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愛情，有苦有痛有甜
顧青慈上樓的時候，就看到莫明皓守在那裏，因為老爺子有嚴明，沒有得到他的允許沒有人能進去，所以他隻能守在外麵，裏麵早已經沒有了聲音，顧青檸像是睡著了。
不再大吵大鬧，安安靜靜的，不再發出奇奇怪怪的聲音。
“大哥，您來了。”莫明皓瞧見顧青慈，兩人縱使多年不見，顧青慈一如既往氣質冷冽。
顧青慈沒理他，徑直讓身後的傭人開了門，莫明皓訕訕的笑了笑，當年因為顧青檸的事，顧家對他沒什麽好臉色，見了也都不冷不淡的，更何況這麽多年沒見了，更是不屑一顧。
門一打開，露出白白的燈光，看上去有些慘然，而窗戶早已經被人封死了，陽光透不進來，隻有慘然的燈光，而一個身形憔悴的女子縮在角落裏，聽到聲音，茫然的抬起了頭。
顧青慈看到她時，縱使多年，心緒早已經不會再起波瀾，可是這麽一次，眼角還是驀名一酸，那是他的妹妹嗎？他的妹妹曾經驕傲自信，跟個公主一樣張揚明亮，可是如今，那一雙本該明亮自信的眸子卻寫滿了空洞茫然，慘白幹瘦的臉不盈一握。
顧青慈張了張嘴，小妹，兩個字，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來。
莫明皓也跟著進來了，瞧見角落裏的顧青檸時，三步並作兩步衝了過去，將人從地上摟了起來，啞聲喚了一聲：“阿檸——”阿檸，他的阿檸啊！
顧青慈輕輕闔上雙目，疼痛在他眸子裏炸開，像是有什麽刀子在心底狠狠割了一塊一樣，他是真疼，原以為這輩子已經沒有什麽事能讓他情緒大變了，沒想到還是會有，當他看到曾經美麗動人的妹妹變成如今麵目全非的樣子時，胸口痛得幾乎沒法呼吸，嘴巴張張合合了好幾次，還是喚了一聲：“小妹！”這一聲，又驚又疑，還帶著不確定。
顧青檸茫然的看著兩人，看著身邊的莫明皓，突然笑了起來：“你在哭嗎？”
“阿檸，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了你！”莫明皓心頭大痛，她的聲音如此陌生，如此冰冷，如此澀然，那眼神空茫執拗，卻沒有一絲熟悉之情。
顧青檸卻突然推開莫明皓，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她本就瘦，身子搖搖晃晃，像是隨時能墜落的風箏，她走到顧青慈麵前，歪著腦袋，問道：“你是誰？你是來抓我的嗎？”
“小妹，我是哥哥啊！”顧青慈忍著淚意，柔聲說道。
“哥哥？哥哥是誰？我有哥哥嗎？”顧青檸自顧自的反問，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怕嚇到人一樣，眼神有些迷茫，像是真的在認真思索些什麽。
“小妹，你忘了嗎，我是青慈哥哥啊！你不記得了嗎，我來接你回家，咱們一起回家好嗎？”顧青慈看著她的臉，不由柔聲低了語氣。
“哥哥——”她還在想，哥哥是誰？誰是她的哥哥，她有哥哥嗎？
顧青慈突然用力將她摟在懷裏，啞著嗓子說道：“小妹，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是哥哥不好，哥哥讓你受罪了，小妹，你看看，哥哥來了，哥哥帶你回家了。”
“不要抓我，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人，你們滾，快滾，我沒有殺人！”顧青檸突然瘋了一樣大吼大叫道，然後她用力的掙開顧青慈，隨手拿著東西就要朝兩人砸了過去。
顧青慈沒有防備，被她推的踉蹌一步，正準備在說什麽的時候，陸青檸已經發了狂，不讓人靠近，他看著從小到大寵著的小妹，他從來都是捧在手心裏疼愛的人，怎麽變得如此巔狂的樣子，不由心頭大痛，大聲喝道：“小妹，你清醒一點，我是大哥！”
