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紅梅,贈予美人兮
那天,他走得匆忙,根本不想同‘他’扯上丁點兒關係,可是,轉身傲然而走時,僅聽耳畔嗖的一聲,他敏捷的伸手一抓,頓時的,手上的金絲紋靴濕漉漉的,仍然往下滴水,因著灌了水的緣故,握在手中竟然沉甸甸的,盡管沒有臭氣熏天的味道傳來,他仍若聞到腐臭氣息一般。
一雙墨眉緊緊的蹙起,萬分嫌惡的兩個手指夾著,一手掩著口鼻,爾後,迅速的將那隻鞋重重的拋出。
憤然的轉頭,確見丫眨麽眨麽一雙烏溜溜的大眼,不怕死的衝他吐舌頭,見他似乎一臉鐵青,吐完舌頭之後,便迅速的站起來,顧不得去尋那隻已經拋出很遠的鞋子,一邊做鬼臉,一邊一腳深一腳淺的四處逃竄。
那背影,極端的狼狽踉蹌,渾身仍然濕漉漉的滴著水,她發絲麻花一般水成一團,一瘸一拐的滑稽樣,竟讓他一肚子的惱火漸漸消散了,連及嘴角微微上揚都渾然不覺。
且還是豪雲來了,見自家主子笑得相當清甜,順著他瞧過去的方向望去,半個人影都沒有。
這一晚,她極端難捱,讓她同一個並不熟識的男子同床共枕,同夫婦一般,她實屬做不到,於是,當衛二將膳廚熟睡的她一路拎來寢殿時,她一雙腳幾乎快長到地上一般,奈何衛二又尋來幫手,且一把將她扛在肩上,結果是,她半睡半醒便被扔進寢殿。
齜牙咧嘴的揉著屁股,悄然抬眼,見那丫正坐在太師椅上,居高臨下的望著她,爾後,她訕訕一笑,道“這位英雄…..”
他撇撇嘴,說“我並不是英雄。”
她繼續道“這位壯士?”
他又道“你瞧著我像壯士嗎?”
她眯眼,審視了他片刻,才道“這位道長?”
“道長?”他聲音提高了兩個分貝,邪邪一笑“你瞧著我哪裏像道長?有如此英俊的道長嗎?”
“我掐指一算,你既是道長,便應當戒掉一切恩怨嗔癡,即便看破紅塵,也不應當選擇我做你的長輩。”她揉著屁股慢慢起身,出言不遜的在他麵前晃了晃,爾後,退的極遠,怕是一不留神,這丫便抄起棍棒,一棒子將自己打出去。
那帥哥恐怕是被惹火了,倒不似方才自在,臉色僵硬了一些,眼眸中一絲陰鷙的狠厲隱約浮現。
他一把掐在她的勃頸上,森然道“我瞧著你是不想活了,做我的長輩,你覺得…..你有幾分資格?”
本以為他同她鬧著玩,豈料這家夥那隻手越收越緊,她呼吸越來越微弱,胸腔的稀薄的空氣讓她有種窒息的感覺,雙手不斷的拍打著他那隻越攥越緊的大手,企圖自救。
那時,她急中生智的自救,一麵用微弱的人聲音喘息道“成成….成,我….投降,我….錯了,你是我夫君,如何幹係到長輩呢?”她忍著作嘔的衝動,還夫君呢!僅憑這種因著她一句話,隨時將她置於死地的男子,如何…..都不應當是她夫君才對?
那時,她記住了,這周身縈繞著麝香味的男子,及她來說,半點兒真心都沒有,若然有丁點兒真心的話,他能下如此狠心的手?
最終,那陰狠至極的家夥鬆手,她踉蹌的後退,大口大口的吸氣,瞧他的眼神都帶了一絲恐懼緊張的色彩,心道:娘的,這丫簡直就罹患精神方麵的疾病,若不然怎的因著一句話落得謀殺自己夫人的下場?
