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回憶
雲逸將藏在衣袖中的冰冷雙手抖擻兩下,拿了出來,長呼出幾口氣息,全身上下的玄氣能量就好似溫暖洪流,縱橫權衡,徐徐向前的腳步也悄然間活躍了許多。
很快,他的聲音便來到了微小棧道入口,白色寒霜平鋪在木板和深黑色的鐵鏈上,將初冬季節的那種寒冷淋漓盡致的展現出來,天空中的雪花宛若雨點般越下越大了,無形間看去,就像是天神在為這場即將開始遠程行軍,譜寫悲壯序曲。
雲逸烏黑頭發上已然被白雪悉數覆蓋,身軀上的黑衣在此時也變換了顏色,他不斷的調整著眼眸流轉方向,最終長久的將目光鎖定在了棧道下的無盡深淵。
聽說野狐嶺在古代是一片沐浴鮮血的龐大疆場,那個時代,在這裏稱王主宰的是兩個生長在馬背上的民族,他們都穿著胡服,擅長騎射之術,並以攻勢迅猛的騎兵馳騁疆場。
再後來,隨著雙方實力不斷擴大,兩者之間的矛盾也愈發膨脹,他們最終在這片領域爆發了迄今為止最大的騎兵衝鋒作戰。
昏暗無光的戰爭烈火以燎原姿態統治了這裏,喊殺聲中死去的士兵們總計有著二十餘萬,嘶鳴戰馬淒慘的躺在地麵上,發出痛苦的聲音,無數旗幟周而複始的抬起倒下,恍然看去就像是一場沒有意義的政治把戲。
這場戰爭最終沒有分出一個真正的勝利者,因為戰爭幾乎是把雙方所有的人力財力都已透支的方式消耗掉了,幾十年後,兩隻剽悍的馬上民族隨即被來自羅斯帝國的重弩戰車悉數摧毀。
念想到這裏,雲逸似乎從凝望深淵的過程中,看出了一些虛幻端倪,他似乎看到兩個民族的戰士猙獰著麵孔,揮舞著圓月般的彎刀,駕馭著發狂戰馬,沉浸在屬於彼此的戰爭節奏中。
可僅僅隻是一個照麵後,大片軍隊宛若潮水退卻般倒下,死屍亂七八糟的擺放,如同抽象畫家筆下那淩亂線條。
緊接著,金蛇狂舞的戰馬四蹄宛若擊鼓般的迅猛飛馳,堅硬馬掌將死屍臉部踩得滿是淋漓鮮血,破碎軀體也在滾滾馬蹄聲中,變成一坨坨肉泥。
想象到這裏,雲逸眼眸快速眨動,就好像是有著細長尖針即將刺向自己,強烈驚悚感覺電擊似的密密麻麻湧來。
少年不自覺的努努薄唇,黑色眼眸望向前方,虔誠表情看起來就像追逐著天國之路。
“吱吱吱。”隨著行走棧道的第一步靜謐跨出,單薄木板上發出了令人耳鳴的音響,同時伴隨著呼嘯寒風,這種聲音驟然間沾染上了恐怖意味。
雲逸迫使著自己不再看向深淵,手掌穩定的攙扶在旁邊的冰冷石壁上,腳步幾乎是顫抖般的向前行進著“扶好這些牆壁,照顧好你前麵的戰友,眼睛向前看。”
雲逸一邊向前行進,一邊竭盡全力的嘶吼著,謹慎麵孔始終保持,生怕出現一點點的意外。
黑色軍隊就像匍匐毒蛇,緩慢向前走動著,盡管這隻軍隊有著鋼鐵般的軍事素養和頂尖戰力,但在風雪的夾擊之下,十裏路程竟是走的步履維艱。
“呼呼。”時間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處於第一隊伍最前端的雲逸也因為高度的精神緊張而顯現出幾分疲倦,高挺白淨的鼻梁被風雪凍得通紅,眼神光芒也是不由的暗淡了許多。
“盟主,我們快到了。”時刻跟隨在身後的影殺部隊幾乎在整個行軍過程中,都保持著絕對沉默,就好比他們名字所言說的那樣,在平安無事時刻,影子無聲跟隨在主人左右。
怒影抬動僵硬手指,向著前方棧道出口指去,言語中也匯聚著幾分濃重欣喜,畢竟這次的行軍對於他們來說,也是極度考驗。
雲逸愣愣,略顯茫然無知的點動了下頜,手掌將麵容上的風雪盡數擦去,心意寂寥的看著百米外那片廣大無垠的白色冰原,腳下步伐不由的加快頻率“前方就是棧道出口,全軍做好準備,以防止敵人在此駐兵。”
雲逸心中意念微動,便是將漆白如雪的骨劍從玄戒中套取出來,眼神化為探照燈,警惕光芒掃視著可能發生的不測。
“砰砰砰。”軍隊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與沉悶呼吸無形間融為了一體,所有人都將連接著心髒的一條條筋脈緊繃,仿佛是在為即將到來的登陸做好準備。
