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莫爺爺,會讓我進莫家門嗎
夜,已經深了,月光清涼如洗,如碧,星空如此美麗,夜色如此奪目,而沈家卻是燈火通明,可以看清楚院子裏點點滴滴的水波,映在月色下宛若一顆一顆璀璨的鑽石,這個季節裏麵早已經沒了遊魚,池中荷葉早已經枯敗,兩邊卻擺了重重花朵,分外好看,耀人。
沈樂“啪”的一聲把桌子上麵的東西全部掃到了地上,等發泄夠了,室內一片狼藉,她的雙眼氣得通紅,恍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坐在沙發上的景榆一動不動,任由她發泄心中的不滿,直累沈樂累了,也發泄得差不多了,才不鹹不淡的問道:“怎麽,鬧夠了?”
沈樂一張跟景榆一模一樣的小臉,卻充滿了怒氣,眼睛通紅,憤怒的質問道:“姐,當初你是怎麽答應我的,你說我幫你一次,你可以把澤哥哥讓給我,現在呢,他跟蘇玖那個賤女人整天親親我我,根本沒有回到我身邊的意思,你讓我怎麽辦?”
屋子裏全是狼藉,隻有景榆坐在沙發上的地方有點兒幹淨,她目光溫涼如水,淡淡融著少許的光華,不同於沈樂的失態至極,她冷靜的仿佛就像是一個假人,不緊不慢的說道:“我答應你的事情自然會做到,但是你總要給我時間,不是嗎?”
“給你時間?景大小姐,我已經給了你那麽多時間,我甚至不惜將自己弄得差點殘疾,可是你呢,你總說再等等,再等等,現在我都等了多久了,你如果做不到,當初就不要答應我!”沈樂氣得一張小臉通紅,說話的聲音都提高了幾度。
景榆仍是不鹹不淡的看了她一眼,語氣放柔了一些:“樂樂,再給姐一點時間,好不好?”
沈樂聽她這麽說,歇斯底理的態度緩和了一些,語氣也軟化了些許:“姐,不是我不給你時間,主要是澤哥哥跟那個小賤人很快就要去海城了,以後我見澤哥哥的機會更少了!到時候我怎麽讓他心裏眼裏隻有我一個!”她跟景榆雖然是一母同胞的雙生姐妹,卻自幼父母離婚,兩姐妹也被迫分開,一年僅有一次見麵的時間,尤其是爸爸死後,她們的聯係就更少了,甚至幾年前景榆出事後她才真正想起這個姐姐。
其實並不是沈樂真的記掛這個姐姐,隻是她自幼喜歡莫雲澤,可惜莫雲澤眼裏隻有景榆一個,她那時候不明白,景榆從小,性子吧,不如她,脾氣也不如她,整天斯斯文文的就跟一個洋娃娃似的,而她自幼嘴巴甜,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會討老人歡心,可是莫雲澤卻看都不看她一眼,她不服氣,跟景榆大吵大鬧了一場,可惜景榆死後,為了讓莫雲澤多看她一眼,她從一個刁蠻任性的公主慢慢變成一個溫柔可人的千金。
隻是因為莫雲澤喜歡景榆一個,隻是因為他喜歡那樣的女人,所以她改,她變,把自己所有的習慣都改了,變成他喜歡的那種女人,可是莫雲澤看到她,起初會目光停留久一些,仿佛在透過她看景榆,她知道,心裏酸澀難忍,卻無話可說。
畢竟是她願意當替身,隻要他的目光能夠停留在她身上久一點,她都心甘情願,可終歸還是讓她失望了,起初幾年,莫雲澤確實會把她當成景榆的替身,他身邊沒有別的女人,自己因為雙腿的緣故脾氣暴躁又古怪,動不動的大發雷霆,隻有她在他身邊,他才能冷靜一些,她想,如果能呆在他身邊,哪怕當一輩子替身她也情願。
景榆畢竟已經死了,她隻要活著,終有一天莫雲澤會注意到她,這樣,她哪怕等再久都情願,可是如今莫雲澤娶了妻,而景榆還活著,她的希望也徹底沒了。
