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陰債難償
看周玲的樣子，顯然女人的老公情況也不樂觀，“護士長，她老公怎麽樣了？”
周玲搖搖頭，“死了。”
“他真的是切腹死的？”我好奇地問道。
“你怎麽知道？”周玲有些奇怪，畢竟我沒有進手術室。
“我剛才無意中聽到了他們家人的對話。”
周玲點點頭，“好了，別多話了，去叫他家屬去護士台。”
“嗯，好的。”
聽完周玲的吩咐，我繞到搶救室那邊，發現老太婆的老公和她兒子正坐在地上抱頭痛哭。
四周並沒有黑衣女人的影子，我心裏泛起嘀咕，這女人到底是誰，男朋友家裏出了事不聞不問，旁觀完了就走了？
算了，管她幹什麽！
“家屬請去護士台。”我剛走過去站定，阿遠就衝過來伸手想要拉我的衣服領子，我側身躲過，就像遇到一條咬人的狗。
“爸，就是她，就是這個女人，如果不是她，我媽也不會死。”阿遠指著我扯著嗓子喊。
他老爸也附和著阿遠，很激動的樣子，“對，就是她，不能饒了她，不能讓你媽白死。”
本來早上看病排隊的人就很多，他們這麽一鬧，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這兩個男人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話，說我氣死他們家老太婆，是殺人凶手。
我真沒想到第一天上班就遇到這麽難堪的事情，人群外，安妮她們遠遠地看著，交頭接耳，全部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也有醫院同事上前勸阻，並且想要將我帶離現場，好讓其他同事安撫二人的情緒，可是，那二人說什麽都咬著我不放，還動手打人。
因為醫患關係本就緊張，醫院明令禁止醫護人員和病患發生衝突。
好在這時，保安們也都趕到，護在我們中間。
阿遠和他老爹仗著圍觀的群眾多，撒潑打滾地不依不饒。
保安們也拿他們二人沒有辦法，我雖然一肚子火，但是第一天上班，真的不好再發生什麽，於是按捺著心中的怒火。
“鬧什麽鬧，這裏是醫院，麻煩您二位鬧事也要看看地方。你們說我們醫院的小護士氣死你們家的老太太，明明是你們家老太太心髒不好猝死的，現在你們家的孕婦被你們自己家人氣得動了胎氣正在婦產科急救，孕婦的老公搶救無效，人已經去世了，你們兩個還有時間有心情在這裏鬧。保安，如果他們繼續這樣胡鬧就把他們請出去，報警，請警察同誌過來處理。我們醫院不背這個黑鍋。”
來人說話很威嚴，雙手插兜站在我們中間，不卑不亢，一股居高臨下，不容人侵犯的姿態。
“哇，是西門主任。”
“真的啊，西門主任好帥啊！”
“就是，幾句話就把那兩無賴震住了。”
“西門主任真的好厲害！”
一群粉衣小護士們你一言我一句的，心情激動，都被這位西門主任驚豔到了，看來這西門主任可是這醫院的顏值擔當，迷倒萬千少女的殺手醫生。
我看向威嚴的西門主任，心裏在想，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氣場這麽強大，粉絲還這麽多。
正疑惑間，西門主任轉過身來，高大的身影覆蓋過來，湊到我的耳邊輕聲道：“娘子！”
我天，是西門煜，他居然是這間醫院的主任？！
“娘子是看到為夫太過高興，以至於說不出話來了麽？”白大褂的西門煜跟我咬著耳朵。
他這一身真的有驚豔到我，白大褂穿著，一頭自來卷的短發，上著發蠟，光澤耀人，最重要是在這一身的映襯下，那桃花美目居然少了幾分風流，多了幾分儒雅。
隻是一聽他說話，他那一身美顏就要大打折扣了。
“好了，你們處理，有問題直接報警。不要妨礙其他病人看病，李護士，你跟我到辦公室一趟。”
西門煜的薄唇從我耳邊挪開，轉身嚴肅地對著保安們說著，然後長腿一邁，向人群外走去。
他這是在幫我突圍麽？
“李護士！”人群自動讓開一條路，西門煜見我沒跟上去，站定身子，回頭看我。
“哦，來了。”我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心有不甘的那奇葩父子倆，趕忙跟緊西門煜離開現場。
跟著西門煜走出很遠，在樓梯拐角，我站住身形，“那個，我有事要先走了。”
說完我就轉身要走，西門煜嗖得一下伸長胳膊攔在我的去路，“娘子這是要過河拆橋？”
“謝謝，但是我今天第一天上班，報道工作還沒做完，所以實在沒有時間陪你閑聊。”