彼時,她心裏暗道“若然真是他夫人,莫不成當時瞎了狗眼,這般的男子雖有一副好皮囊,可看人不能光看表皮,若然自己一句都未說,豈不是白白葬送了一條性命?”
這一晚,她倒是因禍得福,堪堪逃過了一劫,不過,自己逃得並不光彩,對外聲張的倒極動聽,便說夫人實屬賢惠,見自家夫君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便又急著奔赴膳廚,去做些糕點前來犒勞。
實際的情況便是她在膳廚中獨自點著一盞豆大光景小孤燈,爾後,尋了個極舒適的位置,瞥著厚厚的棉布簾子,僅管那一堆幹柴紮得渾身疼痛刺癢,最起碼,用不著麵對她那所謂的‘夫君’,她倒不怕旁的,掰著手指頭數起來,僅怕兩點。
一點,\t怕那家夥精神病一上來,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二點,\t怕丫霍然想起,原不成他夫人尚未履行責任。
僅憑這一點兒,便不知比寢殿上上多少倍?
這幾日,她總是躲著華爵雲,當然,那時候她並不知曉他就是華爵國四皇子,再說了,知曉同不知曉都是一般,也有幾次,她及想自圍牆之內翻出去,爾後,離開這個她再也不想多呆一秒的牢籠。
可堪堪翻了幾次,都被人瞬間察覺,第一次,她那所謂的夫君偏巧在圍牆之外候著她,似是等候多時,她翻上圍牆之後,萬分尷尬的拍拍圍牆上的青瓦片,皺眉道“東家,我覺得這圍牆太高了,可否再弄低一點兒。”
“你可喚我雲,也可喚我夫君,我倒是問問,東家?何為東家?”在她眯眼一笑時,他又來了一句“再喚我東家,便拔了你舌頭,再膽敢扇子翻牆,便打斷你狗腿,我說得出便做得到,莫要認為我僅是說說罷了。”
她緊閉著嘴,爾後,又微微一笑,極端乖巧的自高牆之上慢慢往下滑,下來之後,又瞬間逃之夭夭。
再一次,她琢磨著白日裏爬牆易被發覺,倒不如將時間改在晚上,於是,晚上爬牆時,小心翼翼的垂首望了牆外一眼,幸好,那家夥不在,她嘴角上揚,眼角彎彎,正琢磨著脫離苦海,指日可待。
可一偏頭,險些自牆上滾下去,便見那丫正坐在自己一旁,伸手挑挑她的下巴,森然道“夫人,我上次同你說得,是不是忘記了,若然忘記了,那便由我來告訴你。”
他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和著夜幕之色,如若貓、狐狸一般的敏銳透亮,一陣刺骨的冷風吹過,那縷令人作嘔的麝香,中間隔了一層距離,她確未上前挪半步,不怕死的微微一笑說“你錯了,我僅是賞月,賞月…..這賞月犯法嗎?”
提及這句話時,她腦袋瞬間一閃,似是過電影一般,模糊的意識中,似乎看到一個身影,那男子一聲黑色狐裘,冰冷孤高,傲視一切,斜睨天下….似乎,她以前也爬過牆,那男子見她時冰冰冷冷,爾後,未說一句話的便自顧自的離開了。
第三次爬牆時,他仍然發現了她,不過,手裏多了一把匕首,森森一笑道“這匕首是砍了幾根手指,原以為是用不上了,可不成想今日又有了用武之地,夫人,此番你是自己割,還是我親自幫你割?”
她及他眨眨眼,很是淡定的說了一句“既是如此,我便選擇第三種,或是第四種吧!”
第三種,第四種?
華爵雲聽後倒沒多大的震驚,隻是唇畔微微上揚,這丫,仍然是原來的習性,這便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丫腦瓜子倒是活分的很,且次次麵臨危險時,次次都淡然一笑,那一番說腔便非旁人所及。
“哦!第三種第四種又是哪一種?”他慢悠悠的將刀鋒極快的匕首收回劍鞘。
她笑得如一隻靈狐,慢悠悠的伸出兩根手指頭,道“不砍。”
這一日,華爵雲將衛二喚道自己麵前,一手撐頭,一手敲著楠木桌問“衛二,如何俘獲一個女子芳心?”
