所以她特別地開心。他本應該為她高興的，可是卻感受不到她的那份熱情，他始終笑不出來，原來心到傷痛處連愛人的愉悅也感受不到了嗎？
Mr.Jackson這時候給他打了電話，因為淩述揚對他的電話專門設置了特別的鈴聲，所以他知道，因此拿起電話來接，用英文說：“Mr.Jackson，這麽晚了還不睡嗎？”
Jackson醫生似乎很苦惱，連語氣也充滿擔憂地說：“Mr.ling，我覺得你應該留在美國，這裏有更好的條件，也方便我觀察，您應該慎重考慮一下！”
淩述揚扶了一下額頭無奈地說：“我知道，可是國內的公司離不開我，而我的女朋友也在中國，我不想讓她擔心！”
“但是，如果真的為您好你應該留在美國，請相信我，我不會失敗第二次的！我從你姑姑身上提取到了抗體，我們應該試一次！”
“我知道……”淩述揚打斷了他的話，並且說，“可無論如何我都必須回去一趟，我不想讓我女朋友擔心。”
“淩先生，這件事可不能一直再拖！你需要進入封閉式的實驗觀察，越早越好！”
淩述揚扶住額頭有些無奈地說：“當年二姑姑也進入臨床試驗階段，可是實驗失敗了，她那麽早地離開我們！……我想我這樣拖著，至少還有幾年的時間。”
“淩先生這個想法可不對，當年你姑姑沒有抗體，可現在你有……我們應該嚐試一次。”
“成功的幾率又多少呢？30%？Mr.Jackson，我想要回國一趟，不管什麽原因，國內的事情沒有處理好，我不敢陪你實驗！”
“淩先生，這可不是實驗，而是拯救你，越早越好！”
“我知道，我想我要睡了，Mr.Jackson，Goodnight！”
Mr.Jackson猶豫了一下，最後隻能說：“好吧，希望您能盡早給我們答複！”
淩述揚掛了電話，整個人又陷入更灰敗的狀態，灰敗到幾乎已經沒有了動靜。他就這麽無聲無息的，真想融入到黑夜當中。
而沈傾顏又給他發了一條信息，是彩信，發送她在民國戲裏的定妝照，身著民國學生裝，演一個即將組織五四運動的很有才華的女學生，照片裏她笑得非常燦爛，充滿了朝氣蓬發的青春氣息，正如她正即將紅火的事業。
淩述揚看了短信，伸手撫摸手機上她的相片，在她的臉色遊移，輕輕喚了幾聲：“傾顏……傾顏……”最後忽然忍不住失聲痛哭。
他慢慢地放下手機，手肘撐在轉椅的扶手上，大掌遮著眼睛，抑製不住地失聲痛哭出來，雙肩一直在顫抖。
他終於還是沒忍住難過地哭出來，幸好這裏隻有黑夜，沒有人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就讓他在黑夜中默默吞噬疼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