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9章 我的眼光
父親自製力這麽地差,瞞著她賭錢,這絕非是第一次了。
她隻覺得無力。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再活多久,如果,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就是她離開世界的時候,那,父親如何照顧自己?如何照顧這個剛出生的小嬰兒?
她的心萬分躊躇了起來。
不行,她一定要盡早做好打算!
她盤膝上了床,打開了筆記本電腦,在計劃書上,敲下一行又一行的文字。
雖然已經是深夜,巷子之外,還有時近時遠的鞭炮聲響起。
啊。
原來,今天才隻是大年初二啊……
澳門的農曆新年,卻飄飄灑灑下起了細雨。
這雨一下,這年就過得比以往冷了些。
除了那些終年無休的賭徒和活力四射的青年之外,大多數的市民都選擇在這樣寒雨綿綿的冬夜裏躲在被窩中一家團聚。
有一人卻是例外。
已經是深夜時分了。
他也沒有撐傘,皮鞋踩在路麵的水窪上,微微濺起了水花,弄濕了那人的褲管。
他沒有停步。
他隻是穩穩地前行著。
最後,他停住了腳步。
麵前,是一片陰暗。
沿路經過的車輛前燈偶爾照亮了眼前的小樓,然而一瞬,又很快變得濕暗無比。
原先高高懸掛著的“私房小築”的招牌已經蕩然無存了。
門口豎著一塊大牌子,用紅紙張貼著布告,龍飛鳳舞地寫著:“新新超市即將開張,有意招商合作者請店內接洽……”
黑墨被雨水化開,紅紙上濕濕嗒嗒一大片,後麵的字跡已經模糊不可辨了。
男子隻是靜靜地站著。
一串燈光閃過。
那人臉上,依稀有模糊的淚痕。
隻是,燈光一黯,世間的一切,隨即消散不見……
香港這邊,新年第三天,陽光依舊明媚。
沈婉帶著小J,去了一趟自己以前常去的發型屋。
哪怕發型師們都在休假,老板仍舊自己操刀,給小J剪了一個相當爽利的發型。
把碎發掃去,鏡中唇紅齒白的男孩讓人眼前一亮。
老板笑著朝沈婉擠了擠眼睛:“唔,相當不錯嘛。剛挖掘的新人?”
沈婉啞然失笑:“我不幹經紀人這行很久了,你難道不知道?”
這家發型屋,也是她當經紀人的時候,經常掛鉤給藝人們弄頭發的美發沙龍,在香港,名氣大得很。
許久沒有來,老板居然對她的喜好仍舊記得相當清楚。
“人脈還在,就算不當,你也照常能做得風生水起的。”老板又替小J挑了一件外套,比劃到男孩身上時,居然驚豔得紮人眼睛了。
“太讚。”老板讚許道。“沈婉,這絕對會迷死一大票女孩子。現在最流行小鮮肉了,容皓那一套,雖然吃香,但是十幾歲的小女生估計都不認識他的了。現在,這些瘋狂的粉絲們,最愛這一款啦。”
可不是麽。
眼前的人,有烏黑沉毅的眸子,卻更有勝過女子般嫵媚的麵容,再加上白皙的肌膚,無辜的眼神,簡直是能讓怪蜀黍都呼吸加劇的奇跡般的存在。
隻可惜。
是個啞巴。
沈婉默然不語。
她付過了帳,把小J重新領了回去。
他們搭的是公車。
等沈婉領著他進屋的時候,才發現,後麵跟了一大票人。
沈婉回頭,啞然失笑:“各位,你們是?”
五六個,都是十幾歲的女孩子,看著無辜地眨巴眼睛的小J,一段狂吼:“啊,好萌啊。”
“他好帥!”
“特別像韓國的那個那個……啊就是那個那個……矮油,太可愛了啦。”
這麽一堆人圍住他看,顯然讓小J受驚了。
他往後退了一步,沈婉已經不動聲色地拉住了他。
“你們用餐麽?我們這裏是餐館。”
“來一份便當吧,好不好?有套餐麽?”幾個女孩子嘰嘰喳喳的,眼睛就是不離開小J。
“去吧,替客人下單。”沈婉推了他一把。
小J雖然極度不適應,但是他很聽沈婉的話。
讓客人在大廳的卡座坐下之後,他就開始認真地下著單子。
他的記憶力,比沈婉想象的還好。
雖然是第一天上任,他卻能快速地記得哪張桌子點的哪幾份菜,誰先點,誰慢點,比起那些經驗豐富的傳菜夥計,他的服務居然不差分毫。
他立馬走馬上任了。
客人越來越多。
好幾個小丫頭,掏出了手機,對準他一頓狂拍。
他沒有任何表示。
在他眼裏,記單傳菜,就是天大的事情。
任何事情,都不能打斷他。
除了沈婉之外。
沈婉朝他揮了揮手,遙呼了一聲:“小J。”
他一下就抬起了頭。
毫不遲疑的,他穿過客人坐滿的餐桌,直奔向她。
“先吃點東西。”她把做好的甜點端到他麵前,“中場休息一下。”
他撚起最近的一塊,整個塞進嘴巴裏。
她撲哧一笑:“你等會噎著了怎麽辦?”她遞過來的水,他一飲而盡,末了,還舔了舔薄薄的唇瓣,像隻饜足的小貓咪。
沈婉旁邊忽然響起了一陣嘩啦啦的聲音。
兩人循聲望去。
一個端盤的女侍應生飛快地蹲下身,滿臉通紅地撿起地上散落一地的盤子。
沈婉白了小J一眼。
人家說,女色害人。
她看,男色也差不多了。
以前容若來的時候,這些小女生也是幹起活來特別有勁,他一不在,她們就像被霜打了的喇叭花一樣,連聊八卦,都沒有什麽精神頭了。
她的心一凜。
怎麽又想起那人來了?
