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沈傾顏錯失了榮豐獎,想她和朱子平導演拍戲的時候這麽辛苦卻連一個新人獎也得不到,接著事業也連番受挫,不僅僅被公司冷落還遭周倩搶戲,那一段時間他又和她分手,她一定過得很苦吧!


  淩述揚扶住額頭,覺得自己很該死,他一直在養病中也沒有時間注意國內的動向,沒想到她發生了這麽多事,所幸後來張自成導演不計較她正處在低穀期還找她拍戲,她的事業又重新起步。


  他應該替她高興,但又愧疚無法陪她度過難過,明明那麽愛她,但無法為她做任何事,連她最難過的時候也不在她身邊。那一段時間應該是陳逸暉陪著她吧,人都是感性的動物,不知道她會不會被陳逸暉所感動。


  陳逸暉又搜索了她拍攝張自成導演的新戲的狀況,赫然發現了她和陳逸暉合影的手機合影照,點進去一看,這才發現他們兩人……已經公開戀情了!


  對於這件事淩述揚並不覺得奇怪,然而陡然一見他還是愣了很久,手拿著鼠標就再也不動了,呆呆地注視著照片上的沈傾顏。她笑得很平和,很安詳,對於這件事是一種逆來順受的態度,仿佛已看透紅塵真正想安定下來的樣子。而陳逸暉則笑得很燦爛,一隻手摟著沈傾顏心滿意足抱得美人歸,他們的身後是十五元宵節的煙花,浪漫至極。


  這段感情終於水落石出了吧,又或者是塵埃落定,因為她看到沈傾顏的表情不再是哀怨或者心痛,而是安詳的,雙目清明看透紅塵,甘於平淡。她終於不對以前的感情存在期待了嗎?明明這是他想要的結果,可是淩述揚還是心痛。


  他終於鬆開了鼠標後靠到座椅上,雙手攤開在扶手,微仰著頭閉眼。世界變得很安靜,他覺得隻剩下他一人了,曾經最愛他的人和他最愛的人也遠去,假如有一天他就在這種寂寞中死亡也無人知曉。


  “沈傾顏……傾顏……顏兒……”淩述揚喃喃念著這幾個稱呼,都快覺得陌生了,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叫過她,因為他已經很久不在他身邊。即使夢裏似乎一遍遍地叫喚,但是也是在夢裏,永遠不會與現實接壤,因為她永遠不會知道他曾經這麽喚著她,那麽想著她。


  “傾顏……”淩述揚每念一次心就痛一次,但是也是心痛而已,他也不能做什麽。抬起手來看著自己留有針管印記卻日漸消瘦的手,即使不照鏡子也知道自己憔悴蒼白得厲害,淩家沒一個得這種病的人都逃不掉死亡的宿命,哪怕是已經活在醫學條件很好的當下的姑姑也死去了,他還指望什麽呢?傑克遜醫生隻是想拿他做實驗,所謂的八分之幾的概率都是勸說他進入試驗台的借口而已,沒做一次手術他不覺得有什麽效果,反而損失元氣,身體越來越差。也許有一天當他的元氣被耗光了,他就這麽死去吧!就像姑姑,靠著麻醉藥維生,日漸消瘦,最後悄然死去。


  他不是懼怕死亡,而是有些東西沒有完成他不甘心,他的事業,他的理想,還有他的愛人。他這一生沒有體驗過愛,好不容易與沈傾顏有一段短暫的感情卻要馬上分開,他覺得老天對他不公平。如果說家境與財富是上天的眷顧,感情與生命卻是老天對他的懲罰的話他也覺得不公平,從來沒有給他選擇的機會,而且他一直以來都很討厭出生在那樣的家庭,他從來沒有為自己姓淩而自豪過。


  淩述揚握緊拳頭苦苦掙紮,然而出一身虛汗並不能逃脫什麽,上天的手遠比人類的強勢,緊緊扼住他的喉嚨,他又怎麽逃得掉?

  葉萍蘭站在門口看了很久,想起這些年來和淩述揚的相處,如今他又變成這樣,實在很心痛,終於走上前站在他身後說:“回去找她吧!”


  淩述揚沒有說話,卻睜開了眼。


  淩太太注視著他電腦上沈傾顏和陳逸暉的照片,掉下眼淚,但是她很控製自己情緒慢慢地說:“趁她還沒有和陳逸暉結婚趕緊去找她吧,隻要你去了她沒有理由拒絕你。”


  “不關你的事!”淩述揚冷冷地說。


  淩太太心痛地閉了閉眼,又說:“我和你的恩怨情仇應該在你病的時候結束了,我為我之前對你做的事情道歉,我不是一個好母親,但你不能怨恨我一輩子。你想要什麽補償應該跟我說啊,不要一直拒絕,有什麽想法就跟我說說吧!”


