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血雨紛紛揚揚落下,讓此刻天地如同進入了遠古的殺伐時代,在那個時代中,唯有死亡與黑暗方可肆意的生長存活。
而此刻,花月那不斷顫抖的神情,就好像在真真實實的印證這個現象,滴滴野獸血水飄落散發,濃重惡臭味讓美人頓感身處在黑泥沼澤。
這種令人窒息的陰影感,讓花月柔弱嬌軀逐漸缺失了魂靈,她將眼睛遠遠仰望向六幻府前府,那座宛若仙境般的桃花園,便恰如其分的出現在麵前,尤其是那顆最為巨大的桃花大樹。
龐大枝幹在春日長風的吹蕩下,盡情搖擺,漫天粉紅花瓣如同蝴蝶般上下飛舞,像極了東方神話,極樂盛宴中,萬女搖曳時的宏大場麵。
“呼呼呼。”花月粉紅嘴唇接連吐出兩三道香氣,那顆巨樹如同仙丹妙藥,讓她慌張迷亂的心情寧靜,精致美麗的臉龐上,也是散發出些許旖旎光芒。
不過相比起花月看到血雨時的驚魂失措,站在一旁的葉庸卻仿佛吃了興奮劑般亢奮,他的腳步如同兔子般的跳跳蹦蹦,顯示出強烈衝動。
白鱷釘子般的尖牙刺透了巨鱷血肉,無數氣泡崩裂散發出萬千黑雨,這些景象在葉庸眼中,就像出浴美人盡顯光滑的皮膚,讓她愛不釋手,甚至因為這種超脫束縛的愜意,讓他心中出現了一團又一團的燥熱:“真是太美麗,太壯觀了,花月小姐你覺得呢。”
葉庸讚歎到一半,猛然將紅通通的腦袋轉向了身旁的白裙少女,眼中光芒尖利而又敏銳,就像野獸正在觀望潔白餐巾上的美食。
“額。”花月那正沉靜在桃花巨樹中的心意驟然被打斷,她半咪著眼眸,看著笑意叢生的男人,心中厭惡如海洋般翻滾,那隨著腳步不斷晃動的肥肉,讓她感覺油膩的可怕,進而嘴中也是出現了一聲微嗔:“大人覺得壯觀便好。”
“看來美人與我這粗人愛好,還是有著幾分相同的。”葉庸滿意的點點腦袋,笑著說道,絲毫沒有看出花月淡然笑容下隱藏著的憤恨之意。
“呲呲呲。”偌大巨獸場中不斷回響著白鱷將巨鱷撕開的聲音,那咬牙切齒的骨頭碎裂,以及大塊血肉化為碎塊的聲音,如同遙遠鬼獄中的靡靡之音,給在場的每個人都抹上了一層深厚灰霾。
“大人,時候不早,我也該走了。”花月再也忍受不了這種宛若人間地獄般的戲劇,她從心中發出一道狠勁,從椅座上坐起,聲音婉轉好聽,卻帶著不可拒絕的含義。
“這就要走嗎,是否這鬥獸表演,沒有盡美人的心意,不如讓下麵人在找幾頭更為凶狠的魔獸過來。”葉庸雖然不怎麽注重細節,但他還是能夠清晰聽出花月語氣中強烈的離去之意,隨即想要阻止。
“不了大人,這種人間盛景,還是隻有你這種大人物才可以盡覽其中魅力。”花月那長久閉合的薄唇洋溢出強烈笑意,這笑容雖然看起來就像冬日陽光,但實際上卻掩藏著無盡嘲諷。
言語剛剛落盡,花月便是沒有等待葉庸回應,也沒有對鬥獸場展現出半點留戀,高高細細的身軀踏著蓮步,悠悠然然走出了樓閣,麵容決絕,像極了失去希望的垂死之人。
看著美人快步離開,葉庸心中因為鬥獸激蕩起來的快樂瞬間消散,他連忙帶領著百人仆從,跟隨在逐漸離開的美人後麵,樣子看起來和那些仆人沒有半點區別。
“大人不必在送我了,這次你能夠來到你的府邸,很是開心,希望未來有緣,我們可以再次相見。”花月遙遙看著那座浮雕巨門,在看著門前大道上靜謐駐足的豪貴馬車,頓時眼中散發出了好看光芒,仿佛身處冰海深淵中的人們看到溫暖家園。
葉庸一邊瞅瞅巨門前已經等候多時的馬車,一邊看著美人表情流露出的堅定,心中默默長歎,黃豆般大小的眼眸中竟然出現了悲傷:“花月姑娘若是執意要離開,我也不好多加阻攔,希望姑娘路上多加小心。”
花月驚訝看著葉庸眼中出現的清冷波動,一時間心中也是出現愕然,但很快,這種愕然便被大山般厚重的去意取代:“謝大人體諒了,未來多加保重了。”
花月說罷,便連忙轉過身軀,逃命般的加快步伐,天空中的陰霾讓她垂在青石地板上的倩影模糊起來,就像麵對長頸白鱷互相撕咬時,因為恐懼而模糊的內心。
葉庸則長久站在原地,盯著纖細白色魅影,沒有聲息,他一會失魂落魄的展現悲傷神情,一會又像得到愛人喜愛,笑靨如花。
