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悲哀
對於如今對陣於北冥雪地上敵我雙方的上百萬軍隊來說,十二月份的寒冷已經強盛的到來無法阻止的地步。
不過這份寒冷讓天盟軍隊感受,卻不是那麽的真真切切,在血色荒原和野狐嶺大捷的勝利衝蕩下,冰冷已經變得虛弱許多。
與此同時,從望月凝淵穀不斷運送過來的糧草,正在讓這隻龐大軍隊將戰鬥能力調整至最高狀態,法西帝國皇室的潛在幫助,也促使著這場戰爭的走向在短短半個多月時間裏,發生了巨大變化。
沒有人會忘記戰爭初期是什麽樣的情況,正麵戰場上,望月凝淵穀軍隊節節敗退,最終在血色荒原死死牽製,被迫進行慘烈決戰。
作為玄皇戰士的墨脫,也在血仇天的突襲下重傷昏迷,一切跡象都似乎表示著,血修門要取的最後勝利。
不過也就在這個悲觀寂寥的時刻,遠在天雲山的天盟軍隊,如同幽冥般的出現了,並且繼續了他們曾在千玨穀底,蔚水,以及六幻城所擁有的無往而不利的進攻態勢,無懈可擊的戰爭神話似乎還要恢弘壯闊的書寫下去。
北冥雪地深處,黑色堡壘在終日不停的風雪下顯露出了極為堅定的質地,不同其他血修門的宮殿閣樓,石質堡壘雖然在保暖性能上並不出色,但若是論起無法摧垮的防禦能力,必然是方圓百裏內首屈一指的存在。
可是對於如今處在堡壘中的血修門統帥部將軍們來說,堡壘堅固沒有給他們帶來踏實安全感,反倒是讓冬日寒冷顯得更加尖銳凶狠。
就在三天之前,從野狐嶺傳來的戰報應接不暇,就像是天空中不斷飄零的雪花,駐守在哪裏的士兵仿佛是在用這種方法告訴後方統帥部,他們已經用無法跨越的天險,阻擋住了天盟三十萬大軍。
而時間推移到昨天,來自野狐嶺的戰報突然停止了,緊促停滯感給人一種瀕臨死亡的可怕感覺,好似冥冥之中,有人剪斷了用於聯係的神經。
頓時間,堡壘統帥部裏的官員們慌作一團,他們不太願意相信,十萬軍隊就這樣的人間蒸發,連忙派遣了數十隊的偵察部隊,前往野狐嶺探尋情報。
整整一個夜晚過去了,焦急將軍們終於等來期待已久的情報,隻是這情報聽起來,實在是難以接受。
“我們趕到野狐嶺地域的時候,戰場痕跡已經被風雪和天盟軍隊收拾幹淨,無法從中得到有效信息。
隨後我們冒險貼近了離野狐嶺要塞不足五十裏的地方,發現駐守在哪裏的已經是天盟軍隊,百裏連營,最起碼也是有著五十萬軍隊,此外聽居住在哪裏的原住民說,主將大人在兩天便被斬殺,連屍體都尋找不到,十萬軍隊隨即被敵人包圍,最終全體向天盟投降。”偵察隊伍的首領低著眉眼,不敢看向坐在作戰桌兩邊的三軍將軍,雖然沒有直視,但他卻能夠預料到這些大人們的臉上,究竟是何等尷尬的表情,那是慌張遲疑和屈辱的百感交集。
“這太難以想象了,半個月時間裏,我們損失了三分之一的軍隊,而天盟卻幾乎沒有遭受到多少創傷。”一名血修將軍驚恐不已的站立起來,眼睛顫抖的看著鋪蓋在桌麵上作戰地圖,恍惚間竟感覺身上的盔甲極為沉重,幾乎都要將他壓垮過去:“而且隨著血色荒原和野狐嶺兩大區域的相繼丟失,我們將沒有任何戰略緩衝區,作為延緩天盟進攻方法,之後的戰爭,真的就要在北冥雪地上打響了。”
“過去凡是想要擊潰血修門的軍隊,大多都會被血色荒原的上戈壁黃鳳吹得陣型散亂,又或者會在野狐嶺的要塞高牆前望而卻步,而現在三十年的時間過去了,終於有對手率領著大軍,氣勢洶洶的殺了進來,這是血修門創立以來的頭一遭。”感慨的人是位年紀已經十分衰老的將軍了,重型盔甲裹蓋在身軀上,看起來是再將他死死壓製,就好像黑色棺木毫不留情的扣上了他還未完全消亡的生命。
顫抖話語中充斥著強烈驚歎,且無法釋懷的感覺,半咪眼眸沒有看向桌麵上的地圖,也沒有看著失魂落魄,垂頭喪氣的血修門將軍們,隻是略顯可憐將目光審視向了黑色堡壘那小小的一扇落地窗,垂放在膝蓋上的手掌緩慢搖晃,仿佛要觸摸什麽東西。
