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賜眼
小侍女雖然懵懂，卻還是一臉崇拜地看著自家少爺。
這讓何歡很是受用。
畢竟年輕氣少，他現在正是最自信、最渴望他人認可的年紀。
當然，這些猜測他隻敢對自己的小侍女說，根本不敢外泄給他人。現在是人族當道，公然質疑人族聖物的合法性，純粹是找死。
“嗬嗬嗬……”
卻就在此時，一道蒼老的聲音在他耳旁響徹，震的他心神為之一滯。
何歡扭頭看向小侍女，卻發現對方無知無覺。
“嗬嗬嗬……”
詭異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何歡背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停一下！”
他朝車夫喊了聲，隨後走下了馬車。
馬車停在了一條曲徑小路上。
這條小路是何家自己出錢修建，直通何家大院，平日很少有外人經過。
此刻更是荒蕪一人。
“少爺，發生什麽事了？”小侍女拉開車帷，探出頭好奇問道。
何歡四下打量一圈，連個鬼影都沒看到。
難道剛才的笑聲是幻覺？
“哦，我剛才內急了，下來後又沒感覺了。”他隨便找了個借口，轉身就想上馬車。
“公子且慢。”
蒼老的聲音再度響起。
何歡轉身看去，六七步外的一棵泡桐樹後，走出來一道人影。
借著晚霞殘光，他看清了對方麵目。
這是一位老嫗，看起來約莫七八十歲，花白的頭發在黃昏中格外顯眼，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走路也顫顫巍巍的。
“婆婆，你找我有事？”
這個時間點，這個地段，突然冒出來一個如此詭異的老嫗，何歡感覺有些不對勁。
見少年如臨大敵的樣子，老嫗笑道：“公子不必緊張，我是尋親迷路了，想向公子借些盤纏，好繼續行路。”
何歡搖頭道：“我雖然不知道婆婆找上我的真實目的，但我確定不是找我借盤纏。”
老嫗一頓，“公子此話怎講？”
何歡目光在對方上下打量片刻，郎聲道：“第一，這條路是我何家所修，平時行人極少，外人更是一年都難見一個，所以根本不會出現尋親人士；第二，婆婆兩次向我傳音，外人卻絲毫不知，這是修為極高深者才能做到的事情；第三，如果婆婆真的缺盤纏，安桐城內有錢人家多得很，怎麽會守在這種僻靜之地等待？”
老嫗聽完他的話，皺紋舒展，笑的更熱切，“嘿嘿嘿……公子眼睛銳利，分析合理，推測果斷，不錯，真不愧是我……”
她忽然想起什麽，唏噓出聲，“可惜公子年幼，為人處世稚嫩，不懂收斂鋒芒與藏拙，因此才遭遇那等禍端。你能再遇上我，是你也是我的幸事，我會賜你一雙合理之眼，讓你從今以後撥開迷霧，能夠真正看清這個世界!”
她話音一落，眸光驟然電閃而出，直奔何歡的雙眼。
兩道金色光芒霎時打在何歡眼窩內。
……
何家大院中，一群人正圍著人腰粗的木樁擊打，不時有怒吼響起。
“砰！”
一條白淨手臂猛力擊打在木樁上，直接將木樁打裂為兩截。
“三少爺無敵！”
“三少爺今年隻有十五歲，已經快要晉升煉體五階，真乃武道奇才！”
“誰說不是呢，到時候三少爺就是我四代子弟第一人！”
“恭喜三少爺修為更進一步！”
……
眾人圍攏在一個少年身旁，馬屁聲此起彼伏。
少年名為何天馭，同何歡一樣也是何家的第四代子孫，不過並非親兄弟，而是堂兄弟。
聽到這些奉承聲，何天馭驕傲地抬起了頭。
仆人們雖然馬屁拍的誇張，卻基本符合事實，他的確馬上就要成為何家年輕一輩第一人了。
然而這世上總有煞風景的家夥。
一個呆頭呆腦的侍女低聲道：“何歡少爺上個月就已經煉體六階了。”
眾人神情一滯，齊齊看向這個小侍女。
何天馭的臉頓時垮拉下來，陰沉的要滴水。
一名仆人走上前去，在小侍女腦袋上狠狠敲了一下，“亂講什麽，六少爺是個瞎子，一個瞎子怎麽和我們三少爺比！”
小侍女吃痛，淚光氤氳，卻還是倔強道：“他再瞎，如今修為也是煉體六階。”
何天馭冷哼一聲，直接甩手離開了大院。
仆人們麵麵相覷，狠狠盯了小侍女幾眼，也紛紛追了出去。
小侍女依舊昂著頭，見眾人都出去後，才揉了揉剛才被敲擊的地方。
疼痛稍緩，她深深歎口氣，也朝外麵走去。
剛走兩步，忽然瞥到院牆邊靠著一個人。
“少爺！”她目光中喜色一閃，連忙跑了過去。
何歡背靠在院牆上，仰望著天空，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一席淺藍色長衫，身材修長，兩臂抱在一起，氣質出塵。
然而令人惋惜的是他那雙眼睛，雖然仰望著天空，裏麵卻沒有絲毫神采，枯寂的像一潭死水。
聽到熟悉的聲音，何歡溫和一笑：“小丫頭，又幫我出頭了？”
小侍女苦澀低頭，“在他們眼中，已將少爺完全無視，我看不過去，就同他們爭辯了幾句。”
“嘴皮子爭鋒沒什麽意思，純粹受人折辱。”
“但明明少爺你才是何家第一子嗣，憑什麽讓給他們？”
何歡輕輕搖頭，“我修為再高，也是個瞎子，何家是不會允許一個瞎子做門麵的。”
“可我就是不服氣！”小侍女憤憤不平。
“月兒，聽話，以後不準再爭辯這些事了。”
“.……好吧。”小侍女無奈點點頭。
……
獨自在何家練武場修煉半天後，何歡返回了自己居所。
仆人們已準備好浴桶熱水，他不喜外人幫他換衣，所以自己脫光後摸索著進入了浴桶。
溫暖籠罩全身，修煉的疲憊感快速緩解。
他眼前一片黑暗，心中不斷回想著老嫗那張皺紋密布的臉。
三個月前，在老嫗眸中金光撲打進入他眼眶後，他……他瞎了。
那是真正的黑暗，是一種混沌未開的死寂，與黑夜中閉上雙眼的感覺完全不同。
在發現自己瞎了後，何歡幾乎立刻瘋癲過去。
他平日一向是何家的天驕，是安桐城的風雲人物，他自信而自負，然而所有的驕傲，都在雙目失明的一刹那黯然失色。
何家也瘋了。
他父親何啟忠到處請高明醫師過來診治，全部束手無策。
驅動家族力量追捕那名老嫗，卻發現那名老嫗放佛根本沒有出現過，就像是何歡臆想出來的人物。
瘋狂了近兩個月，何家終於平靜下來。
但家族中有人開始看何歡不順眼了。
因為這個家夥瞎就算了，修為竟然沒有停止漲進，上個月更是邁入了煉體六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