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不可說一

  趙女士的哭聲慢慢的停了,變成了小聲抽泣。


  樞姨一開始有些悲憫的神情,消散了,臉上呈現的是一種沉寂。隻是當她聽到醫生在和趙默生說起趙明波的病情時,她短暫的頓了頓,然後下意識看了眼趙女士的方向,很快就收回了視線。


  手術室再再次恢複了沉靜。


  就在這時,一道急切的聲音忽然闖了進來,眾人視線都齊齊看過去。


  徐錫蘭滿是急切的樣子出現在他們視線裏,她看了眼手術室大門,然後下一刻目光鎖定在趙默生身上,一副十分急切的模樣,“默生,伯父怎麽樣了?我在家裏看到新聞便趕緊過來了。”


  趙默生抬頭看了她一眼,隻是淡淡的頷首,“還在等。”


  聞言,徐錫蘭似乎愣了一下,隨後才意識到其他人也在場。她首先注意到薑子涵,一頓,就淡淡的點了點頭。才轉頭和趙女士趙旭熹她們打招呼。


  大家心裏都裝著事,對她的出現,沒有表現得過多意外,含糊的打了招呼就作罷。


  薑子涵本有些累,今天又受了奔波,所以很是疲倦,也沒管她。隻是靠在趙默生懷裏小憩,並沒有睡著,隻是讓眼睛休息一下。


  這時,從外麵買水回來的莫然回來了,她第一個看到徐錫蘭,卻反應很大。


  直接就奔到徐錫蘭麵前,語氣十分不善的說,“你來幹什麽?”


  徐錫蘭也沒料到會在這裏見到她,怔了一下,很快就毫不示弱的回擊過去,“你都能在這裏,我為什麽不能。”


  聽到聲音,薑子涵緩緩的把眼睛睜開來,趙默生感覺到她的身體動了動,低頭看了她一眼,溫聲對她道,“還睡一會兒,或者去蘇醫生辦公室休息一會兒,那裏安靜,你和孩子都需要休息。”


  話是對薑子涵說的。卻不輕不重的落入了其他兩個人的耳朵裏。


  她們同時一怔,一時間竟然也止了聲。


  薑子涵仍然靠在趙默生的肩膀上,她輕輕的搖了搖頭,聲音還是十分綿軟,“沒關係的,我已經好多了。爸不出來,我不放心,也還是睡不好。倒是你,去忙你的吧,估計你還有好多事要做,這裏有我們在呢。”


  “什麽事情比得過你重要。那你再眯一會兒,你就這樣子我不放心。”說著,趙默生把她又往懷裏拉了拉,抱緊了一些。


  溫暖依舊,薑子涵混混沌沌的,又靠著淺淺的入睡了。


  徐錫蘭和莫然難得默契的對視了一眼,識趣的沒有再爭鋒相對下去,乖乖的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手術一直持續了五個小時,期間,護士在手術室裏進進出出,看起來情況不太妙的樣子。而待在手術室外的這些人神色複雜,心思各異。


  終於在快天亮的時候,手術燈熄滅了,薑子涵幾乎同時間坐了起來,十分緊張的盯著大門口。然而主治醫生從裏麵率先出來,神情看起來不太好,他看向趙默生的方向露出了一個惋惜的樣子。


  一個眼神,早已說明一切。


  接踵而至的是趙女士的嚎啕大哭聲,連同趙旭熹一起,讓氣氛拉入了死一樣的沉默。


  趙默生沉默了良久,才緩緩的站了起來,他走向趙女士麵前,站了很久,才慢慢蹲下身,終於開口說了一句,“媽,姐姐,我們去見爸爸最後一麵吧。該來的始終會來的,去見一見吧,不管愛與恨。”


  一句話,再次加大了悲傷的程度。


  就連薑子涵,也都眼眶濕潤了。樞姨臉上的平靜淡定也猛的消失了,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幾乎不可置信的驚叫了一聲,眼淚也隨之掉了下來。


  莫然被她嚇了一跳,趕緊趁她要奔潰之前一把抱住了她的腰身,聲音也在哆嗦,“媽,你聽我說,沒事的,都會過去的,你不是常說嗎,總有離別的那天的,趙叔叔一定不想看到你難過的。”


  但是樞姨無動於衷。比起趙女士的情緒失控,她隻是靜靜地淌著眼淚,過了一會兒才吐出幾個字,“那又怎麽樣,他還是離開了。到最後,他才是徹頭徹尾的壞人,可是為什麽,明明不愛,還要假裝深情呢。”


  最後一句話,不知道她是說給誰聽的,或者她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說完,樞姨忽然笑了,十分苦澀,笑中卻帶著大顆大顆的眼淚。


  薑子涵一時間有些恍然如夢的感覺,趙女士撕心裂肺的哭泣聲,趙旭熹的哭聲,還有等等,所有人的悲傷,仿佛能傳染一般,她記憶一下子清醒了。


  是啊,這種感覺,她也經曆過得。


  趙女士哭了很久,趙默生也單漆跪地了很久,比起趙女士的情緒失控,他仍然一臉默然,隻是眸深不見底。


  由於薑子涵懷孕。所以並沒有讓她去見趙明波最後一麵,徐錫蘭也沒有進去,她被趙默生囑咐留下陪著薑子涵。


  她頓了頓,最後還是點頭同意。


  兩人並肩坐在椅子上,誰也沒有說話,薑子涵的心裏說不上難過,可是薑父的去世以及現在正在經曆的,讓她喘不過氣來。


  徐錫蘭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陪她坐著。


  差不多過了半個小時,他們出來了,薑子涵趕緊扶著肚子站了起來,最先出來的是麵如死灰的趙女士,隨後是樞姨和莫然,最後才是趙旭熹姐弟兩。


  該做的,該說的,已經是徹底結束了。


  周家父母欲言又止,但實在也是不知該說什麽好,所以惋惜的搖了搖頭,和趙女士說了一聲,就離開了。


  而趙女士從出來起,就像個木偶人一樣坐在那裏,一言不發。


  薑子涵見了,她心裏也跟著酸澀起來,這種感受她理解的。當年她和薑女士也同樣的經曆著這樣的離別。


  趙女士目光呆呆的看著醫院的天花板,眼淚無征兆的往下掉,腦海裏全是趙明波一臉蒼白的躺在那裏的情形。


  愛過嗎?

  回答,肯定是,愛過的。


  但是她真的太驕傲了,除了在娘家勇敢承認一定要嫁給他時說了愛,就再也沒有說過了。


  再說,也沒人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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