“難道我們就隻能坐以待斃,無法發動反攻嗎,我們還有四十萬的軍隊,我們還沒有徹底死掉,蒼狼從來都不會懼怕饑餓和寒冷,局勢越是殘酷,蒼狼的獠牙也會越加鋒利。”年輕將軍承受不了這種史無前例的悲觀氣氛,在他感觸之中,堡壘是要比外麵風雪更為寒冷的存在。
老將軍痛苦的搖搖頭,發出苦笑聲音,聽聞起來就像是在嘲笑年輕將軍的氣血方剛。
經曆了眾多戰爭風霜的他,無疑是在場中最為有經驗的存在,曾經他也向其一樣,初生牛犢不怕虎,但數十年錯綜複雜的戰鬥經驗告訴他,戰爭可不是憑借一腔熱血就可以打贏的:“除了被盟主派去執行秘密任務的葉凡將軍,整個血修門中,最具戰爭才華的將軍便是主將大人了,可結果那,三天時間城破人亡,十萬大軍悉數倒戈投降,難道這還不能說明些什麽嗎。
天盟軍隊已經進入千裏平坦的北冥雪地,接下來,便是大兵團縱深穿插進攻場麵了,我們能否擋住這一切,實在是難以預料的事情。”
“擋不住也得拚盡全力去擋,就算是戰至一兵一卒,也應當如此。”強硬的戰爭命令長久回響在黑色堡壘中,無形間將冰寒氣息上升了一個維度:“我不管天盟軍隊是如何龐大,他們的軍事裝備又是多麽的優良,我隻知道這裏是北冥雪地,屬於血修門的地方。”
血仇天的身形從黑暗角落中一步步的行走出來,沉重腳步聲回蕩在空間,就好似喪鍾鳴動,而當他的麵容被微黃燈火照耀的清楚的時候,統帥部的將軍們紛紛嚇得全身抖顫。
鐵青色的五官上,扭曲著一層薄弱寒霜,神經質的瘋狂表情旁若無人的顯現出來,宛若醜陋鬼怪張開了布滿獠牙的巨口,最為可怕的,是那雙不斷閃動著的血色眉眼,遠遠看去就好似兩盞忽閃忽滅的煤氣燈,像極了那吃人的深海蛟龍的巨眸。
血仇天明白此刻將軍們對於自己麵相的恐懼和慌張,但他還是沒有想要做出改變的意思,因為在他看來,極致壓迫才是讓屬下盡心盡力,做好事情的有效途徑:“主將戰死沙場,是血修門上上下下都難以釋懷的事情,不過死亡悲傷將轉化為對於戰鬥的渴望,我相信血修門的軍隊接下來會爆發出更為凶狠的意誌,就像是荒原上的蒼狼,除非將對手活活咬死,否則決不罷休。
葉凡將軍已經被我晉級召見回來,接下來,他將成為整個血修門軍隊的最高統帥,領導四十萬大軍抵禦天盟入侵。”
血仇天的殘酷話語終於讓將軍們感受到了些許希望曙光散發,葉凡這個字眼足以讓在場所有人眼前一亮。
差不多兩年前,在與望月凝淵穀在野狐嶺爆發的那場短暫戰爭中,葉凡璀璨的光芒幾乎都要壓過了風雪飄搖,以至於很多人到現在,都無法回想起那場戰爭究竟誰才是最後勝利者,隻能想起葉凡手持長劍,縱橫沙場的英雄氣概。
不過後來由於血仇天的掌上明珠青萍離開,葉凡也無奈從軍隊中被調離出來,前去尋找,當然這也從側麵反映了,他在血修門中的戰力和地位是多麽的崇高。
而現在,三軍中最有威望的主將將星隕落,葉凡自然是最有資格承擔起臨危受命,統帥全軍的最佳人選。
“既然大家都沒有反對意思,就都先退下吧,做好最後的決戰準備。”血仇天厭煩的擺動手掌,示意所有將軍退下,隻留他一人待在空蕩的黑色堡壘中獨自徘徊。
自從青萍毫無緣由的離開後,血仇天便無可奈何的感受到一種平生未曾經曆過的孤獨感,仿佛天大地大,再也沒有可以值得傾訴的對象了。
而隨著這種不良情緒不可阻擋的擴展,嚴重暴躁,敏感,以及瘋狂易怒接踵而至,無形讓心中的空蕩失落感愈發可怕。
當初顛沛流離的少年,率領數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的殺伐過來,也讓血仇天隱隱約約感受了某種詭異的絕望。
曾經他毅然決然的離開血宗,並且與其斷絕關係,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如今卻在冰天雪地中,躲避在暗無天日的黑色堡壘下,等待著戰爭懲罰,這實在是讓人難以釋懷的境遇。
血仇天這樣想著,難看表情上流出幾分苦笑,背負在後麵的雙手也死死握成拳頭,玄皇戰士威壓在空間中不斷沉澱和積蓄,甚至就連四周用於照明的燈火,都在這種壓力下熄滅。
