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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8章 風暴之始(上)

  圍堵童超和攝製組的明顯是一群社會人。


  這夥人大多短發,身上清一色的黑色襯衫,手拎棍棒,嘴裏說著硬邦邦的山溪方言,上來就氣勢洶洶地又砸又推又踹。


  拍攝組這邊,算上童超一共8男6女四輛車14人,被對方40多人圍住,無路可跑。


  沒法跑不代表不反抗。


  見想要交涉的隊長被踹倒,還說什麽“跪下”和“打碎膝蓋”,隊員們一下爆發了,幾個在大城市長大的女隊員衝出去大聲質問:“你們是什麽人?憑什麽讓我們跪下?還要打碎膝蓋?還有沒有王法了?我們要報警!”


  “報警”兩字一出口,對麵的人動手了。


  女隊員兩人按一個,男隊員三人按一個,在一片怒吼、尖叫、廝打和碰撞聲中,攝製組這邊14人全部被反扭胳膊按倒在地。


  控製住攝製組成員後,對方剩餘的人立刻開始搜車,很快把車裏的攝像器材全都搜了出來。


  搜完車,這夥人又開始搜身,目標是搜手機。


  這個行為立刻引發激烈反抗,幾個女隊員大聲尖叫:“別碰我!你們別碰我!鬆開我!我要告你們猥褻!”


  反抗無用!


  這夥人控製人手法老練,搜身駕輕就熟,更加關鍵的是,他們對攝製組成員口中的法律途徑威脅置若罔聞,這表明這些人身後背景強大,才敢光天化日下對10多人動粗,還不把可能引發的法律後果當回事。


  被堵住的是攝製一組。


  整個拍攝團隊一共26人,分成兩組,一組14個人,二組12個人。


  26人中3人是祝德貞派來的,其餘23人都是有道的人。


  這23人,基本全都來自有道集團下屬子公司智為視頻。


  在有道集團,智為視頻是個相對邊緣化的子公司。


  說智為視頻邊緣,是因為沒有大佬罩著它。


  原因嘛……


  看名字,“智為視頻”跟“智為微博”是一個體係的,加上它的網絡平台屬性,按理該歸網絡互聯事業部管轄。


  可事實上,更多時候,“智為視頻”在有道集團內部的職能分工是挖掘、鍛煉、培養編劇和導演等影視人才,提供播出(造星)平台,形成完整的娛樂產業閉環,所以劃到了文化影視事業部下麵。


  劃是劃了,廖蓼太忙,實在沒精力關注智為視頻,加上智為視頻的老總陸恒是邊學道欽點,自主性頗強,漸漸就形成了遊離於廖蓼和王一男之外的格局。


  不站隊有不站隊的好處,站隊也有站隊的好處。


  陸恒不站隊,所以在邊學道開口要人後,廖蓼直接把任務派到了陸恒頭上。


  廖蓼看的很清楚,邊學道這次跟人合作弄所謂“環保紀錄片”純屬玩票,十有八九功勞苦勞都沒有,所以她以“人手不足”為由,不派有道傳媒的骨幹團隊,而是讓智為視頻出人。


  頂頭上司讓自己出人幫大老板幹活,陸恒沒法拒絕,於是抽調了21個人,加上安保部的兩個人,湊23個人給老板。


  同一個任務,因為信息不對稱,所以在廖蓼和陸恒那裏是一種理解,到攝製團隊隊員這裏是另外一種理解。


  得知隊裏的童超是老板邊學道大學室友後,眾人的勁頭那叫一個足。


  必須足!

  老板另一個大學室友,叫李裕的,現在是有道集團數得著的大佬。再放眼看看集團裏的“東森係”,廖蓼、楊恩喬、王德亮以及傳聞中曾經極得勢的於今,大家得出一個相同的結論——巴結好童超準沒錯!

  於是,邊學道本意跟團采風散心的童超,始料未及地成為整個團隊的“影子指揮官”。


  眾人沒有直接讓他領導團隊,但在匯集意見時,會著重考慮童超的想法和意見。


  就這樣,一支沒有拍攝紀錄片經驗的隊伍,在“環保”的樸素理念指引下,一路隨性而行。


  而童超呢?


  他跟夏寧在鸚哥嶺自然保護區一待就是幾年,青春所付的1000多個日夜,環境保護的理念已經深植於心。


  所以,當偶然遇見有人在前嶺北麓瘋狂炸山毀林後,童超沒法視若不見。


  於是,在昨天拍攝到炸山毀林場景後,今天他又來了。


  所幸的是,為了更全麵地掌握前嶺北麓被破壞的情況,二組今天分開行動,避免了被一鍋端。


  衝突現場。


  攝製組成員的手機全被搜繳上去後,對方為首的壯漢走過來問:“你們誰是領頭的?”