顧青檸大吼大叫，不聽不聞，嘴裏重複的念叨道：“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人，為什麽，你們不信我，為什麽，你們不信我？”
“我信你，我信你，你沒有殺人，阿檸從小就乖，不會殺人的。”顧青慈不知道莫家對阿檸做過什麽，為什麽她會變成這樣子！忍著痛意柔聲安撫道。
可是顧青檸已經聽不進去，她瘋了一樣大吼大叫，顧青慈眉頭皺得更深，但隻是掃了一莫明皓一眼，突然趁顧青檸一個沒有防備，重重的將她劈暈了過去。
然後，攔腰將人抱了起來。
很多年沒有抱自己的妹妹了，她竟然這麽瘦，瘦得像是沒有什麽重量一樣，妹妹，我的妹妹，對不起，哥哥讓你受苦了，是哥哥無能，以為你已經死了，信了莫家的話。
早知道，會這樣，他當初無論如何也不會讓阿檸嫁到莫家的。
“大哥，你準備帶阿檸去哪兒？”莫明皓看著顧青慈冰冷的神色，不由自主的問了一聲。
“回家。”顧青慈這次倒是回答了他的問題，但是依然沒有好臉色。
“大哥，你不能帶阿檸走，她是我的妻子。”莫明皓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恐懼，眼前這個男人，什麽都能做得出來，他怕阿檸這麽一走，他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
莫家的人，自從顧青檸出事，向來不準他去顧家的。
“莫明皓，她是你的妻子？”他似乎低低重複了一句，卻涼涼的笑出了聲，聲音半嘲半弄：“有你這麽做人丈夫的嗎，當年我把阿檸交給你，你當時跟我發誓是怎麽對她的，可是現在你又是怎麽對她的，你讓她在地獄裏生活十年，光憑這一點，我就不能饒了你。”
莫明皓沒有說話，神色裏暈出痛苦來，是他無能，護不住自己的妻子。
顧青慈憐愛的看著妹妹的臉，她睡了，很安穩，很恬靜，從今以後，他不會讓她再有害怕，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你放心，她很快就不是你的妻子，她隻是我們顧家的女兒。”
說完這話，抱著顧青檸離開了房間，他的妹妹，他來疼，他的妹妹，沒人能保護，他來保護。他顧家，家大業大，就不相信還能照顧不了這個妹妹。
莫明皓抱著頭，痛苦的蹲在了地上，他跟顧青檸大學的時候相識，兩人感情極好，當時他是溫潤如玉的富家公子，她是才高八鬥的千金小姐，當時兩人雖然情投意合，其間愛情卻有苦有痛有甜，兜兜轉轉好幾年，才終於走到一起，而他也一直很珍惜，他跟顧青檸的情誼。
隻是，他沒有想到，命運像一隻不可抗拒的大手，生生的分開了兩人。
當年，如果他肯相信阿檸，她會不會沒那麽絕望，他還記得，那一晚，顧青檸絕望心痛的眼神，她在怨他，不信他，可當時的情況他怎麽信她，除了她又能是誰？
莫家人誰不知道大房兒媳和二房兒媳的關係，兩人從一開始就沒有好好相處過，更何況那件事之後，顧青檸大放狠話，總有一天，我會弄死你。
莫明皓如今想想又是後悔又是自責，這麽多年，他還不了解顧青檸的為人嗎？她平時也就刀子嘴豆腐心，怎麽可能去做那種事，如今顧青檸瘋了，再也不能為自己辯解什麽，可是他卻突然信她了，因為他的阿檸不會這樣，可是，他醒悟的太晚了。
顧青慈帶顧青檸離開顧家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大家反應不一，莫明晉自酈園回來之後就一直保持同樣一個姿態，一動不動，倒是一直在不動聲色的抽煙。
