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長樂樂坊
夏季日長夜短，隨著太陽漸漸西下，夜幕也姍姍來遲，村野偏遠之人都紛紛躺下，有些似乎早已進入夢鄉。
整個鹹陽城依山傍水，北有九嵕山橫亙，涇河由東北流向東南，中有渭水穿插城中，南邊則是終南山，主峰直插雲霄。
鹹陽宮居於鹹陽城靠東偏北的位置，而鹹陽百姓主要居住於宮外郭城，較偏西南，而此時的鹹陽城內西南處有一處所則是別般風景。
車馬絡繹不絕，來往皆是身穿華服，一看便知是貴胄子弟，而其中也不乏葛布青衫之輩。
卻說此地便是鹹陽城內一處風月之所，名曰長樂坊，由於距離皇宮較遠，平時少有管束，自帝國一統後，不乏有享樂尋歡之人時常來往。
時至夏季，夜短天長，天氣愈發熱了起來，而這城內子弟遊俠也都耐不住寂寞紛紛來到此處。
卻說這長樂坊近日又來了個聲色俱佳的歌姬，城中世家子弟更是歡呼雀躍，等著一睹為快，而行走江湖的遊俠兒也慕名而來，雖然手頭拮據困窘，但也希望能夠過來湊湊熱鬧，甚至有些把身上寶劍典當了去，隻為過來遊曆一番。
這長樂坊乃是三進院落，最外麵正門則是來客下車落腳之處，早有眾多門童侍應在外，但凡車馬行至，便立馬紛紛過去執轡勒馬，不少世家子弟也會賞賜些錢財，自然這些個門童一個個都行事機靈，口吐蓮花。
坊中最裏麵的一進院落東側廂房二樓，乃是這坊中歌姬香閨之處，此時屋中正有兩個女子在談話。
“姐姐，今天沒想到這麽多人呀。”一個看著年紀不大，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笑盈盈的看著銅鏡前正在打扮的女子說道。
“那時自然，晴兒，姐姐跟你說啊，這些個臭男人還不是聽說又新來個異域的貨色，才這般猴急的前來。”正在梳妝的女子便是這長樂坊的招牌歌姬，名叫羋炎，唱曲作舞堪為一絕。
晴兒微微一笑：“就是來十個八個，誰都不如姐姐你。你才是咱們長樂坊的第一嘛。”
“看你這小嘴兒，分明跟抹了蜜一樣，竟會說話，快去把我那麵紗遞過來。”羋炎轉過身來輕輕用手指點了一下站在自己身後的晴兒說道。
晴兒說著便從旁邊一個木架上取過來輕薄蠶絲做就的麵紗。
“對了，晴兒，今天外麵是不是發生什麽事情了？我方才在這樓上聽到其他幾個姐妹們在閑話。”羋炎邊抬起胳膊往頭上插上簪子邊說道。
“好像是今天郊外夏至祭祀，好多人都去了，早上那會兒城中大道上許多人都拿著武器，不讓人走動。”
羋炎點了點頭：“晴兒，你沒事不要總跟那些個門童戲耍，別看他們現在一個個看著都對你好，指不定心裏有多少花花腸子，莫要騙了你。”
“我知道啦，姐姐。您就安心吧，晴兒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呢。”晴兒邊說著邊撅了撅嘴。
“喲，你這小丫頭，姐姐說你兩句還不喜歡聽了呀，姐姐也是為你好，你說咱們來到這麽遠的地方，我不看著你，還有誰能關心你啊。”羋炎站起身來，雙手捧著晴兒的臉頰溫和的說道。
晴兒立馬掙脫了開來，雙頰微微露出些紅暈“姐姐您放心，晴兒心裏都是知道的。”
羋炎微微一愣，笑了笑：“看來我們的晴兒真是長大了，行啦，姐姐不招你煩啦。最近天氣這麽熱，估計還要出不少汗，真是煩啊。”
話音剛落，外麵屋門發出了咚咚的敲擊聲：“羋姑娘，準備好了嗎？”
晴兒立馬跑到門口，露出個縫隙說道：“快好啦，馬上姐姐就過去。”
此時長樂坊中已經聚集了眾多人，紛紛落座了下來，坊中一應侍應人等早就鋪設好了涼席木幾，上麵擺設瓜果香茶。
“馬公子，咱們又見麵了，沒想到您今日竟然來了。”說話的人乃是當今朝中九卿之一治粟內史鄭國之子，名叫鄭來。
鄭來其父鄭國原來為六國之中韓國人，後來秉承王命，前來秦國，遊說始皇帝大興水渠，本意乃是讓秦國征召眾多勞役，從而造成國力空虛，無力攻伐韓國，哪知事與願違，又因工匠之心，開鑿引水修建渠道，益發使秦國土地豐沃，後來韓國既亡，鄭國便以言辯和實踐留在這鹹陽做了九卿之一。
鄭國還有一女，名曰安，子女二人名為安來兩字，概取自《論語·季氏》既來之，則安之一句，其間緣由，也不敢斷言。
“噢，原來是鄭來兄，見過見過。”這被稱為馬公子的人便是內史馬興之子，名叫馬盛。
作揖之後，兩人互相比鄰而坐，說到二人之父，一個乃是韓國遣來秦國的，一個原來乃屬於趙國將門之後，說來頗有些相似，論及都是六國之後，如今又都身為秦國要職，相互間倒是有些不言而喻的契合。
“聽聞這長樂坊近日來了一個異域歌姬，今天登台演奏，看到這麽多人前來，果然傳言不虛啊。”鄭來笑了笑側身看著馬盛說道。
“的確乃是異域女子，來自大月之地，此處距我大秦鹹陽有千裏之遙。”馬盛緩緩的說道。
鄭來聽到此言，心中暗暗思索，這長樂坊聽頓愷提到過雖然明麵上乃是私家樂坊，實則乃是內史馬興囊中之物，怪不得馬盛能知道的如此詳細。
話說這頓愷乃是當今頓弱之子，頓弱官居典客，亦是九卿之一，最早始皇帝設立此官乃是負責與各國的邦交，向來交際繁雜，自始皇帝統一天下後，深居簡出，除了朝堂廷議，很少見頓弱露麵，其子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不過鄭來倒是和頓愷有幾分交情，時常從頓愷那邊聽得一些奇聞秘事。
“今日怎麽沒見姚啟前來，之前他可是這坊中常客，偏偏今日有這熱鬧，倒不像是他的風格啊。”鄭來在旁邊嘟囔了一句，馬盛隻顧著看著眾人前方的高台，也沒說話。
“哈哈，總算是趕上了，沒來晚吧，這鬼天氣說下雨就下雨，害得老子以為今天回不了這鹹陽了呢。”隻見堂外大步走來一個體態豐腴，麵色紅潤的男子。
眾人朝後看去，原來是姚賈之子姚啟，這姚啟好色的名聲，在鹹陽世家公子之中可謂是人人盡知。
馬盛也朝著後邊看了一眼，便轉了回去，冷哼了一聲，鄭來見狀原本還想起身過去說話，便也作罷了，正要轉身時，與這姚啟眼神剛好碰上，便行了肅拜之禮，姚啟也隔空作了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