  一組的男隊長瞪著眼睛說:“我是隊長。”


  壯漢慢條斯理地挪步,說:“聽口音,是北江人?”


  “鬆江人。”


  “哪個單位的?”


  “智為視頻。”


  壯漢聽了一愣:“哪兒?”


  “智為視頻。”隊長又重複了一遍。


  “誌維視頻?幹啥的?”很顯然,道上混的大哥們平時沒時間上網閑逛。


  “網站!視頻網站!”


  停頓了一下,隊長補充說:“總部在燕京。”


  隊長這樣回答,隻說智為視頻,不說有道集團,是因為出發前陸恒私下找他交代過,若是途中發生衝突,不要貿然牽扯集團把問題複雜化。


  陸恒的叮囑是有道理的。


  拍攝環保紀錄片,極大概率跟排汙企業和犧牲環境盈利的利益集團起衝突。


  在陸恒看來,智為視頻頂在一線吸引仇恨,還有背後的母公司可以周旋,若是直接把母公司拉進漩渦,不說操作的餘地沒有了,集團大佬們心裏也肯定有意見。


  這邊廂,幾句對答之後,為首壯漢的表情生出一絲微妙變化,他指著搜出來的一台攝像機說:“我不管你們總部在哪,我隻問誰讓你們跑過來瞎J8拍的?誰允許你們拍了?”


  一個一直在較勁掙紮的年輕女隊員聽了,大聲說:“這裏是前嶺,是公共空間,不是誰家的後花園,憑什麽不讓拍?你有什麽權力不讓我們拍還限製我們的人身自由?你們這樣做違法了你知道嗎?”


  “憑什麽?憑這裏的山被買下來了,現在是私人領地。”


  “私人領地?你說是就是?拿什麽證明?”女隊員有意拖延時間,同時想盡量套出更多有用信息。


  為首壯漢聽了,陰惻惻地一笑:“證明?你倒是提醒了我,怎麽證明你們是那個什麽網站的人?你們有采訪證嗎?工作證呢?”


  “你無權……”


  女隊員話沒說完,為首壯漢邪笑道:“你不拿出來,我可就自己搜了。”


  說著話,壯漢的手輕佻地在女隊員胸前摸了一把,然後下移。


  “啊!!”


  “我艸尼瑪!”


  見女組員公然被辱,隊長、組裏的一位保安員和另外幾個男組員暴起反抗,其中5人掙脫控製,同時朝為首壯漢這邊衝過來。


  5人中有3人身手不錯,揮拳出腿很有章法,幾下就打倒對方七八人。


  很顯然,這3人剛才是看對方人多勢眾,就算身手再好也肯定吃虧,所以隱忍不發。


  直到對方的人行為過線,侮辱女性,實在忍無可忍了,才爆發真正實力,意圖製住對方的頭兒。


  可惜,對方人多,而且手中有棍棒,反應過來後圍住下狠手,5個男組員很快被打倒。


  這次人人見血,甚至已經骨折,對方仍不放過,依舊不停拳打腳踢。


  局麵至此,徹底失控。


  女組員中,有人因為害怕哭泣,有人尖聲喊叫:“你們憑什麽打人?你們憑什麽打人?現在是2009年,我一定告到你們坐牢,你們等著。”


  被打得臉上和衣服上全是血的男保安員吐出口帶血的唾沫,眯眼看著為首壯漢說:“有種你今天弄死我,不然我一定回來弄死你。”


  這個保安員雖然看著年輕,但其實是有道集團安保部的一個隊長,手下直接管著近120人。


  這人進有道的時間非常早,早到當年尚動俱樂部門前“一條腿一萬”那次他就在場,並且參與了當街砸車,憑此一點,他在安保部裏地位很高,是少數能跟唐根水和吳天說得上話的“老夥計”。


  放一年前,像這次跟攝製組這種活兒他是不會來的。


  是頂頭老大唐根水好好的集團高管不當,跑去老板身邊當跟班,讓他意識到:若沒有特殊機會,再過十年估計自己還是個隊長。


  所以,他放著舒舒服服的隊長不當,跑來在老板同學身邊當不起眼的保安員,結果一路太太平平走到山溪,如同公費旅遊。


  現在,公費旅遊戛然而止,左臂和肋部的劇痛告訴他,接下來肯定要在醫院住上一段時間了。


  保安員威脅的話換來一頓更重的拳打腳踢,對方這些人不知道身後到底有什麽倚仗,手腳極重,似乎真的不把人命當回事。


  攝製組這邊徹底沒有反抗能力了。


  從小到大在大城市裏長大的人,完全被眼前的野蠻暴力嚇呆住了,有人甚至在心裏想:這荒山野嶺的,他們不會真的把我們都殺了然後棄屍荒野吧?二組能找到我們嗎?


