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崔煉的內心所想
當清晨光芒徹底將赤霞平原的火紅領域顯現出來時,從百裏之外的東部荒原上,快馬加鞭奔跑過來的傳令兵便為雲逸送上了龍嘯的親修書信,上麵標明自己已經同聖非軍隊會合,並且已經開始大張旗鼓的修建起了大量軍事營地和設施,一切行動正在按照計劃所指示的那樣向著最終結果推進。
在看到這封書信後,雲逸卻是馬不停蹄的下達全軍開拔,前往東部的命令,一時之間,浩蕩陣勢滾滾湧動,引得四方戈壁灘另一邊的丹宗都了解清楚。
正午時分的赤霞平原上,陽光相比起平常時分要更加的炎熱難以阻擋,這不僅僅是因為澳亞帝國所處的炎熱氣候,更是因為平原上沒有任何植被進行氣候調節。
雲逸坐在披帶墨色黑甲的高頭戰馬上,徐徐的向前進發著,白皙麵容似乎是因為燥熱而變得稍顯微紅,幹淨額頭上也流出了些許汗水,過往英氣非凡的眸子中充斥著濃重煩悶情緒。
在他的身後,是一眾穿著鎧甲的統帥部將軍,更往後一些則是被血奴部隊重重護佑的大型馬車,此時血淩雲正親自駕馬,守候在車門口,高大健壯的身軀充滿對於四方危險的警惕,仿佛此刻在馬車中有著最為珍貴的存在需要保護。
看到這樣的畫麵,雲逸也是不禁流露出幾分苦笑,暗想這裏有著二十萬大軍,怎麽會有危險。
“我來軍中已經有兩天時間了,怎麽不見龍嘯將軍。”離少年不遠的北夭看著荒蕪戈壁灘上一覽無盡的景色,不免是生出了幾分無聊意思,他看著身邊長久沒有言語的翰墨,輕聲詢問道。
“他在東部荒原,我們現在就要去與他會合。”翰墨微笑的草草回答兩句,將清澈眼眸看向了前方少年的瘦弱身影,隱隱透露出來的疑惑似乎是在考慮,是否要將對丹宗的計策言說出來。
北夭不動聲色的在心中凝念著東部荒原這四個字眼,眉眼中時不時的閃爍過幾分不屑笑意,表情上的不置可否也是凝重到了極點:“昨日夜晚我看赤霞平原的版圖,發現想要進攻位於蒼嘯塬的丹宗,隻有兩條道路,一是距離較近但地勢極為險峻的峽穀之地,另一條則是繞道百裏的東部荒原,難道盟主想從第二條道路發動進攻嗎,那樣的話,恐怕會將戰爭期限不斷拖後,甚至還要同丹宗主力軍隊作戰。”
“目前來講,的確是要從東部荒原發動進攻。”在沒有得到雲逸允諾,翰墨也不敢將龐大的戰爭計劃全盤托出,畢竟此事極為重要,關乎著天盟和丹宗的對陣局勢。
北夭看著作為雲逸近臣的翰墨欲言又止,不免察覺到了什麽,攜帶著些許怒意的笑容宛若是猙獰麵具,浮現在了瞳孔上,一雙黑暗宛若無底深淵的眼眸,緊緊盯住了離他數十米外少年,殺伐與冷冽光芒時不時的顯現,仿佛此刻正在心中壓抑大量死亡意誌。
位於側後方,同樣駕馭馬匹的崔煉將這一切都清楚看在眼中,表情極為驚訝,原本燥熱的皮膚頓時間變得冰涼如水,宛若掉進了冬季冰窟。
在剛來來到天盟時,他就曾聽許多將軍士兵們隱晦言說,年輕盟主與北夭有著濃重不合,,從少年做出要發動龐大而不可停止的遠征戰爭時,這兩個曾經一同建立宗門的人,似乎就不可避免的站在了對立麵,而隨著後來蔚水斷糧以及在天雲山後山與雲逸的對峙事件後,這兩個人的矛盾就已經陷入不可調和的矛盾。
盡管年輕宗門還在表麵上表現著自己無法替代的團結,但所有天盟高管們都知道,有一條裂縫已然伸展開來,並且處於不斷擴大。
思想到此刻,崔煉不免是產生了幾分凝重疑惑,他不明白既然少年與北夭不合,又為什麽要將其帶到前線戰場,這難道不是自找麻煩和不快嗎。
無奈的搖動幾下麵容,崔煉再度將關注神情放在了憤怒北夭身上,也許是因為在監獄中當過數十年獄卒的緣故,他十分了解和清楚一個人在死亡壓迫下,所表現出來的可怕憤怒,那種怒火足以向八荒燎原,足以蒸發四海。
而此刻,他卻從北夭臉上清楚看到了這種神情,甚至比之過往要更加猛烈,仿佛他所承受的不是死亡的威嚴逼迫,而是一場注定無法消融的戰爭。
