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抉擇
九階戰士夜行百裏的速度就像是一陣狂暴旋風,在利堅帝國的國土上盡情馳騁飛翔,地麵上的房屋建築以及高低起伏著的雄山峻嶺,都在眼前快速掠過。淡薄如紗的雲朵也被冷風撕成一絲一縷的形狀,遠遠看去,就像是圍繞在老少二人身邊的神授穗帶。
此時離開北部重鎮運城已經差不多兩個時辰了,屬於白日的魚肚白正若隱若現,遠處天邊的些許金色光芒也正等待著完全釋放的時刻。
血虛緩慢停止體內氣息的流動,眼眸心意闌珊的看看初晨黎明,然後將目光完全望向了不知從何處引來的一條河流。
這條河流的長度以居高臨下的視角看去寬大洶湧,數百米寬度的河床上流淌晶瑩透側的河水,嘩嘩啦啦的水流聲宛如琴弦揮動,於寂靜之中展示著最為動聽的音色。
“雅河。”血虛順著水流行進方向,最終是判斷出了河流的名字,其實對於生活在玄氣大陸中土地帶的人族七國來說,這條河流可能是萬裏疆域上最為知名,也最為龐大的河流,幾乎人族七國中的每個人類都或多或少的感受過雅河所帶來的恩澤。
雅河發源於利堅帝國境內的曠世雪山山麓,隨後一路東流,穿行七國疆域,開辟萬頃沃土肥田,流域之內,皆是魚米之鄉,並且在這個過程中,雅河還不斷吸收各國支流的水量,最終在位於奧亞帝國東部的出海口流入汪洋東海,全部長度有著上千裏的距離。
雅河對於人族的重要性也不僅僅在於其浩瀚長度所帶來的經濟發展,同時也作為著人族南北兩大聯盟的軍事分界線,百年前,在法西帝國黎城所簽訂的分治條約,徹底讓人族變成了兩塊政治意識形態各不相同的軍事政治聯盟,北部利堅帝國,埃金帝國,日和帝國組成北盟,南部的羅斯帝國,法西帝國,奧亞帝國,巴亞帝國組成南盟。
南北兩大聯盟分庭抗禮,時常爆發戰爭,雙方動輒在雅河兩岸陳兵百萬,以防衛警惕,並且在朝堂上,各國君王也進行著互不相讓的政治博弈。進而導致近百年來,人族內部的矛盾在不斷激化中愈演愈烈,甚至若不是西方世界的魔族,咒族國勢達到鼎盛,人族內部的全麵戰爭就早已開啟。
血虛此刻所在的是位於利堅帝國的雅河上遊地段,這裏的水流平緩,就像是一條銀色的飄帶,在無邊無盡的寂靜旅程中流動著自己的命運啊。
微微回望著背後的少年,血虛才明白這一夜的顛簸不僅僅讓自己疲憊萬分,也讓年輕的孩子在沉睡中難以得到良好休息,嘴角無奈的露出幾分苦笑,隨即向著雅河邊飛翔。
“咳咳。”或許是身軀得到了平坦的機會,在血虛剛剛將少年放在充滿青澀味的草地上時,男孩便是皺動眉頭輕聲咳嗽,清秀五官也因為心中始終念想著什麽,而變得緊張難耐:“洛兒。”
沈天受到刺激似的快速的翻起身軀,咆哮而出的呼喊也一時間壓過了河水流動,語氣緊張,就像是吊著千斤巨石的絲弦。
在當聽到初醒少年,率先想起的並不是已身安危而是那個死去的孩童時,負手站立於一旁的血虛眼神變的淩亂,嘴角也下意識的抿動著:“你先好生休息一會,其他的事情之後在談。”
血虛走上前去輕輕拍動著少年肩膀,從手掌中流淌出來的奇幻溫熱氣流就像是暖春時節的細水,用著一種接近脫胎換骨的方法,讓男孩身體中的疲憊盡數消失。
“前輩,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洛兒如今又是如何。”沈天急促的說話聲讓他自己都有著震驚,畢竟從出生至今,他都是以一種沉默寡淡的方式示人,說話語氣也始終不急不緩,仿佛世間沒有什麽事情可以影響心境。
可不知為何在蘇醒的這一刻,整個人的腦海中卻唯有將軍夫人倒在鮮血淋漓,洛兒被歹人持刀威脅的場景。
“這裏是利堅帝國的雅河上遊。”血虛刻意的轉過身軀,麵容表情複雜,半晌時間後,方才長喘一口氣低聲道:“我將你擊暈之後,從血達手中將洛兒救了出來,他一個孩子我並不好長久帶在身邊,唯有將其交給運城城主為之撫養。至於死去的將軍和夫人,城主大人都已做好的安葬的手段,這些你都不用擔心。”