“難道當初所做的一切,真的就是個錯誤嗎,或者說在天痕崖沒有殺死他,埋下滅亡的苦果。”麵對著短時間內的連續兩場慘敗,血仇天不禁捫心叩問,高昂腦袋也哀傷低垂下來,看著身披著的血色大髦,最終卻是沒有做出任何回答,隻是空留下一聲足以彌漫黑色堡壘的歎息。
深層次的睡眠讓雲逸呼吸變得愈發的平緩潤滑,微紅臉龐上散發出蓬勃的生命跡象,甚至在他的嘴角,都若有若無的流露出幾絲完美弧度。
天盟將軍們看著少年這番舒心的睡眠狀態,也是一一退出了殿外,對於其的擔心逐漸消失,心中不禁暗道其或許在做著什麽美妙夢境吧。
沒有人知曉此刻雲逸早已進入了重新體會過往悲劇的時刻,表麵上的沉睡,更像是神靈為掩蓋真相而故意營造出的麵具。
夢境中,少年獨自一人行走在巨大而茂密的森林中,繁盛樹木高聳入雲,擁有著無數小扇子般的葉片,鮮白雪花懶洋洋的貼在上麵,就像是貼心裹蓋的了一層棉被,空氣中的大雪冷氣和樹木泥土味濃鬱交織,顯現出某種略顯詭異的自然氣氛。
一望無盡的雪鬆樹林悠長的難以望到邊際,唯一可以感知到的便是幽林深處傳來的那幾聲巨大野獸咆哮,不過聲音中沒有多少暴虐和凶狠意味,更像是魔獸野性的瘋狂釋放。
“真是熟悉的場景啊。”雲逸背著雙手,墊著腳尖行走在樹木間,黑色眉眼輕鬆而又快活的審視四周環境,仿佛莫名其妙的來到此地,對於他來說是一場難得旅遊:“夢到這樣的景象真是不容易。”
雖然處於無法由外界喚醒的深層次睡眠中,但雲逸自己卻還是能夠清楚的認知到,麵前的一切並不真實,而是一場夢境,正因為明白這樣的緣由,雲逸不斷向著密林深處走去,步伐越發輕盈,視線不斷的向著四麵八方望去,似乎想要將這裏的一切環境看的清清楚楚。
“這是雪鬆林。”在經過不斷的行走判斷後,少年終於發覺自己來到了那片不同尋常的地方,對於他來說,這裏意味著生死別離和價值觀念的破損。
念想到這裏,雲逸不禁按照著記憶中的模糊印象,向著一個方向走去,臉麵上的表情也是在短時間內,渡過了許多種截然不同的變化,在撕心裂肺的痛苦嘶吼後,轉換而至的卻是明白真相的微笑,現實中長久壓抑著內心情緒,在夢境中毫無保留的凸顯,既顯得光怪陸離,又有種讓人生懼的恐怖感。
就這樣,各種表情都在英氣臉眸上悉數扭曲,少年也終於來到了那塊魂牽夢繞的地方。
天痕崖在有著百裏之大的雪鬆林中,是一個非常著名的地方,不僅僅是這裏擁有著險峻高大的地勢,也因為它極其深遠而難以觸及底部。
而在一年多前,爆發在這裏的廝殺大戰,也更加讓它名氣高漲。
如今在一場亦真亦假的睡夢之中,曾經廝殺之戰的主角,以改頭換麵重臨故地。
雲逸不在墊著腳尖行走在地麵,他開始將自己的步伐盡可能的變得沉重,氣勢宛若大戰在即,毫不憐惜的釋放出來,黑色眸子中充滿著嚴重的肅殺氣息,仿佛直到現在,他還對此地發生過的事情耿耿於懷。
“呼呼呼。”蒼茫天空中適時吹來了幾道敏銳寒風,也將遠方雪花就像蝴蝶那樣帶到了這裏,天女散花的場麵無形間增添許多藝術感覺,可雲逸自己卻始終感受不到,反而是覺得像死了很多人的那天。
步伐已經慢慢走到了天痕崖數十米寬大的崖麵上,風雪也不由的變得更加巨大,轉瞬之間便將黑色石質地麵盡數鋪蓋。
可即便如此,雲逸還清晰的記得在這裏的每個角落,所發生的事情。
在那邊,骨劍曾毫不留情的刺破了魔族殺手的脖頸,在那邊,玄氣爆炸般力量,將殺手肚內的五髒六腑炸的粉碎,而在這裏,擁有著九級戰力怒徐,曾被修暴血下的自己親手殺死,猩紅鮮血噴灑在地麵上,將白雪染成了紅色地毯。
想到著這裏,雲逸不禁閉上了眼眸,稍微聳動著的鼻尖來回嗅著空氣中的氣味,迷醉表情仿佛是一隻嗜血惡魔聞到了香甜血腥味。
不斷暢想將那一日發生過的事情清晰拂過,而隨著過程推移到最後,悲傷回憶便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