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軍中夜話
冰涼夜風徐徐吹蕩在雲逸清秀的麵頰上,將少年心中的冷卻升騰的明顯,背後拓印著的骨翼強勁無比,好似擁有取之不盡的能量,堅硬而有質感的漆白骨色在月光閃耀下顯示出陰森恐怖的跡象,將少年高挑消瘦的身軀描繪成了殺人於無形的黑色殺手。
雲逸下意識的裹裹衣物,身形在天空中安靜漂浮,雖然目所能及的一切都是濃鬱黑暗,但憑借超強的玄氣戰力,他也可以將四周上百米距離內的事物洞悉的一清二楚。
半眯著眸子,深邃的向著前方望去,半晌後,他緩緩地的點動刀削般棱角分明的下頜,因為在他的眼眶中,綿延數十裏的燈火連營如同一隻龐大無邊的史前巨怪。
黑暗降臨時,他會安然長睡,而當東方第一縷陽光滲透過來,各種各樣的怪力亂神便會呼嘯而出。
張望了半晌。雲逸將視野更加調遠一些,目光中除了冰冷寒意,還帶著呼之欲出的仇恨,牙齒也因為氣血的快速遊動,而緊緊咬合。
在目光無限深遠的那個地方,有著蒼白無垠的萬裏雪原,以及被冰雪覆蓋的原始森林。
“北冥雪地,雪鬆林。”兩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字眼從雲逸口中顫顫巍巍的吐露,好像他說出這兩個字眼,付出了巨大努力,甚至就連在身後扇動的骨翼,無形間也增添了許多暗夜力量。
當初在自己四海為家,無路可逃的時候,這個地方上的人們以博大胸懷接納了自己,而在這種關心持續了不過三四個月後,稠密如雨的殺伐便隨之而來。
那一年的那一日,雪鬆林天痕崖的萬丈深淵邊,無數偽善麵孔在哪裏摘下了黑色麵具,以毫不猶豫的手段,執著手中屠刀衝向自己。
時至今日,雲逸還是十分清晰的記得,在哪個大雪飄飛的日子中,血虛和姬月的結局是以怎樣的方式結束,而雪媚如今也長久沒有消息。
念想到這裏,雲逸眼眸中的殺心已經彌漫到了整個麵孔,背負在身後的雙手緊握起來,幾乎可以將巨石瞬間壓碎成粉末的玄氣氣壓猶如下山猛獸,在周邊浮空來回咆哮。
“血仇天,我來找你複仇了。”嘴角勾勒出一道殘忍冷笑,身後骨翼便是掀起無邊狂風,頃刻間,雲逸身軀轉化成了隱匿於黑暗中閃電。
天盟軍隊的中軍大帳中,在照明上有著極大作用的月光石被刻意的放置在了軍帳的各個位置,清冷光芒好似流水,將空間中的每處位置都悉數覆蓋,很快便將處於軍帳中的將軍麵容們照的清晰顯眼。
在大帳的中心位置上,大型軍事會議長桌上橫鋪著刻畫各種數據的精密地圖,所有人都默然無聲,專心致誌的緊盯著地圖上的每處山川河流走向,地形高低以及敵軍陣型的部署情況。
顯然對於此次戰爭,他們格外用心甚至是付出一切,畢竟從一開始,雲逸的命令便是集結全盟所有的軍事力量。
“根據盟主在三天前做出的指令,我們從天雲山,蔚水,千玨穀底,六幻城共集結了人數為三十萬的軍隊,其中步兵共分為五隻軍團,從第一軍團將由盟主親自率領,其餘的四隻軍團分別由龍嘯將軍,沈恒將軍,子良將軍,鬼於堯將軍擔任。而在除過二十五萬步兵軍團後,剩餘的五萬軍隊將由聖非將軍統一進行指揮,這其中包括三萬民弓箭手部隊,三百架重弩部隊,以及為數一百的戰車軍隊。這些軍隊便是我們此次能夠用於針對血修門的所有軍事力量,目前我們的駐紮位置同北冥雪地及望月凝淵穀,成品字型站位,我們是突出的那一部分。”
翰墨聲音清朗悅耳,一邊手持著記載天盟軍隊詳細數據的軍事報告,一邊手指著地圖上的各個方位,以向各位將軍快速說清楚情況。
作為雲逸不在時天盟當之無愧的軍事領袖,龍嘯自然而然的坐在了長桌盡頭最為尊貴的地方,眼神穩重而沒有慌亂,思考著翰墨所處說的話語,半晌後,喉結才上下滑動,說出話語:“我印象中大軍開拔的那一天,北夭沒有參加軍隊的出征儀式,不知是什麽原因。”
龍嘯詢問驟然間便將莊嚴肅穆的場麵變成了一股涼意習習的沉默,將軍們紛紛將眼眸從長桌地圖上抬動起來,身體微微躬著,不知如何言語。
三天前,位於天雲山天池上的事情,在場許多人都目睹了一切,雲逸與北夭的再次意見不合,就像蠢蠢欲動的火山離徹底爆發又接近了一步,而在少年離開後,北夭所展現的那種恐怖猙獰,無不讓他們對這座火山的即將爆發感到恐懼。
“額。”翰墨翻眼挑眉,看看不做聲的將軍們,隨即微微輕哼,支支吾吾道:“他說自己身體不太舒服,便將出征儀式推脫掉了。”