整個房內，一直充斥著一股淡淡的煙草味道，莫雲赫一直很好奇，他的爸爸向來不喜這些東西，偶爾會點一根，從來不會過度，莫家的子孫，不會太過重情重欲，所以就算是喜好，也是清清淡淡，不會過於貪口腹之快，又不會過於享受極樂，所以他從小就把控自己的情緒，不過於表露情緒，也不會讓別人看穿自己的心思：“爸，當年大媽為什麽被爺爺杖死。”
禁園一夜，留下太多疑團，他雖然還沒有猜透整件事，可是隱隱約約有些想法，尤其是大伯母已經死去，突然發現還活著，而且爸爸的態度太意外了。
自從媽媽去後，爸爸的性子越發寡淡陌然，不喜事非，還是頭一次如此咄咄逼人。
所以，他很難不多想，不多深思，不有所懷疑，爸爸似乎對大伯母頗有責怪的意思。
莫明晉一根煙燃盡，又重新給自己點了一根，沉沉道：“不該問的，你別問。”
“爸，你別抽了，對身體不好！”莫雲赫製止了他的動作，莫明晉掃了他一眼，一雙溫和的眼蔓出點點的血絲：“怎麽，現在我連一點煙都抽不得了。”
“爸，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關心你而已。”莫雲赫有點頭痛的說道。
“好了，你下去吧，不該問的，不要問，不該管的，也不要管！”莫明晉抬起頭來，五官嚴肅，目露威嚴，然後又隨手將煙遞到嘴邊，吸了一口氣，最後彈了彈煙灰。
“爸，我不懂，我現在已經是大人了，為什麽有些事你還是不告訴我？”莫雲赫看著他輕抹淡寫的神色，不知為何，有些心下微惱，這麽多年，爸爸的性子益發淡陌了。
莫明晉沒有抬頭，漫不經心的夾著指間的煙，依是淡淡道：“你想知道什麽？”
“爸，我隻是想知道媽媽為什麽會死！”莫雲赫定定的看著他，目光如炬。
“產後出血而亡。”莫明晉眸色有些沉，但是麵上不動如山：“你爺爺最近身子不好，有時間去酈園多看看他。”老人家年紀大了，喜歡兒子纏繞膝下。
莫雲赫抿了抿唇，輕聲應了：“好。”
莫明晉突然抬頭，望向窗外，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才慢慢說道：“蘇玖沒了孩子，你去挑一點東西給錦園送過來，她一個人從海城嫁過來也不容易。”
莫雲赫有些意外的看著自家爸爸一眼，他什麽時候這麽關心蘇玖了，不過他沒問，輕聲應了，莫明晉抬手彈了彈手中的煙：“沒什麽事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莫雲赫抿了抿唇，什麽也沒有說，轉身離開了。
房內又恢複一室靜寂，莫明晉狠狠的抽了一口煙，將剩下的半截煙狠狠的摁在煙灰盅裏，長歎一聲，然後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無聲的念了一個名字。
那個，埋在他心頭多年，卻從來不敢喚出的名字。
如果你知道，你女兒肚子的孩子是因為我的一念之差沒了的，你會怪我嗎？苑白。
顧青檸還活著的消息委實太過震撼，宅子裏的人也沒少私底下八卦，畢竟當年他們可是親自看到老爺子動怒，把顧青檸杖死的，如今死而複生，眾人在心底感歎，老爺子雖然行事鐵血，可是控製不住大家的八卦的激情，也幸好這宅子裏沒有太多女人，不然鬧翻天了。
莫雲澤從酈園回來的時候，蘇玖正準備出錦園，他一看就大驚失色，忙將人攔了下來，沉聲問道：“你準備去做什麽，不知道自己受不得風嗎？”
蘇玖看到莫雲澤回來，鬆了口氣：“雲澤，我有事找你。”
莫雲澤摟著她進了屋，一邊走一邊說道：“你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讓我回來就是了，再不讓傭人去叫我就是了，你這麽亂跑不怕我擔心嗎？”
“我這不是著急嗎，雲澤，我有話告訴你。”兩人上了樓，蘇玖才把自己方才考慮的事情仔細的告訴了莫雲澤一遍，莫雲澤溫柔的將她攬在懷裏，還一手替她捂著肚子，他聽人說過，女人沒了孩子，肚子會比較涼，所以有機會，他就會給她暖暖，讓她好受一些。
