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電話已經被他給掛斷。門外的男鬼就像是知道我在看他,彎起唇角含情脈脈地看著我。
我的手握住門把手,猶豫著到底要不要給他開門。
橘婭問我:“有人來了嗎?”
我還沒作答,大門從外麵被人推開。男鬼一個箭步邁入了屋內,大手攬住我的腰,另一隻手無比親昵地替我擦了擦額前的冷汗。
我琢磨著他好歹是三百年前出生的古人,難道就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嗎?!
我咬牙瞪著他,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鬆手。”
話音剛落,一旁的橘婭叫了聲:“雍師叔?”
男鬼和雍遇安長得一模一樣,橘婭會認錯也不奇怪。我剛想介紹解釋,男鬼漫不經心地毒舌道:“小姑娘,年紀輕輕的,怎麽眼神不太好。”
橘婭怔了怔,立馬反應過來男鬼的身份:“你就是纏住微微那隻鬼?”
男鬼輕輕挑起眉毛,嗓音有幾分危險:“記住,她是我冥媒正娶的妻。念在你是我夫人朋友的份上,我這次姑且不和你計較。”
橘婭臉色瞬間很難看,她還想再爭執什麽。我是見識過男鬼厲害之處的,為了保護橘婭,我隻能打斷她,問男鬼:“別扯這些有的沒的,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夫人有麻煩,為夫當然是來挺身而出的。”男鬼曖昧地看向我,目光停留了片刻,落在了地上的小安臉上,“龜靈如今附在了這個小孩子的身上,隻怕是不願意再出來了。”
他提到小安,我和橘婭的目光也投了過去。小安還昏睡在地板上,剛才他被附身後恐怖的表情,至今還在我腦海中徘徊。
救人要緊,如果男鬼有辦法解決龜靈,那麽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我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仔細和他說了,男鬼聽得認真,最後走到了小安的身邊。他的大手撫上了小安的額頭,小安在一瞬間睜開了眼睛。
“別管閑事,我是不會放過最後的投胎機會的。我要殺掉這個小孩子,讓他的魂魄帶我一起下地府!”老頭子的聲音從小安嘴裏傳出。
橘婭打了個寒顫,男鬼笑了笑,說:“隻要你放過這個小孩子,我有辦法送你入黃泉道。”
“我憑什麽相信你?”老頭子很謹慎。
男鬼摸了摸小安的頭發,我看見他的嘴唇一張一合,似在說話卻又沒發出聲音。
小安的眼睛越瞪越大,男鬼又問他:“現在呢?”
老頭子一反常態,欣喜道:“好,我信你,你告訴我該怎麽做。”
我和橘婭麵麵相覷,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男鬼起身望向我,輕聲開口:“夫人,想要送龜靈入黃泉道,還得你出馬。”
“我?我能幹什麽?”
男鬼說:“你是陰女,魂魄方便離體。我待會兒會施法送你下陰,屆時龜靈會附在你的魂魄之上,由你送他去黃泉道。”
我聞言渾身一哆嗦,苗寨的經曆還令我心有餘悸。“魂魄離體”四個字,對我來說簡直像噩夢。
“若是夫人害怕就算了,反正我這次來,隻是為了確保你平安無事。”男鬼笑道。
小安跪在地上,用老頭子的聲音求我幫幫他。
我知道如果我不幫他,那麽小安必死無疑。男鬼既然提出這個辦法,那就說明沒什麽危險,我不過是要戰勝心理上的恐懼罷了。
“微微,這種事凶險萬分,萬一那隻男鬼他騙你……”橘婭湊到我耳邊低聲提醒我。
我倒是沒想過這一點,潛意識裏覺得男鬼不會騙我。
至少我對他而言,應當是還有利用價值的吧。
“小安才十歲,我不能見死不救。”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做了決定,“告訴我,應該怎麽做?”
橘婭見我主意已定也不再勸我,說是會在一旁守著我,讓我安心。
我盤膝坐到了小安的身邊,男鬼讓我閉上眼睛,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我的眉心處點了一滴血。
片刻之後,我感覺身子一輕,好像魂魄跳出了肉體。
可是這種輕鬆感沒持續多久,後背倏地一沉。
耳邊聽見男鬼柔聲道:“夫人別怕,現在龜靈在你身上。你在心裏默數十下,然後睜開眼睛,朝著有紅燈籠的街道走。到了黃泉道之後,龜靈會自己下來。嗬,到時候你叫我一聲夫君就能回來……”
他的聲音漸漸消失不見,我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無恥小人。
男鬼讓我叫他一聲夫君才能回來,難不成我不叫,就得永遠留在黃泉道上了嗎?!
現在先管不了這麽多了,我在心裏默數了十個數,感覺耳畔疾風刮過。
十下之後,我猛地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身在一條漆黑空曠的大路上。不遠處隱約可見幾條小路,其中一條路上飄著無數的紅燈籠。
我背著龜靈,步伐沉重地走進了那條街道。
當下我隻想快點送龜靈到黃泉道,於是加快了腳步。頭頂上的紅燈籠一直漂浮著,我聽見有微弱的啼哭聲,也不知道從哪裏發出來的。
背上的龜靈真是夠沉了,眼前的小路望不到盡頭。
我抹了一把汗,心說到底還有多遠。就在這時,正前方頭頂上的一隻紅燈籠掉了下來。燈籠落在了我的腳邊,當中的油燈點燃了紅紙,燃起一團衝天的火光。
我心裏一驚,避開那團火繼續往前快步走。
大概又過了十幾分鍾,終於看見一架石砌的拱橋,橋旁立著一塊石碑,上麵寫著:“過此橋便入黃泉道。”
“老人家,到了。”我低聲說道。
後背一輕,一隻青色的大烏龜出現在了橋上。他轉過頭看著我,綠豆般的眼睛放著精光,忽而說:“小姑娘,謝謝你幫了我。作為回報,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女道士先前將我關進了一個地方,在那兒我見著了一個鬼胎,他身上的味道和你很像。”
我在刹那間想到了小北,那個從我腹中生出來的鬼胎。
“他在什麽地方?”我問。
龜靈搖搖頭:“不知道,這個得你自己去找。時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他說完過了橋,魂魄逐漸變得透明。
我朝著他揮了揮手,聽見身後有什麽動靜。我慌忙轉過頭,迎麵撞上一隻大紅的燈籠。
那燈籠飄在半空中,紅紙上赫然生出一副女人的五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