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子欲養而親不待
“梅姐，蘭萱的眼妝淡了，給她補補，”
梅姐聽了Lisa的話後就要給我補妝，我蒙住雙眼說：“夠了夠了，我今天的妝已經夠濃了，Lisa，我隻是參加一個首映典禮而已，不用那麽興師動眾的。”
挺著個大肚子的Lisa對我說：“你懂什麽，首映典禮的主角就是你和浩然，你要是不出眾一點，萬一被別人搶了風頭呢？還有我跟你說啊，你可別小看了那個韓淩玲啊，在劇組的時候我就看出來這人不簡單，也太會給自己加戲了，一會兒活動的時候你防著點她。”
我起身理了理身上的禮服，信心滿滿的對Lisa說：“你放心吧，雖然韓淩玲比我大幾歲，可是她的情商未必會比我高。該怎麽做，我還是明白的。”
Lisa點點頭，對著我左看右看總算是放心了些。我穿上一雙公司特意為我在法國訂製的水晶高跟鞋，走到全身鏡前仔細的審視了一下自己的妝容。身上這件造價不菲的黑白相間摸胸百褶及膝裙，剛好襯托了我鎖骨特別明顯以及天鵝頸的優點。至於發型，哈哈，我的團隊都知道我的頭發堅決不讓碰，所以隻是把我的頭發往後梳了一部分，抹上發膠固定好後發際線特別高。而在口紅色號上我唯一喜歡的顏色就是複古紅，所以整個搭配下來剛好也顯得我整個人周遭染發著不食人間煙火的意味。
“不然怎麽說咱們蘭萱先天條件好呢，看看這身材比例，簡直是完美。”梅姐的讚美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在先天條件這一點上我確實敢說我的確比很多人都優秀。可是我的內心卻有一個病態的想法，我想，如果今天安青在場，那我和她之間，究竟是誰輸誰贏？
論實力她當然比不過我，單單隻論容貌的話，她也未必能贏過我，可是我卻萬分期待我和她能夠有真正麵對麵交鋒的一天。看看，到底是誰輸的更慘。
“好了好了，馬上出來。”Lisa接了個電話後就催促我趕快出去，“好了蘭萱，活動馬上就要開始了，你快去吧，一會兒你就和李浩然一起上場。還有要記得我跟你說的啊，離韓淩玲遠一點。”
“我知道了。”我點點頭，踩著高跟鞋在可兒的陪伴下走出了化妝間。其實穿著這麽貴的一身行頭我倒覺得跟平時沒什麽不同的，就是腳上這雙高跟鞋讓我有點不自在，我平時最多就穿穿內增高，本來就有一米七的我不知道無意間因身高打擊了多少人，然而今天這雙八厘米的高跟鞋穿上後身高簡直暴漲。不過這雙高跟鞋我還Hold得住，當然也是很漂亮的。不然公司幹嘛在法國給我定了這雙鞋？
李浩然在活動開始前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我身邊，非常紳士的伸出右手對我說：“美麗的公主，請。”
我抿唇一笑，輕輕挽上他的右手臂：“謝謝，但我可不做什麽傻白甜公主，我隻做自己的女王。”
“那好，美麗的女王，請。”作為男女主角的我們出場順序安排在第二，在李導的出場順序之後。一上場之後大大小小的鏡頭就對準了台上，我記著之前Lisa告訴我的一定不能慌，非常淡定從容的和現場媒體揮手示意。
這次首映典禮一共有七個人參加，分別是導演李行，男女主角，男女二號，以及我的師傅和幹媽。站場的順序以李導為中心往兩邊排開，天助我也，我和韓淩玲的順序剛好錯開在左右兩邊。台上我的年紀最小，做自我介紹的時候我就是最後一個：“大家好，我是蘭萱，這次在江雪中扮演顧影若。”
說完後，我對著台下鞠了一躬。女主持人溫柔的聲音響起：“江雪的拍攝曆時七個月，想必大家一定非常期待這部劇了，我也和大家一樣。那麽，今天既然請來了劇中這麽多重要人物，不如讓我們先采訪采訪這部片子的導演，李導。”在場媒體對著李導一頓狂拍，主持人抓住時宜問到，“時隔五年，李導再一次執導了一部仙俠劇，想必李導一定也有很多話想對在場萬分期待的媒體朋友說吧？”