衛二聽了,瞬間一個趔趄,嘴角直抽抽,俘獲一女子芳心?他家殿下腦子抽抽了嗎?似乎在他潛意識裏,他對男女之事,極少過問,極少操心,唯一見他上心過,傷心過,在意過的便是假扮七皇子的昌隆。
昌隆那丫果真是唇紅齒白,一張麵容傾國傾城的好看,他承認,便是活了不到二十年的光景,不曾有一次見過如此好看的,若然從前,他家主子便是見他同女子在一處時,盆體缽滿的醋味,他能看出,這種醋味已經變質,他親眼看著主子因著醋意,毀了一張又一張年輕貌美的容顏。
這種類似斷袖的情感,無人敢提及半個字。
隻是昌隆走後,他家主子曾經自殘,就用他懷裏時長揣著的那把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刻字,可方才刻了兩筆,確有負氣的一把將匕首狠狠的拋出去,僅靜靜的瞧著血流不止的胳膊,放聲邪魅大笑,笑的癲狂,笑得地動山搖,最重要的…..他笑中帶淚。
一邊喃喃道“我會親自手刃了華爵天,一定會,瞧瞧,瞧瞧,便是現下,他仍然霸著‘他’,我一定,一定要…..”
那時,他眼眸中滿滿的淚水,時而大笑,時而失聲痛哭,鬧得衛二衛一不知所措,隻在一旁站著,不敢上前安慰一句。
衛一的心底仍然對他充斥著怨恨,隻因…..他一根手指被麵前瘋癲的男子一道指令,便活生生的砍了去,當時,十指連心,他撕心裂肺的痛,最終,痛得暈死過去,他永遠忘不了那一瞬的痛楚,永遠忘不了這瘋癲男子當時背影的決然,語氣的冷冽,不帶一絲情感,仿若沒血沒肉。
自然,衛二僅是撓頭,悄然抬眸,小心翼翼的瞧著華爵雲,最後,憨憨一笑道“主上,屬下就是一粗人,不知曉如何俘獲女子的心,不過,我聽戲折子裏唱戲的、甚至硯台樓說書的都有講過,女子一般最喜鮮花,最喜旁人誇讚她們的容貌,最喜穿好看的衣物,最喜吃美味佳肴,最最重要的,應該是一顆真誠的心,呃!也就是真心。”
他依然有一搭無一搭的敲著桌子,訝異道“真心?”
衛二微微抱拳,恭敬道“不錯,真心最為重要。”
衛二忽然極為後悔,後悔自己說得一通,華爵雲竟然讓他實施,這大冬日的,哪裏去尋鮮花?
莫說是鮮花,即便是雪花都沒有。
最後,他正在一處修建的極好看的涼亭歎息時,端著清茶的小丫鬟走過來,吸吸鼻子,訝異的盯著他道“衛二大人,你作何在這裏歎氣呢?”
衛二聳聳肩,雙手一攤“主上讓我尋些鮮花,如今春寒料峭,寒冬臘月的,我在哪裏去尋呢?莫不成非要為這個,去溫熱一點兒的南國去?可即便是去了,鮮花拿回來之後,也是半路上凍壞凍爛,如此,豈不白拿?”
小丫鬟倒是聰慧一些,指著府債後麵說“衛二大人,主上說要鮮花,也未說什麽花啊!後山腰上,據說是有幾棵紅梅樹,如今,正值臘月,紅梅開得正好,你可以去瞧瞧,順便采摘幾朵,給主子拿回來便是。”
自然,衛二去了後山,且拔了一捧紅梅,興高采烈的雙手奉上,華爵雲倒沒說旁的,隻學以致用的捧上開得嬌豔的紅梅,獻給了他所謂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