他聽完之後，神色看不出情緒，隻是淡淡道：“小玖，醫所的這些事，我會去查，你別想太多，你現在當務之急是調養好身子，等你好了，我帶你回家。”
有些事情他早有過考慮，隻是他現在不便說給蘇玖聽，莫家的事，倘若不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肯定不會是如今這個情形，當年，景榆出事的時候，他有過懷疑，他當時確實接過景榆的短信，景榆說讓他自責一輩子，讓他一輩子都覺得他對不起她。
他確實是覺得他自己對不起景榆，他甚至想過漫漫人生，他會用自己的一生去為景榆恕罪，沒想到景榆能活著回來，他心中的愧疚才稍稍緩解，所以對她當年放火燒死自己的事，才稍稍緩解心底的痛意，但是，他發現，這次景榆回來，她恨他，那種恨，仿佛在刻在骨子裏，她為了重回莫家，設計蘇玖，同時在想法設法讓蘇玖離開。
他不知道她是什麽目的，不過他不會自大到景榆如今還愛著他，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景榆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但他也曾有意無意試探過她，她都回答得滴水不漏。
但是直覺上，莫雲澤知道，這次景榆回來，肯定有什麽事要做，或者她有什麽目的。
隻是，他暫時還猜不透，如今蘇玖剛剛沒了孩子，他並不想拿這些煩心事，讓她為難，有些事，他一個人知道就好，他會給蘇玖一個好的環境，讓她安安穩穩呆在他身邊，這是他首先要做的，而那些陰謀詭計，他希望她不要沾染，因為他從始至終沒有想過把蘇玖牽扯進來，他希望，她這一世，開開心心，做自己喜歡的事，他甚至有考慮過，蘇玖還這麽久，他要不要送她去國外深造幾年，可是，一想到兩人會分開，他又舍不得。
真的舍不得啊，他的小妻子，他想養在身邊，看著她一點一點長得更好，走向更好。
至於孩子的事，有人敢利用他的孩子來挑事，他必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他的孩子，一想到那個還沒有成形的孩子，他就渾身顫抖，又想起昨晚那一幕。
昨晚，小玖受苦了，他眼底閃過一絲陰霾之色，總有一天，他饒不了那些人。
蘇玖在他懷裏點了點頭，兩人隨口說著貼心話，莫雲澤輕輕的哄著她，蘇玖的心情慢慢好了一些，說到最後的時候，蘇玖差點沒昏昏欲睡，莫雲澤抱著她上了床，他知道從昨天晚上，蘇玖一直沒怎麽睡，他躺在她身邊，她的身體一直繃得緊緊的，那是沒睡著的樣子。
她如果睡了，身體會放鬆，會往他懷裏蹭，不過他沒說什麽，就當她睡了，他抱著她，跟她躺在一起，不言不語，等好一會兒，蘇玖突然迷迷糊糊的說道：“莫雲澤，等以後找到我哥哥了，你能不能讓我把他接到莫家，讓我照顧他，對了，還要幫他找一個最好的醫生給我哥哥看病，我不想他一輩子都躺在床上。”
她這一番話說得含含糊糊，莫雲澤都聽懂了，於是點了點頭，輕聲回道：“好的，都聽你的。”隻是他如今沒有了莫氏的繼承權，以後說不定會搬出莫家祖宅，到時候，買一個大大的房子，把蘇哲一起接過來，最好是環境好一些，適合養病，這樣對蘇哲的恢複也好，對蘇玖也好，到時候再把媽媽接過來，跟他們一起住，至於爸爸，如果他願意的話，也可以一起，想到這樣的美景，莫雲澤唇角勾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一個吻落在蘇玖臉上。
“小玖，睡吧，一切我都會替你安排好的。”莫雲澤輕輕的說道，然後他脫了衣服，換上睡衣，將蘇玖往懷裏摟了摟，兩人就這麽抱在一起，慢慢的睡著了，難得，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