  又打了約半分鍾,圍毆的人停手了。


  為首壯漢再次下令,把攝製組所有人的證件全部搜出來。


  這次沒人反抗。


  搜完證件,壯漢扭頭跟身旁的手下說:“讓他們把自己手機解鎖,看著他們把裏麵的照片視頻全刪了。”


  一分鍾後,隻有三人聽話解鎖,其餘的人拒不配合。


  見攝製組仍舊不服,壯漢陰著臉說:“敬酒不吃是吧?砸!”


  看著手下把十幾個手機砸碎,壯漢轉身指著擺成一堆的攝像器材說:“全砸了!!”


  壯漢說完,一直不聲不響的童超突然喊道:“別碰那個黑色的包!別碰黑色的包!那是我的私人物品,裏麵全是我的私人照片,你們拿過來,我打開給你們看,我打開給你們看,那是我的私人物品。”


  壯漢聽了冷冷一笑:“知道怕了?晚啦!”


  說完,他回身跟手下說:“砸,一件一件砸,讓他們看仔細了。”


  童超眼睛一下就紅了。


  那包裏是夏寧留下的相機,裏麵存著他跟夏寧的點點滴滴,盡管已經把照片做了備份,可相機是童超跟夏寧的靈魂紐帶,每次他用這個相機拍照,都像夏寧也能看到一般。


  所以他絕對不能失去這部相機,更不能看著人把它砸碎。


  “啪!”


  “啪啪啪!”


  幾棍下去,三台攝像機全被砸壞了。


  眼看著動手的人離相機包越來越近,童超突然躬身發力,像蠻牛一樣掙紮翻滾,掙脫一隻手後,他伸手摸向褲腿,下一秒,他從小腿處拔出一把刀。


  一把莫拉小直刀。


  這是一把生存刀,隨身帶生存刀是童超在鸚哥嶺養成的習慣。


  在隨時可能迷路的深山老林裏,身上有把刀,可以應對各種局麵,增加生存幾率,這是所有長期在野外的人的共識。


  在鸚哥嶺時,為了方便拔出,刀是綁在褲腿外麵的。


  現在跟著攝製組走,為了避免大家多想,童超把刀綁在了褲腿裏麵。


  也正是因為綁在褲腿裏麵,才沒被發現。


  剛才兩次搜身,目標是兜裏的手機和證件,再說對方是流氓,不是機場安檢員,沒興趣把一個男人從肩摸到腳。


  為了藏住這把刀以備應對更惡劣局麵,童超才沒有激烈反抗,避免被重點關注。


  現在……


  拔刀在手,童超咬牙一劃,在仍舊抓著自己的人身上開了一道血口,然後借機徹底掙脫,踢過邊後衛的他像豹子一樣撲向相機包。


  童超人還沒到,負責砸設備的人一把拎起相機包,後退舉高,示意要摔。


  眼看夠不著相機包了,自己又被七八個手拿棍棒的人圍住,童超深吸兩口氣,看著為首壯漢說:“你把相機包給我,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


  在攝製組其他人聽來,童超這句話很自私。


  他的一部相機,就可以抵消今天的事?大家身上的傷和心裏的屈辱,全都白挨了?


  想歸想,沒人開口說話。


  結合炸山毀林建高爾夫球場和別墅群的規模,眾人心裏已然明了:今天的事到了這個地步,想要個說法和公道,十有八九得童超背後的室友邊學道出麵才行了,所以童超有權決定追不追究。


  對麵為首壯漢顯然是見過風浪的,他上上下下把童超打量了兩遍,目光又在男保安員身上打了個旋兒,皮笑肉不笑地說:“有點意思!不過呢,你回去後打聽打聽,山溪曹二哥是受威脅的人嗎?”


  說著話,自稱“曹二哥”的人臉色一冷,喝道:“全砸了!”


  “慢!”


  童超大喊一聲,回手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看著曹二哥說:“把包給我,不然我讓你和你背後的人全都沒法善了。”


  見對方用抹脖子威脅自己,曹二哥殘酷地笑了起來:“呦嗬,有種啊!我現在真有點好奇你這包裏裝的是什麽了。毒品?手狗?相機?還是相機裏藏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不對啊,就算裏麵全是你跟女明星的床照,也犯不上抹脖子吧?難道是你跟……”


  曹二哥忽然停住不說了。


  他對麵不遠處的童超用刀在自己脖子上慢慢割出一道口子,麵無表情地說:“把包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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