李導拿著話筒淡定的說：“雖然時隔五年，我再次執導了一部仙俠劇，但是在這次的拍攝過程中，我看到了整個劇組工作人員的努力，我也見到了令人敬佩的老戲骨的精湛演技，就是在場的李姐和宋姐。為了能把她們請來啊，我真的差點把嘴皮子都磨破了。”
幹媽臉上浮現笑容：“你們可別聽李導現在說的這麽謙虛啊，其實在片場李導對我們每一個人要求都是很嚴格的。無論角色大小，台詞多少，通通一視同仁，不過我也確實是挺期待的，這次的確有很多新生力量也值得鼓勵。”
主持人又問到：“宋老師和李老師深厚的友情在娛樂圈可是咱們都知道的，可是據說原著中的兩位是一對情敵，那麽請問宋老師，和自己的好姐妹在劇中飾演情敵是不是會有很多的挑戰呢？”
師傅穿著一身大方得體的紫色魚尾裙，談吐大方：“我認為在戲中的確是有很多挑戰，但是拍戲是拍戲，不會影響到我們的正常生活。而且在劇組我們大家都相處得挺融洽的，台上這幾個小年輕演技也非常棒，希望大家能夠多多關注他們，多多關注這部劇。”
發言權又回到了主持人身上：“如李老師所說，這部劇無論是顏值還是演技都非常值得我們期待，我知道現場的媒體朋友一定也有很多問題想問，那麽接下來就是最值得期待的現場提問環節了，讓我們把發言權交到台上幾位重要人物和現場媒體朋友的手中吧。”
“請問李導，您和兩位老戲骨都對這部劇中的新生力量讚賞有加，能否請李導就這部劇中的新生力量為我們講解一下呢？”
“哈哈，新生力量不用說，那肯定是台上這四個小年輕，和因為一些原因不能到現場來參加活動的那些年輕人呀，但是在這裏吧，我想特別表揚一個人，表揚她的毅力和耐力。”李導示意我站到他身邊，於是我和李浩然交換了一下位置，李導拍拍我的肩膀說，“蘭萱這個小姑娘大家肯定認識了，其實老實說我，和她站在一起身高這方麵我壓力還挺大的，這姑娘比同齡人高太多了。”
李導的小玩笑鬆緩了現場緊張的氣氛，他繼續說道：“哈哈，開個小玩笑啊，其實蘭萱讓我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也就是我認為她是個戲瘋子一件事是，有一次拍一場淋雨的戲，她發高燒，然後被送進了醫院，原本那兩天沒有她的戲，她可以在醫院好好的休息，但是恰巧第二天李姐要進組和宋姐拍對手戲。蘭萱知道了，她想回來看，就自己偷偷的拔了針管從醫院跑出來，回片場的時候手上還有很多血。而且她沒有接受過專業的動作指導，很多武打戲她都是自己親自上場，肯定是會受很多傷的。真的，這個小姑娘讓我很震撼，在她的同齡人之中，她真的是對自己下手挺狠，我希望這個小姑娘能夠一直保持對拍戲的這份熱愛之情。”
平時那些我以為很平常的事，沒想到李導居然會在現場這麽誇我，我連忙對李導表示了感謝：“多謝李導誇獎啦，其實從醫院偷跑出來那件事我是有私心的，因為你們想啊，老戲骨進組拍戲要是我不在的話，那別人看到的肯定就比我多嘛，學到的肯定也比我多呀。我要是不回去的話，我就吃大虧了，其實我還是蠻不好意思的，因為聽說後來醫生去查房沒有看到我，還去調了監控。對此我也對醫生表示歉意啊，我當時的確是有點激動了。”
自謙又不失幽默的話語讓大家開懷笑了一番，接下來又有媒體提問：“請問蘭萱，從鳳求凰過後，你和浩然是第二次演感情戲了，而且這次還有古裝四美之一的關同加盟，請問你是如何評價跟你搭戲的這兩位小鮮肉呢？”
“一句話就是，‘大哥在此，小弟不敢造次’。”他們倆一下就被我都笑了，我接著說，“別看拍戲的時候我們三兒鬥智鬥勇，其實我們私底下還是有很多好玩兒的事的，有一次因為晚上要等下雪啊，我們就在片場熬了個通宵嘛，然後關同他說給我一次放飛自我的機會，問我要不要試一試。我就問什麽機會啊，然後你們知道的，古裝的袖子都很大嘛，他就從袖子裏掏了一份撲克出來，他說我們來鬥地主，輸了的就把自己在那個包裏私藏的零食交出來。我當時是叫上浩然和淩玲一起的，浩然讓我非常吃驚，他居然搬了一箱子零食出來。當然鬥地主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邊打邊吃，把浩然的零食吃完了。”
台下傳來一句感歎：“哇，原來來你們這麽有愛啊？”