“呼,”當雲逸放鬆的喘出一口氣,進而將單薄身軀從棧道上完全移至冰原上時,所有人高懸心髒終於下降了高度“第一隊軍隊迅速像周邊一裏的地域擴展,建立簡單的防禦體係和前沿哨所,一旦發生什麽情況,馬上向我匯報。同時通知第二隊的人馬開始行進,待夜幕降臨之前,全軍一定要在此地完成整備集結。”
看著一個又一個的士兵驚魂未定的行走出來,雲逸柔聲衝著身邊副將下達命令,隨後行走到棧道出口的邊沿地帶,對每一位士兵投以溫和笑容。
就這樣,持續不斷的行軍好似擁有了螞蟻搬家般毅力,雖然看起來前路遙遙無期,可總歸是有著能夠期盼的方向,雲逸不禁心意越發豁達,而當他再度看向雪花四濺的深淵時,心意中不由想念了起了一年多前,天痕崖的場麵。
那時的雲逸正處於修魔之氣反噬的瘋狂階段,盡管在一時間擁有堪比九級戰士的超強實力,但理智和判斷已經隨著風雪灰飛煙滅了。
所以理當來說,對那場戰鬥的記憶他隻有一個十分模糊的概念,可三百多個日日夜夜過去了,他卻發覺自己對天痕崖之戰的每個畫麵都看的十分清楚,就好像是有人在他麵前,用高幀數的攝像機,把每一個畫麵重演。
無論是獨戰數十位魔者,還是與怒徐搏殺,更或是血虛為自己挺身而出悲情場麵,這些他都刻骨銘心的記在心中。
“血冰兒,姬月,雪媚,青萍,花月。”或許是傷春悲秋所帶來感情波瀾,又或是因為消除危險計劃所帶來緊張,今日雲逸心緒總是處於四處飄飛中,不禁慢慢念誦起了在自己十八年的人生過往中,所遇到的女孩們。
師父風狂曾隱晦的談及,自己的出生是一場人為悲劇,但好在這漫長的悲劇歲月中,總是有著心地善良且好看精致的女孩出現在眼前,並沒有企圖的為自己填充過很多快樂。
可盡管如此,從始至終那些與雲逸關係密切的女孩們,大多都沒有什麽好下場。
血達弑父奪權後,血宗已經陷入了前所未有血色恐怖中,聽說前朝老臣將軍們都已經被流放或者誅滅九族,甚至就連貴為公主的血冰兒,也開始了流浪四海,浪跡天涯的旅途。
想來到現在,自己已和年少時暗生過朦朧情愫的女孩兩年未曾見麵了,腦海中的印象如今再是回想起來,卻是有種心酸的陳舊感。
姬月最終的結局是在自己的麵前,以跳崖自殺而落幕,雲逸每每念及此時,總是有種肝腸寸斷的感覺。
誤食化形草的雪媚如今大概在羅斯帝國池家家中吧,按照自己與池豪的生死交情,她想必是過的很好,不過長久分離畢竟是會引起綿綿相思吧。
至於青萍,雲逸從始至終都將其當做是妹妹一樣看待,從第一次見麵的冰冷模樣到相處數月的乖巧,再到黑化後的冷冽氣質,這個女孩總是給自己前所未有的震撼,仿佛在嬌小玲瓏的麵容上,鋪蓋著好多不同的麵具。
自從鬼堡分離後,雲逸也曾派人調查過青萍去向,可四海之大,尋找一女子又談何容易。
如今自己親率數十萬大軍,與其父親要在北冥雪地上決一死戰,不知到時候,她是否會顯露真身。
而對於花月,雲逸心中一言難盡的情意或許是所有女孩中最為濃重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都有著悲劇的開始,一個從小便無父無母,另一個也在正值青春年少時失去雙親。
不過相比較起來,花月的痛苦和悲傷應該是要更加嚴重的,畢竟無父無母意味著無牽無掛,而花月所要承受的,便是如同山海般的巨大難過。
所以他們二人有緣相聚,甚至產生救命過往,理應當抱團取暖,互相安慰,可為了心中大業,雲逸還是毅然決然選擇同紫月暗中設計,將其拋之餘外,作為引兩虎搏殺的誘餌。
盡管最終是達成了結果,六幻城的葉家和奇陣豪門六幻滅絕門按照想象中的那樣大廈破碎,紫月也報複了葉極對於自己傷害,可終究還是無可避免的傷害到了美人的心。
不過人總是攜帶著悲天憫人的思想的,豐神俊朗的葉陌寧願看著葉家毀滅,也要護花月周全,想來肯定是對其有著海枯石爛的感情,這樣美人的未來,也會少吃很多苦難。
雲逸這樣想著,心中負罪感稍微減少些許,寂寥也逐漸的變得風輕雲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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