“救出來了。”沈天一字一頓的言語,仔細思緒了許久,臉上終於回蕩起幾分慶幸笑容。此刻他就像是個患得患失的孩子,用手掌將五官遮掩,時而發出清澈笑聲,時而又自責的輕哼,世間所有的幸運和不幸都在這一刻集中在身上,不免是讓久經風霜的老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前輩將洛兒從歹人手中救出,晚輩無以為報。”在情感湧蕩了上幾分時間後,沈天稍微恢複起精神,瘦弱身軀輕盈站起,向著老人行上了最為真誠的大禮。
“萬萬不可,何至如此。”血虛原本想著要將事情真相吐露出來,可在看到少年初醒時的悲傷表情後,他自知若是將事情全盤托出,必然會讓少年心神崩潰。
可現在看著其發自內心行出的大禮,血虛心中不免是生起了幾分愧疚,連忙托負少年起身:“此事本就是我應當做的,哪需要去說什麽感謝的話語,再說了,我將你私自從運城帶到這裏,若是要推心置腹的話,我還要向你致歉。”
“前輩莫不是要帶我去往北冥雪地,加入血修門。”沈天見著老者,心中不免是生出好感,本還有著許多傷感的內心輕快了許多。
“正是。”血虛望向了此次之行出發點和終點,溫和眼神中不免是多出了思念,其實若是要追求什麽故鄉感覺的話,北冥雪地自然不是什麽值得情感寄托的地方,畢竟那裏有著的隻是無邊無盡的荒原和暴雪,雪鬆林中的魔獸終日不停的嚎叫,永不停歇的殺戮和死亡都是北冥雪地最為顯著的標誌。
可是這又算得了什麽呢,就算是一塊石頭,也應該會對久居三十年的地方產生感情吧,更何況對於血虛來說,雪原不僅僅是可以值得依戀的故鄉,更是傾注了多年心血的基業。
“師父讓我去羅斯帝國的科城,哪裏有他的昔日朋友在等著我。”沈天聳動鼻梁輕嗅著空氣中的芳草氣息,沾染在衣裝上的鮮血也變得模模糊糊,可心中卻還是回想著,昨夜血達以猙獰方式所說的話。自己的師父,養育自己十七年的師父已然死於長刀之下。
血虛聽著少年聲音不免是內心涼薄,雖然這隻是他和男孩的第一次見麵,可不知為何,昨夜在看到其準備自盡的那一刻,整個人的內心轟然間受到了猛烈衝撞:“難道你就不想為死去的人複仇。”
“複仇。”沈天聽著這個帶著極度負麵的詞語,呢喃幾聲不禁宛然輕笑:“師父是血宗的兩朝老臣一代名將,卻因我而無法逃避死亡。將軍一家人本有著美好的光明生活,他們本想著在今日去盛城過上富足日子,可在出發之前,卻經曆了家破人亡。我若是還想要繼續進行複仇,隻怕是會讓更多的人,更多的家庭陷入災難之中。”
“你這是逃避,以為躲在一方世外桃源,就可以讓血達放棄追殺你嗎,不,不會的。”或許是有些不滿少年那份始終悲哀的心意,血虛說話的語氣赫然間變得嚴厲,表情慷慨激昂,就像是要進行著一場盛大演講:“經曆了這麽多血腥苦難,你難道還不明白嗎,隻要你不死,來自血宗的追殺也永遠不會停歇。現在你所要做的,就是站起身來勇敢的向前,將一切阻擋在麵前的敵人悉數殺死。”
“我又有著什麽樣的本事呢,我不過是個籍籍無名的四階戰士,而血宗又是一座何其可怕的龐然大物。”沈天繼續用著平靜語調說著,相比起血虛還回蕩在空氣中的豪邁話語,他的話語就像是千年寒冰。
“我可以幫你,許多人都可以幫你。”血虛邁動步伐走到少年麵前,早已在心中念想好的言辭異常流利,仿佛在這次出行之前,這些話語就已然水到渠成:“想要從血宗的獵殺之網中逃脫,並進行最終的複仇,是一個需要精心謀劃和設計的計劃,這個計劃或許要經曆許多年才能實現,但我相信,隻要心中藏著怒與火,就一定會成功。”
沈天已經不太想去分辨血虛的番話是好是壞了,晶瑩透徹的黑眸緩慢緊閉,腦海中的思緒也被拋之腦後,整個人的內心都安靜的如同黑夜:“是逃避現在的一切,還是像血虛所說的那樣,自此走上一條為複仇而戰鬥的道路。”
在這些事情都還沒發生以前,十七歲的沈天還享受師父的庇護,享受著同美麗公主的青梅竹馬,可是現在,這一切都已然要永遠封存於記憶深處。
人生茫茫,前路岔口在內心世界中分裂衍生,所邁出的每一步,都將徹底的改變一生的命運,至於最終是何種選擇,都需要此間的少年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