浩然立馬接話：“那當然，因為大家都比較玩兒的來嘛。而且淩玲和關同都是鬥地主的高手，我一般，不像蘭萱，她技術超級差。但其實你們也別以為我們四個有那麽能幹能吃完一箱零食啊，李導和兩位老戲骨也奉獻了動力的。”
現場提問環節接近四十分鍾，剩下的基層上都是關於感情戲的提問，很快就過去了，提問中場我穿著高跟鞋太累了，就去後台休息了一下，回到台上的時候就進行一些抽獎送禮的互動或者是跟台下影迷合影。我利用自己的優勢幫蘭熙爭取了和韓淩玲合照的機會，回去再好好想想要他怎麽報答我。
活動進行了將近兩個小時，最後以我和關同一起唱了江雪主題曲“傾城”為結尾。活動結束後在後台都還有一些熱情的粉絲給我們送來了禮物，雖然站了那麽久過後都有點累了，但是為了不打擊到粉絲的熱情，所以都還是笑著給粉絲們簽名合影。當然粉絲們也非常明事理，簽名合影後就主動跟我們告別了。送走他們後，我剛倒了點卸妝水抹在左邊臉上要開始卸妝，可兒突然抱著一大束玫瑰花走進化妝間：“蘭萱你看，這是你的粉絲送給你的，哎喲，紅玫瑰誒。”
我停下手上的動作從可兒懷裏接過那一大束玫瑰花，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道：“誒，你還別說，在台上站了那麽久，腳都站疼了，突然看著這些玫瑰花還覺得蠻舒服的。一會兒回去的時候要抱好啊。”
“行啦，知道啦知道啦。”可兒把背包取下來掛在衣架子上走過來替我卸妝，二嬸突然在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我示意可兒停下，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二嬸的哭腔：“蘭萱，不好了不好了，你爸媽他們出事了，醫生說，醫生說情況很不好，蘭萱，你，你快點回來看看吧。”
“什麽？”我掛斷電話一下蹭了起來，不管我在怎麽恨那兩個人，可是二嬸打電話告訴我的那一瞬間我的心是緊繃著的，碰巧這時Lisa走了進來，我衝上去抓住她的手說，“Lisa，我拜托你，你快幫我訂最快一班回去的機票，一定要最快的，我爸媽他們出事了，現在，現在在醫院，我要趕回去見他們。”
Lisa一手扶住肚子，一手拍著我的肩膀安慰我：“好好，你別急，這樣，我立馬讓人去定最快一班機票，你別急，別著急。”
蘭熙突然推門走了進來：“姐，怎麽了，我在外麵好像聽你說出什麽事了？”
看見蘭熙，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急了出來，我緊緊攥著手機說：“蘭熙，二嬸剛剛打電話告訴我，我爸媽出事了，現在在醫院，情況很危險，我……”
化妝間裏的氣氛一度低沉，我焦慮不安的坐在凳子上，從我一年多以前離家出走那一刻起我就從來沒有想過和他們再有什麽聯係，哪怕是以後要把他們之前養育我的十五年還給他們，我也大可以直接給他們一筆錢了結一切。可是此刻，我的第一反應就是不希望他們出事。
是，我的確恨他們在我成長的過程中帶給我很多冰冷痛苦的回憶，我恨他們讓我之前那十幾年活得像個孤魂野鬼，我恨他們從未有一刻真正關心過我想要什麽。可是他們雖然吵吵鬧鬧，但他們卻沒有做過壞事，至少我那十幾年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他們為我支付的啊。他們幾十年都吵過來了，老天應該不會輕易收走他們的性命的。
……
Lisa訂的兩張一個小時後回去的機票，因為她陪我參加了這個活動後就要回家待產了，不能陪著我飛回去了，可兒因為遠在四川的父母最近身體不好了，也要回去照顧他們，所以我幾乎是和他們匆匆告別以後，連禮服都沒來得及換下就和蘭熙趕往機場。經曆了近兩個小時漫長的航程過後飛機總算是落了地，而我連攔出租車的耐心都沒有，直接和蘭熙撒腿狂奔到醫院。