崔煉麵色霎時間變得慘白,抓站戰馬韁繩的手掌也是瘋狂顫抖,巨大束縛力量引得跨下戰馬不免發出了尖利嘶鳴聲。
“嘶嘶。”聽聞著身後戰馬的鳴動,雲逸心頭不禁緊皺,隨後快速轉過腦袋,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凝視,而當看到麵色煞白,驚恐萬分的崔煉時,緊皺內心不知為何愈發沉重:“崔煉,你過來。”
隨意擺動兩下手掌,示意中年人駕馬過來,緊接著充滿關懷意味的低聲詢問:“光天化日天朗氣清,你怎麽到像是見到鬼了。”
“沒,沒什麽事,盟主放,放心就是。”崔煉低垂著腦袋,似乎在沉浸於剛才的冰涼徹骨,他不斷回想著北夭注視少年的表情,腦海不免也是想象出了許多殘忍可怕的事情。
雲逸長歎出氣息,緊皺英氣眉眼,他平和注視著這個在印象中言談舉止頗為有禮的男人,料定其心中必定隱藏著許多事情:“怎麽說話支支吾吾的,這可不是你啊。”
崔煉輕挑眼眸,看著在太陽光芒下,年輕男孩玉石至臻的笑容,原本想要將所見所聞言說出來的意思也是不免消除,他不想因為自己私下的主觀觀察,而影響了少年與北夭本就緊張的關係,隨即努力擠出幾分輕鬆笑容道:“沒什麽,隻是想起了一些不好事情,盟主不必擔心。”
看著崔煉心有所想卻又欲言又止的神情,雲逸隻能是稍顯無奈的聳聳肩,本就因為炎熱而變得焦躁的心情也愈發沉重:“來之前安頓好你的母親了嗎。”
“啊。”中年人沒有料想到,少年竟會詢問這個問題,不免驚訝的發出一聲微嗔,不過很快他還是反應過來,麵容上的驚恐蒼白也漸漸的變成感動:“我拿著盟主給的財富,給家母換了一院大點房子,又請來兩個侍女來照顧她,想必安頓的還算美滿。”
“嗯,不錯。”雲逸語調包含著滿意色彩,手掌輕輕將額頭上的汗水擦拭幹淨:“如果在自己的人生最後時刻,有著子女陪伴想必是非常好的事情,隻是可惜如今戰事緊急,舟車勞頓不能將她老人家帶到這邊,實在是難為你和你母親了。”
雖然雲逸生來便沒有雙親的陪伴照料,可從小閱讀的萬卷經書典籍中,卻是清清楚楚的告訴他許多為人子女的孝義之舉,而如今崔煉放下年邁老母前來幫助自己,從某種角度來說也確實有些為人所難。
“盟主言重了。”崔煉在少年的一翻真摯話語下,將剛才的恐慌淡忘,坐在戰馬上他重新恢複往日裏言談舉止謙卑有禮的姿態,雙手輕輕的抱和在馬上,向著清秀男孩點頭示意,隨後不無感慨的念誦道:“那日能在監獄中見到盟主,我一直都認為是我此生最大際遇,年輕的時雖未曾行萬裏之路,可畢竟也是在寒窗下苦讀了十年經書,自認自己能夠入朝從仕,封官拜相,可是到我三十歲的時候,這樣得事情依舊沒有發生,反倒是老母親的身體愈發沉淪。
那時候才明白,自命不凡的我前三十多年是多麽無所事事,庸庸碌碌。
法西帝國牢獄裏每天每月每年,都會湧進大量犯人,他們有的就是街頭上百無聊賴,偷奸耍滑的小混混,有的則是像耀星黑釋那樣,曾經在朝廷上呼風喚雨大員,當然也有曾經差點當上皇帝的星宿。
但當我看著這些人的時候,竟然發現這些人盡管身陷牢籠,卻有著清楚認知,他們雖然失敗可仍然知道自己在做著什麽,而我擁有著自由,卻滿心迷茫與無知。”
崔煉說話語氣平靜中有著鏗鏘有力的電閃雷鳴,就像他那普通外表下,有著一顆氣吞山河的內心:“不過現在我找到了自己的方向,盟主對我有知遇之恩,我定會為此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雲逸認真傾聽著中年人滿懷感情的肺腑之言,這不免讓他想起當初在遠征鬼宮的路途上,自己也是以同樣心境聆聽著翰墨過往,驟然間也是發覺到這兩個人從某些地方極為相像,他們就像是鏡子的對立麵,互相擁有著常人無法擁有的特質。
雲逸長歎出一口氣,動作輕緩的拍打幾下耀星肩膀,眼神也是含著淺笑,表情風輕雲淡的喃喃自語:“未來會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