  淩述揚沒有說話,還是擺著冷漠的態度。這些日子他雖然看到了葉萍蘭的表現,知道她是有悔過之意的,並且努力為他補償,可是三十幾年來他已經習慣了冷漠,習慣了不和她親近,所以麵對她突如其來的好並不知如何接受,他真的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對於母愛早已經不奢求了,所以並不是那麽在乎。


  想到兒子的冷漠是她一手造成的,葉萍蘭又難過地哭了,用手捂住嘴巴說:“到底要怎麽做才能原諒我?”


  淩述揚歎息說:“葉萍蘭,我已經沒有這麽恨你了,早在幾年前就沒有這麽恨你了。我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並不指望你對我的關心,你也沒必要愧疚。”


  所謂的心死就是絕望吧,淩述揚從苦苦掙紮到憤怒、不甘最後對母愛都沒有感覺了,也不存在期待。可是葉萍蘭寧可他還對她怨恨,隻要有怨恨說明還是有感覺的,他現在一副冷冰冰的樣子,都麻木了,她做得再好他也不會體會吧。因此葉萍蘭更心痛,哭著說:“我隻是想在我晚年的時候,或者你有生之年對你做點什麽,我不希望我們都存在遺憾。”


  淩述揚就沉默了,他那時候可以原諒淩天霸,對這個女人也不應該這麽狠心吧。隻不過他一直都討厭葉萍蘭多一些,因為葉萍蘭做的事比淩天霸更過分,所以還是不肯輕易服軟。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對親情的寬容心多一些,隻是不想這麽便宜葉萍蘭而已。


  葉萍蘭又說:“述揚,我不指望你這麽快原諒我,但是求你看在我為你補償的份上對我體諒一些,不要再對我冷冰冰的!”


  “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安靜安靜。”淩述揚淡淡地說。


  葉萍蘭很難過,但是不再說讓他心煩的話,隻是默默地望著他,很久才說:“如果你這輩子唯一在乎的人是沈傾顏,那就回去找她吧,她已經跟陳逸暉見家長了,以後很有可能結婚。如果你真的不想留遺憾就去把她爭回來,她說她不在乎你的病又何必顧慮太多?你可以和她一起麵對困難!”


  “她已經接受陳逸暉了。”照片裏她的笑容安詳。


  “可是你明明很不甘!”


  淩述揚沉默了好一會兒,仍是說:“你出去吧!”


  葉萍蘭沒有在掙紮,但是還是很心痛。她默默地走了出去,看到淩語晴正站在外麵看紫藤花,看著花葉一蕩一蕩的她的心似乎也很飄渺。


  葉萍蘭說:“我不知道我應不應該替他去找沈傾顏。”


  “你去也沒用了吧,除非哥哥自己去說。”淩語晴答。


  “如果能把沈小姐勸來的話他不會反抗的,我知道他心裏很不甘。”


  “她還有可能會來嗎?”淩語晴反問。


  淩太太就不說話了。是啊,沈傾顏怎麽還可能會來,上一次她去找她她的態度已經這麽強硬了,事隔幾個月她又跟陳逸暉這麽好,大概也勸不會來了吧。可是為了淩述揚,淩太太也是很不甘心,她的兒子還沒死,她不希望死神奪走他的生命!隻要還有機會她還是想爭取的!

  春天已過,轉眼又是夏季,美國初夏的早晨還是很涼爽的,樹葉已經全部長綠,枝繁葉茂陰涼成片,清風吹來徐徐搖擺很是舒服。


  春天萬物複蘇,夏季生機勃勃,本該是一年中生命最有激情的時刻,淩述揚卻憊懶地坐在樹下的躺椅上乘涼,連動都不想動,他的身體越來越疲乏了,即使每天休息很多可還是很無力。


  林憶茹挽著一個老外的手走進院子裏來,看到淩述揚躺在樹下,就走過去說:“HI,好久不見,最近怎麽樣?”


  淩述揚睜眼望著她,淡淡地說:“挺好。”


  林憶茹歪著頭打量他說:“我看你是越來越不好。”


  淩述揚隻淡淡一笑,沒有說話。林憶茹拉著身旁的老外的手說:“你就不好奇我帶誰來了嗎?”


  淩述揚打量了一下老外,老外很高,不算帥,但是身材很好很有型,看年紀三十出頭了,打扮和氣質很沉穩,應該是個不錯的男人。因為他們說中文,老外疑惑地看著他們,那樣子挺可愛。


  淩述揚問:“是誰?”


  林憶茹驕傲地說:“我男朋友啊,美國XXXX連鎖酒店的總裁的兒子,怎麽樣,看看還不賴吧?”


  淩述揚說:“你終於談戀愛了!”