“唉,彼此都是從滄浪古堡走出來的兄弟朋友,不知怎的如今變成了這樣。”龍嘯皺皺眉頭,長歎出一口氣息,眼神生出幾許悲涼氣氛,心中思緒就像互相纏繞在一起的絲弦,始終沒有清晰明了的跡象。
聖非雙手懷抱胸膛,聳著肩膀,薄唇幽幽說道:“盟主年紀輕輕,性情看似平和卻捉摸不透,半年前他以強硬姿態,將年輕天盟納入戰爭軌道中,當在與蔚水戰爭中慘敗後,他沒有想著著撤退,反倒是以更加澎湃的雷霆之擊強行滅亡蔚水。隨後又在斷糧風險下兵行險著,一個月內便將南盟第二宗門的六幻滅絕門絞殺。
長久持續不停的發動戰爭,盟主肯定是為著心中執念,可以說,他現在和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執念。
盟主意誌何等堅韌強硬,如今有人堵在他完成執念的道路上,自然便會與他爆發衝突。”
“那要是有一天,盟主和北夭真的到了兵戎相見的地步,我們當如何抉擇。”子良麵色苦惱的說出這句話,而當話語最後一個字眼落下,他便猛然發現所有的將軍們都在以一種望向怪物的眼神麵對自己。
“我隻是隨便說說。”子良連忙尷尬的解釋道,生怕因為自己這句話,而引出一些不必要的波瀾。
“沒事,大家都是兄弟。”沈恒看其麵容上的緊張神色,十分自然的輕拍其肩膀,無所謂的說著。
龍嘯也不禁自嘲苦笑兩聲,隨即看著月光石,幽幽說道:“子良所說的那一天也不是不可能,不知道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各位都將如何的去進行抉擇。我與盟主從雪鬆林就相識一場,那個時候他救過我的命,所以我這一生都將誓死追隨在他的身邊。”
“盟主於我有知遇之恩,家父曾希望我能登上皇臣道,佩戴紫衣官,腰佩白雲劍,而在妖姬樓的那一夜,是盟主讓我清清楚楚享受到了這些,所以為盟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翰墨眼神逐漸迷離,也許他想到了在六幻城妖姬樓,所遇到的人生巔峰,那無疑是他人生中極為重要的場麵。
子良和聖非相互對視上一眼,隨即致意般的重重點頭道:“我們二人是由龍嘯將軍舉薦給盟主的,這半年以來,盟主對待我們如同親生兄弟,我兩自然也會為盟主鞍前馬後。”
“這麽看來,我倒是唯一一個有可能站在你們對麵的人咯,畢竟我是個敗軍之將。”鬼於堯寬厚麵容上浮現出挑逗笑容,十分喜感,配合上略顯委屈的語調,更加具有滑稽意味。
眾將不禁紛紛開始輕笑,大帳中一時間被歡快氣氛籠罩。
“剛才龍嘯將軍說他的命是盟主救得,其實我的生命何嚐不是,我從小便孤苦伶仃的生存在千玨穀底,上天可憐我的命運,讓鬼霄來到這裏,他收我為義子,賜我衣食又教我練氣學武。後來他被鬼青害死,看起來就像是上天對我開的玩笑。不過就在這個時候,盟主救我性命又親手殺了鬼青,也算是為我報了一生仇恨。此外我還記得在跟隨龍嘯進軍返程,路過千玨穀底時,盟主特意為我寫了一封書信,他在裏麵告訴我隻要我願意,他會讓我留在千玨穀底,並給我留下一定數量的軍隊。從小到大,這世間唯有二人曾對我推心置腹,視若手足,一人是鬼霄,另一人便是盟主。若是真有龍嘯將軍說的那一天,我會向當初在蔚水背著盟主奔逃那般,護佑在他的身邊。”
鬼於堯的長話引得眾人笑容一一收回,可當他們抬起麵容,凝望這個小山般雄厚的中年巨人時,竟發現在他始終保持淺笑,仿佛剛才所說的過往,如風煙般飄散殆盡。
“看起來我們都會站在盟主這一邊,所以目前隻能寄希望北夭不要做出什麽太過火的動作了。”長久沉默在軍帳中持續了很長時間,眾人心中念想被沈恒起伏波瀾的音色打破。
作為雲逸兄長,他對天盟將軍對於雲逸的支持十分滿意。
“看起來你們都聊得十分投機。”不知何時,雲逸已然來到了中軍軍帳前,雙手緩緩揭開軍帳門簾,聲音平和的就像天空中的朵朵白雲。
“盟主。”將軍們紛紛將身軀站的筆直,雖然沒有想到雲逸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但作為屬下,禮儀卻保持著極為完美。
短短盟主兩字看似簡單無奇,可其中的尊敬和推崇,卻濃重到了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