周圍仆人紛紛低著腦袋,偷看著平日極為驕奢狂妄的葉庸,那多情神色是那麽深刻,好似換了一個人,這不免讓他們感歎,花月驚豔美貌所帶給葉庸的強烈變化。
天空陰霾厚重讓雲逸都要喘不過氣來,他已經長久的在妖姬樓府門前,待上了數個時辰。
如果說的更準確的話,在送離花月前往六幻府後,他便一直站在這裏,神情肅穆,麵無變化,仿佛沉浸在屬於自己的世界中。
當看著豪貴馬車向前離去,雲逸內心頓時升起了蒼茫悲涼,這種悲涼雖然比不上風狂喪命時的絕望,以及血虛,姬月殞命時的悲傷,但卻給堅硬心髒以深深刺痛。
“今天天色不是很好啊。”充滿魅惑的聲音從少年身後響起,一股香風分割成數道細流,傳到了雲逸鼻腔,空中也傳蕩著精致鞋跟敲擊地麵的聲音,正如名字所譜寫的那樣,紫月再一次穿著紫衣長裙,出現在了府門的另一邊:“我見你在門口站了這麽長時間,便是出來看看。”
“有心了。”雲逸轉頭看著美豔如同滴血玫瑰的女子,突然發覺要是比起容貌來,她也是有著幾分成熟韻味:“不過我想你的真正想法,不是衝我而來。”
紫月聽著雲逸話語,不知為何神經質的大笑起來,甚至都已經微微彎下腰身:“你倒是猜的很準確啊。”
雲逸吐吐舌頭看著女子,平淡點點下巴,再一次將眼眸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我都是利己主義者,不過相比起來,你更加精致一些。”
“精致的利己主義者。”紫月頓時停滯了笑容,一字一頓的說著,臉上雖然沒有怒意,卻是冰冷的可怕:“為何想比起來,我更加精致。”
“我感覺指使花月離間六幻府,就像把羔羊送進了虎口。”雲逸低沉的垂下腦袋,麵容疲勞的可怕,甚至麵容上都已經出現了幾分悲傷。
“嗬嗬,你讓我感覺虛偽的可怕,偽善的可怕。”紫月絲毫沒有在意雲逸感受,她望向了來來往往的街道,說道:“那一日你已經看到了紗扇上的圖畫,所以你也知道,若是把花月送到葉家,該是如何境地。但即便如此,你也是義無反顧的做了,甚至忘記了,她是你的救命恩人,現在你告訴我,你是一個帶著溫情的利己主義者,你不覺的可笑嗎。”
紫月質問猶如將雲逸丟到了刀槍劍戟中,周遭空氣讓他幾乎都要沒有了呼吸,原本充滿力量的身軀開始顫抖,眼眸中出現了無盡恐懼。
但即便如此,雲逸卻沒有任何反駁之意,因為紫月說得每一句,都是那麽充滿道理,讓他根本辯解不出半點話語。
“我記得我曾經說過,與六幻葉家的戰爭,如同一場棋局,若是能夠在這場棋局中取得最後勝利,成為你口中的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又有什麽大不了的呢。”紫月這般說著,轉過身軀走到雲逸身後,一雙纖手輕輕搭在身軀,然後不斷攀上肩膀,五指微微用力,揉捏著緊繃著肌肉,塗抹著紅顏胭脂的嘴唇貼到了少年耳旁,麵容柔軟深情,如同一位知心大姐姐在關懷著傷心欲絕的弟弟:“我們會走向成功的,這座城市的未來將屬於你,屬於天盟。至於花月,就讓命運來做出最後抉擇吧。”
說罷,紫月便是再度放聲大笑,走進了香風繚繞如同仙宮,紅色帷幔肆意飄動,恍若新婚閨房的妖姬樓中。幽幽傳來的笑容是那麽自信,仿佛世間一切都盡在掌握。
雲逸失魂落魄的站在府門外,垂頭久久不語,眼睛長久閉著,疲憊到了極點,這一刻,少年樣子像極了六幻府浮雕巨門前的葉庸,深情而又迷茫,如同照著模具刻出來的。
人流晃動的街道是喧雜熱鬧,充滿生氣的氣氛洋溢在每位民眾臉龐上,他們或喜或悲,但總歸是有著活著氣息。
但唯有站在豪華府門下的少年,眼睛模糊朦朧,仿佛看不見任何人,似乎自己的精神以及,都已被世間萬物所拋棄。
就在這個時候,那宛若過江之卿般宏大街道頓時開始騷亂,人們滿臉厭倦的將眼光望向了破壞秩序的源頭,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心中不滿噴發出來。
但經過半晌時間的觀望後,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孩童或者老者,都是靜默的將青石大道退讓出來。