西門煜還想再說什麽，然後樓道那邊就有兩個小護士走過來，我趕忙退開，“主任，那我先走了。”
我趁兩個小護士走過來跟西門煜問好的空檔，抽身趕緊離開。
西門煜看挽留不住我，又加上有人跟他說話，他看了我一眼，就笑著跟走向她的兩個小護士打招呼。
“嘁，到處沾花惹草，披再好的人皮也沒用。”我自己嘀咕著，很快到了護士長辦公室，“護士長。”
“李珊珊，你看你幹得好事，第一天上班就捅這麽大簍子，你讓醫院領導和同事怎麽看你。”周玲插著腰，站在椅子旁氣勢洶洶。
“對不起！”雖然這不是我的錯，但狡辯無濟於事，而且我不相信周玲是傻子，畢竟做護士長的人，應該沒有安妮她們幼稚。
我低著頭，很虔誠地樣子，果然，周玲盯著我看了一會，終於不忍，歎口氣，“算了，這也不是你的錯！我看過監控，這一家人也夠奇葩的。”
“謝謝護士長！”
“別急著謝我，雖然這件事情跟你沒有直接關係，但是如果那奇葩的一家人非要借媒體炒作訛詐的話，你肯定首當其衝。所以對於你入職的事情，怕是要停一停，領導們正在開會，估計一會就會出解決方案，畢竟這種事情在醫患史上並不算什麽大事。”
周玲讓我坐下，她也落座，然後認真地給我說著現在的情況。
她的分析合情合理，第一天上班就遇到這麽奇葩的一家人，算我倒黴。
而且如果事態擴大的話，我很可能成為醫院應對這次事件的犧牲品。
我正兀自想著，安妮跑了進來，額頭冒著汗珠。
周玲一看到安妮跑進來，立馬問：“孕婦怎麽了？”
“護士長，孕婦情況已經穩定下來，沒什麽問題。”
“好，你先去忙吧！”安妮出去後，周玲對我說：“李珊珊，你先在去看看孕婦！”
“好的，明白，謝謝護士長。”
要想降低影響，就必須從他們家內部人入手，所以現在我有必要去看看孕婦。
去到婦產科，孕婦已經進了病房休息。
“姐，現在感覺怎麽樣？”我走過去幫她倒了杯水，遞到她手中。
“已經好多了，謝謝！”孕婦無力地躺在病床上，眼睛裏布滿紅血絲，眼皮很腫，看得出來哭得很厲害，但仍強顏歡笑，接過我手中的水咕咚咕咚喝著。
我想她一定也是知道她丈夫和婆婆的情況，傷心在所難免，“姐，別太傷心，現在孩子平安最要緊。”
孕婦喝著水，點點頭。
雖然他們家對孕婦的態度都不好，但該出的錢都沒有落下，而且聽同事說，他們家剩下的那兩個男人知道孩子沒事後，都很欣喜，丟下孕婦就走了，估計是忙孕婦老公和婆婆的事情去了。
“姐，想吃什麽？”
“不用，謝謝，我公公和阿遠都已經買好放櫃子裏，想吃的話，我可以自己來。”孕婦瞅著她的櫃子說著，眼神有些迷離，盛不下的哀傷溢出來。
我坐在她病床旁的凳子上，輕聲問她：“姐，這是您的第一個孩子麽？”
聽同事說，孕婦已經流過幾個孩子了，身體很脆弱，如果這個孩子再保不住，怕是要終身不孕不育。
孕婦搖搖頭，頭扭到一旁，抹著眼淚。
“姐，對不起，如果不想說，你可以不說。我就是擔心您胡思亂想，所以想跟您隨便聊聊，開解開解您，心情會好點。”看她又要崩潰流淚的樣子，我趕忙勸慰。
孕婦抽泣兩聲，平緩心緒，轉過頭來看著我，“謝謝。不瞞你說，我之前打過三個孩子。”
我很驚訝，“為什麽？”
孕婦愁苦地笑笑，“因為是女孩。”
“因為是女孩，就要打掉麽？”雖然聽過這些重男輕女的新聞，但是真真切切發生在自己身邊，還是這種扼殺新生命的行為，我還是頗感訝異，不能接受的。
“嗯，我老公一家都希望我生男孩。正因為這胎在老家看過是男孩，所以才沒有被打掉，也正因為如此，我老公的家人很看重這個孩子。”孕婦看我的表情，有些窘迫的樣子，我相信她自己也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因為從表麵來看，起碼孕婦比他們家其他人更有良心。
“為什麽女孩就要打掉，男孩就要留下呢？”按平時我看到的，一個家庭肯定是先生一個或兩個女孩，才會不擇手段地求生男孩，可是孕婦一個孩子都沒有生過，他們家為什麽就那麽容不下一個女孩子的出世。
“因為我婆婆早年找算命先生算過，說是孫女會克家，會讓他們家家破人亡，而孫子則會光耀門楣。所以這個家裏，不可以有女孩子的出世。”
我不知道她們那種說法是不是正確，但是不管她們那種說法是否正確，單就從扼殺新生命這點來看，每扼殺一條新生命就必然在陰債上增添一筆殺孽，俗語陰債難償，想光耀門楣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