  “那是當然!”林憶茹拉著老外坐下,用英文給老外介紹淩述揚,老外就和淩述揚握手,相互聊了幾句。林憶茹就說:“我們是在一個晚宴上認識的,交往三個月了,我覺得還不錯,沒有你那樣轟轟烈烈的感情,但是我終於知道愛情是什麽了,我現在很幸福!”


  “恭喜你啊!”


  “你呢,什麽時候和沈小姐成一對呢?”


  “你覺得我這個樣子還可能嗎?”


  “你來美國治療了快一年了,都沒效果嗎?”林憶茹皺眉。


  淩述揚攤開雙手開玩笑說:“我覺得我一直在等死。”


  林憶茹就不說話了,表情忽然很失落,很久後歎息說:“我覺得你應該和沈小姐一同麵對,不必要一個人這麽苦。”


  淩述揚不知道是開玩笑還是無奈地說:“我也想呢,可是我這個樣子連長途汽車都做不了,更別說上飛機回國了吧?”


  林憶茹歎氣說:“我這陣子回國,聽我爸爸講沈姐姐最近過得挺好的,事業如日中天,和母親相處很愉快,沒有什麽矛盾了,而且……她跟陳逸暉在一起你知道嗎?陳家家長很喜歡她,他們兩個……應該是在熱戀的時候吧。”


  “是嗎?”淩述揚淡淡地笑著,心裏還是很苦澀,“她幸福就好,至少沒有辜負我的選擇。”


  “我隻是替你很不甘罷了!”林憶茹反駁,“我覺得你很可憐,你為她做了這麽多卻要一個人麵對困難。”


  “你是在同情我嗎?別忘了,林小姐,這些事有一部分是你造成的!”淩述揚諷笑。


  林憶茹低下頭來說:“對不起,我已經懺悔過了,我以前的確是對不起你們!我曾經想要幫你或者幫助沈伯母做點事情,可是我發現適得其反,所以我隻能退縮,也許我不插手對你們更好吧,我隻會幫倒忙。”


  淩述揚隻是淡淡一笑,這些事情已經過去,而且他和沈傾顏也早分手了,幫不幫忙,深不深究都無所謂。


  林憶茹又說:“如果以後你有什麽事想讓我幫你做的話,就盡管開口吧,隻要能幫到的我會盡力去辦。”


  林憶茹帶著她的男朋友來沒呆多久就走了。淩述揚覺得頭暈,而後雙眼變成黑色狀態,什麽也看不見,他扶住額頭搖了搖,以為這樣能緩解一下,誰知道頭越來越痛。他知道自己的病又犯了,想呼喚人,可是抬起手來卻一點力氣也沒有,有什麽東西拽著他的肉體往下墜,他拚命地掙紮也爬不起來,頭越來越他痛,最後猛然從躺椅上翻了下去。


  淩語晴正好進院子,看到淩述揚這樣急忙跑過去扶起他喊:“哥,哥,你怎麽樣了?”然而卻發現他麵色發紫,鼻子裏竟然還流出血來,淩語晴嚇壞了,因為淩述揚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現象,趕忙叫醫生,拚命大喊傑克遜的名字。


  很快便又護士和保鏢過來扶起淩述揚進醫院。傑克遜醫生也趕過來了,淩語晴抓著他的手問:“我哥為什麽會這樣,他為什麽流鼻血了?他的病明明沒有這種症狀,為什麽會這樣?”


  傑克遜醫生很亂,近日來他感覺越來越招架不住淩述揚的病情了,總有意外情況發生,連他號稱美國國美的名醫都快沒自信了。他舉著雙手做投降狀,無奈地說:“我不知道,也許是藥理的副作用,你不要打擾我,讓我處理一下!”


  淩語晴卻仍失控地大喊:“什麽藥,為什麽會有這種作用,你看他都昏迷不醒了!”


  傑克遜沒有管她,隻對護士吩咐準備做搶救檢查。淩語晴卻仍哭著在他旁邊鬧,因為她感覺很不妙,淩述揚這樣的症狀讓她極度不安。傑克遜醫生煩了,就說:“淩小姐能安靜一會兒嗎?你會打斷我的思路!”


  “你想要怎麽救他?”淩語晴問。


  傑克遜醫生著急地想了一下,抬起一根手指頭說:“我還有一個辦法,之前我培養了一種新的藥劑,也許對他有用,但是那個藥劑我還不太敢用,我必須看看我的實驗成果!”他對護士吩咐去拿他的小白鼠來。


  護士飛快地去拿了,可是回來打開箱子一看,她卻“啊”地驚叫。傑克遜醫生和淩語晴都不解,護士走上來說:“傑克遜先生你看!”


  兩人往箱子裏看,裏麵的三隻小白鼠全死了。傑克遜醫生說到一半的話都咽下去了,臉色瞬間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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