她的心慌了起來,掩飾地抽出了紙巾,塞到了小J手裏:“再吃多幾塊,然後把嘴擦擦。要兩點才能吃午飯呢。”
沈峰卻有氣無力地從後廚走了出來。
雖然是大冷的天,他在爐灶旁邊忙活,還是出了一身冷汗。
“怎麽了?”沈婉忙踱了過來,“爸爸,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不舒服麽?”
沈峰一屁股坐了下來,嘴張得大大的,隻顧著出氣:“全身都酸痛啊,難受……”
今天的客人特別多,廚房裏人手又不太夠,他這兩晚幾乎沒怎麽合眼,一直都在賭,精神特別不濟,年紀又大了,這樣一來二去的,就撐不住了。
“我歇會,等會再回廚房。”他虛弱地道。
“你休息吧。”沈婉喂父親喝了些水,“我去。”
她回房間換了一身雪白的廚師袍出來。
沈峰打賭,他絕對看到眼前這小子的眼睛瞬間一亮。
媽的!
覬覦他女兒?
他想罵娘了,可惜他全身都沒有力氣,軟綿綿得不像話。
難道,他竟然是感冒了麽?
沈婉二話不說,大步走進了後廚。
廚房裏,熱火朝天。
撲麵而來,都是熱騰騰的蒸汽。
耳邊,是轟隆隆的抽油煙機的聲音。
這一切,沈婉並不陌生。
隻是,也有一段時間沒有真正當大廚了。
她盯著眼前點菜的餐牌,有條不紊地吩咐著:“香菇,十個,爆香。蒜泥,熱油,蔥段……”
二廚把準備好的食材奉了上來。
爐火加旺。
嗤啦一聲。
熱油和配料在高溫之下迅速味道融為一體。
去了血水的鴨肉被倒入熱鍋之中。
翻炒,不斷地翻炒。
隱隱的,沈婉覺得手腕有些發酸了。
自己果然是太久沒有下廚房了,很多東西恐怕都生疏了吧?
旁邊的蒸屜一開,熱氣騰騰的鮑魚參湯已經熱好了。
撲麵而來的熱氣,卻讓沈婉呼吸一窒。
她頓時咳嗽了起來。
一咳,那翻滾的惡心感,就再也壓製不住了。
她掩住朱唇,一路狂奔進洗手間。
坐在旁邊的沈峰就這麽看著女兒衝進洗手間,一陣驚天動地的反胃聲傳來。
他一駭,整個人都跳了起來,也顧不得身子乏不乏了,也跟著跑到洗手間門前,用力地擂打著:“婉兒,你是怎麽了?吃壞肚子了麽?”
好一會,門才打開了。
沈婉這麽一吐,整張小臉蠟白了幾分,看得沈峰一陣心痛。
沈婉虛弱地靠在了門上,半晌,她忽然笑了。
這一笑,讓沈峰渾身一激靈,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似的。
“要不,我們去看看醫生?”他不死心地道。
沈婉搖了搖頭。
她慢慢地撐著走出了洗手間,坐在了椅上。
她不說話,沈峰都感覺心驚肉跳的:“啊,你,你到底哪裏不舒服啊?別嚇爸爸,成麽?”
沈婉淡淡一笑:“爸爸,我懷孕了。”
這一句話。輕飄飄的,卻幾乎要把沈峰給嚇傻了。
他哆哆嗦嗦了半天,才擠出了一句話:“啊,啊,是誰的啊?啊?”
沈婉垂下眼眸,不說話了。
沈峰的火一下上來了。
女兒是怎樣的人,他還能不清楚?
能隨隨便便跟人上床懷孕的,能是沈婉嗎?
想來想去,始作俑者,也隻能是那個人了!
沈峰氣得滿桌子亂轉,挑起了一把大掃把,怒氣衝衝的:“走,跟我上澳門去!那個納蘭容若,那個納蘭容若!”他想不出什麽更狠毒罵人的話,隻能狂吼了一聲。“那斷子絕孫的……”
想想,也不對,女兒懷的,不就是納蘭家的種麽?
女兒的孩子,是自己的外孫呐。
怎麽舍得這樣詛咒呢?
他轉而罵道:“那個下流胚子,那個下三濫!我不會讓他得意的!我非要讓他……”
沈婉卻按住了他手中的掃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