可等我和蘭熙衝到手術室門口時，手術室的大門剛好打開了，我和蘭熙以及在手術室門口不停徘徊的二嬸，三個人三雙眼睛都齊齊的看向推著一個手術推車走出來的醫生護士。那一刻我好像被一隻手掐住了喉嚨，發不出一點聲音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內心深處傳來強烈的不安和恐懼，但，一個短發女醫生走到我們麵前，摘下口罩衝我們深深鞠了一躬，證實了我心中不祥的猜測：“對不起，傷者失血過多，我們盡力了，對不起…”
醫生低下頭那一刻，明顯有兩串眼淚低落在地麵上。我痛呼一聲跌坐在地上，眼淚順著臉頰成串留下：“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姐……”
“蘭萱……”
“不可能的！”我強撐著站起來，衝上前掀開蓋在手術推車上的白布，可是映入眼簾的那張蒼白的臉不正屬於那個我恨了十七年的女人嗎？她安靜得可怕，完全沒有了以前在家中罵我和父親的凶狠模樣。可是她是那麽凶狠的一個女人，她此時此刻這麽安靜的模樣算什麽？算什麽？她現在不是應該站在我指著我的鼻子罵我不學無術嗎？
“你起來啊！你躺在這裏幹什麽！你起來啊！你不是後悔生了我這個沒用的東西嗎？你起來罵我啊！你起來啊！”我瘋狂的晃動著麵前這具軀體，眼淚大顆大顆的滴在白布上，“你這個壞女人你起來啊！你罵了我十五年，現在想睡就睡嗎？我跟你說不可能！你起來！李茹你給我起來聽到沒有？你有脾氣就繼續起來罵我啊！你不是一直嚷嚷要跟我爸離婚嗎？你起來跟他去民政局辦手續啊！你怎麽能說話不算話呢？！你這個騙子！”
我的情緒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我不信！我不信！李茹她不是那麽強悍嗎？她不是那麽會罵人嗎？她為什麽要像個死人一樣躺在手術推車上一動不動？她不是愛錢如命嗎？我現在能賺錢了，她為什麽不來找我還債？！
蘭熙見狀，上前來緊緊的把我箍在懷中，我就那樣看著他們把她的屍體從我眼前推走：“姐，你冷靜一點，嬸嬸她已經……她已經去世了……”
她去世了……
她去世了……
她去世了……
從這一刻起那個我恨了十七年的女人不在了……
那個罵我不學無術的女人不在了……
那個口中大聲嚷嚷著要和父親的女人不在了……
那個我本應該喊一聲“媽”的女人也不在了……
“為什麽，為什麽……”我一下子癱軟在蘭熙的懷中。
他和二嬸一起把我扶到椅子上坐下。二嬸心疼的把我拉進懷中，安慰我的聲音也帶著難過：“蘭萱，哭吧，哭出來吧，二嬸在這兒，哭出來吧……”
但我突然擦掉眼淚，抓住二嬸的手問：“二嬸，他們是怎麽出事的？還有，我爸呢？我爸在哪兒？”
二嬸的眼眶紅紅的，怕再刺激到我，所以說的很輕：“我今天在地裏幹活的時候突然接到警察的電話，才知道你爸媽從城裏回家的時候被大貨車撞了，你爸，你爸他傷勢更重，半個小時前就已經……蘭萱，二嬸知道你難受，你哭出來吧，你還有二嬸，我們都是你的親人啊……”
這是一件多麽可笑的事情？短短幾個小時之內，我從一個一直和父母保持互不聯係的狀態的人，變成了父母雙亡的……孤兒？好像全世界都在對我說我恨了多年的兩個人不在了，我沒有父母了，可是我為什麽會不開心，為什麽我的心會揪著疼？我搖搖頭，對二嬸說：“二嬸，你們先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們放心，醫院的事我會處理好的。”
二嬸麵露擔憂之色：“蘭萱……”
終究還是蘭熙勸著二嬸走了，四下無人時我才大聲哭了出來。我恨他們，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他們離開啊，可是他們為什麽不等我把他們曾養育過我的還給他們呢？在內心深處我還是愛他們的啊，我曾經也期盼過他們能夠像尋常夫妻一樣恩恩愛愛，我能擁有一個正常的家。可是現在，什麽都成了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