所有人都觀望著徐徐前來的華麗馬車,眼神清澈純潔,就好像是看見了世間最為美麗的事物。
隨著馬車從每個人身旁掠過,來自精美馬車中的陣陣迷煙,便是如同涓涓細流般流淌出來,這些來自咒族的特殊香料,在燃燒後味道更加刺激眾人神經,讓他們不禁想起了幾日前,因為美人而引起的世紀震撼。
在清麗月光無瑕普照的夜晚,宛若巨獸的六幻城中遍地都是從異鄉而來的花卉,白色花朵鋪滿每一條街道,每一座府邸,更是將每一個人的心髒都填充的滿滿的。
甚至有著一些人,曾有幸看到在哪妖姬樓高達百米的天空大堂上,容貌傾城傾國的女孩伸出好似白玉雕琢的纖手,來迎接天空花雨。
那個時刻極為的美麗永恒,甚至可以說,這是六幻城曆史上,最有魅力和人文氣息的場麵。
而時至今日,這位曾吸引海洋之心光耀妖姬樓,滿城花海宛若神跡降世的女子,就坐在那輛由四匹體態俊美的馬兒牽拉的華車上。
想比起妖姬樓那日葉庸由犀牛牽拉的皇朝大輦,或者說是葉陌白發老翁駕著的白馬長車,美人車輦似乎更加能夠使人們接受,他們退開身軀,讓開道路的樣子極為謙卑,麵容懸掛著尊敬神色,如同在迎接著從天道而來的仙子。
花月剛剛步出宛若地獄般陰森恐怖的六幻府,此刻正在馬車中,嗅著名貴迷煙,靜默回神。
但當馬車行到繁華吵鬧的大道上後,她那亭亭玉立,宛若荷花般挺立的身姿稍微動了一動,一雙讓人忍不住迷醉觀望的美眸,也是略顯疑慮的睜開。
過分寂靜反倒使她內心受到了莫大吵鬧,美麗容顏輕微擺動,順著小巧窗梢的縫隙,向外望去,映入眼簾的,便是數以百計甚至千計的民眾都自發微供身軀,正眼睛顫抖的看著自己的馬車,心潮澎湃。
花月看到此處,心中竟然是沒有半點激動,反而是顯現出了煩躁,她一幅女子軀殼身無所長,卻是招惹萬民的翹首以盼,這種無形壓力,幾乎都要讓她的呼吸變得停滯。
水晶眼眸順著窗戶空隙而變得慌亂,花月不禁將眼光凝望向了不遠處的六幻府府門,驟然間,她的呼吸化為香氣,長長吐露出來,原本有些慌亂的眼睛,也是化為憔悴。
“你為什麽看起來那麽難過,你的眉頭,為什麽又開始緊皺了,那英氣眼眸,又為何緊緊閉著,仿佛躲避著萬物。”花月內心被獨自站在妖姬樓府門下少年所覆蓋,少年在地麵上投下的長長影子,就好像隨著風兒飄進了內心世界,給脆弱大腦神跡掩蓋上了黑色烏雲。
馬車不斷向著妖姬樓奔跑,雲逸垂首樣子也是更加明顯,他一動不動,好似化作了大海中千年不化的礁石,任憑風吹雨打,卻是堅定的獨自悲傷。
花月心頭如同針刺般緊痛,她不禁想起在那個傷感日子裏,自己在祭祀完短命父母後,在路上遇到的,滿身是血的少年。
少年在病床上緩緩睜開眸子,露出純潔笑容,那一刻雖在外人看來樸實無華,對於她來說,卻是比海洋之心和滿城花海更為動人,就好永無天日的黑暗世界,被投下了溫暖光亮,在那一刻,她暗自下定決心要不惜一切代價救活少年,就算消耗掉自己未來的陽壽,也在所不惜。
而今日,那英氣少年卻如同行屍走肉般頹靡,這讓花月頓時難受到了極點,她開始催促車夫加快馬車行動,以期求能夠更快來到少年身邊。
四匹駿馬開始揮動堅硬馬蹄,他們昂首向前,不需鞭策便是知曉目標方向,當巨大馬車陰影停留在妖姬樓府門前時,雲逸還沉浸在與紫月刺耳卻頗有道理的談話中,跳躍心髒如同被利箭擊中,直到現在,都感覺鮮血四流。
“你怎麽了。”花月快速甚至有些粗魯的揭開了馬車簾子,白裙身影化作自由飛翔的白鳥,從馬車上飄落下來,麵容帶著一抹微紅,溫情的衝著雲逸說著。
“你怎麽了。”花月快速甚至有些粗魯的揭開了馬車簾子,白裙身影化作自由飛翔的白鳥,從馬車上飄落下來,麵容帶著一抹微紅,溫情的衝著雲逸說著。
“真好聽的聲音啊。”長久失去感官的雲逸半天後才發覺美人已經回來,心中悲傷也是消減了幾分。
少年緩慢睜開雙眼,流露出自然淺笑,如同慢動作的抬起臉龐,靜靜看著麵前那張擔心緊張的俏臉,一時間竟然說不出任何的話來,隻懂得平靜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