她苦苦等了五年,等他回頭看她一眼,結果他卻另結新歡,而舊愛也重新歸來,那時候沈樂是真絕望了,她甚至想著這一段無望的愛情,也許終究像那盛世的煙火一樣墜落,隕滅,而讓她意外的,景榆突然找到她,說她不打算再回莫雲澤身邊了,隻要她幫她演一場戲,一場可以讓莫雲澤徹底恨上蘇玖的戲,她把莫雲澤徹底讓給她。
她心動了,畢竟這樣的機會是她一直所期盼和渴望的,如果景榆真的打算放手,那她真的有機會留在這個男人身邊,不過是一場戲而已,哪怕受點傷,她都無所謂。
隻可惜,戲是演了,結果卻出人意料,莫雲澤沒恨上蘇玖,反而跟她感情漸來漸近,而自己不過是得到他一些賠償,或守候,或溫柔,可她要的從來不是這些,她隻想跟他在一起,讓他娶她,愛她,可是,這些她統統沒有得到,而景榆卻名正言順的入住莫家。
莫家同樣是她肖想五年的地方,可是這個家,不是什麽人就能住進去的,當初她照顧莫雲澤多時,莫雲澤都沒有提出過讓她住莫家的意思,甚至幫她安排了車接車送,隻是不願意讓她在莫家多留一晚,那時她是真委屈,可是她想,莫雲澤身邊隻有她,早晚有一天這個男人會屬於她,她抱著這個信念堅守五年,可是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的。
景榆告訴她讓她冷靜,讓她等,甚至讓她出國了幾個月,等塵埃落定後再回來,可是待她歸來,一切並未有絲毫的改變,隻有莫雲澤跟蘇玖越來越好,她想,為什麽蘇玖沒死,為什麽她沒死,為什麽這個女人在短短的時間內占據了他全部的心思,為什麽!
聽到她的聲音這麽憤怒,景榆嘴角若無其事的勾了一勾,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就是因為他去海城事情才會更好辦!”她目光有些深,眸色極暗,似劃過一道幽暗的光線。
沈樂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疑惑的問道:“你,你是什麽意思?”她不明白,為什麽這個姐姐有時候看起來像一個純潔無暇的天使,有時間像一個墜入黑暗世界的魔鬼,有時間冰冷淡漠,有時候嫉惡如深,有時候詭異多變。
總之,性格多變,她有時候看不懂,也猜不透,有時候好說話,有時候冷漠的無論你怎麽求她,她都不會輕抬一下眉毛,所以她有懼意,有也害怕,可是也有淡淡的怯意。
可是不管怎麽樣,景榆當初答應過爸爸,一輩子會疼她,照顧她,因為她是姐姐。
景榆抿了抿唇角,淡淡道:“你如果信我,再給我一年時間,我保證到時候莫雲澤身邊隻有你一個,到時候,他不選你選誰!”她說得聲音極淡,可是語氣卻很鄭重。
沈樂皺了皺眉,在她旁邊坐下,眸色認真道:“我聽不懂,你說仔細點兒!”不知為何,她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似乎麵前的這個景榆,她認識了多年一樣,又像是從未相識一樣。
“有些事情你不需要懂,你隻要記得,莫雲澤是你的,蘇玖她搶不走,也奪不走。”景榆的語調有些偏涼,她說話的聲線極低,像是有細細冬雪簌簌而落,極輕,卻又極沉。
“可是,莫爺爺,會讓我進莫家門嗎?”莫家的大門很難進,她當初有這個意識,想當初她在莫雲澤身邊照顧好幾個月,兩人關係對外人來說也算是相敬如賓了,她甚至求著爸爸讓他回國來替她跟老爺子說說,進莫家門的事情,可是爸爸話沒說出來,老爺子就把話題轉移了,讓他再沒有開口的可能,所以她也算徹底明白,老爺子看不上她。
她不死心,想她沈家雖然比不上莫家大門大戶,可好歹也不差,他憑什麽不讓她進莫家門,而且當年景爸爸還在的時候,莫老爺子可是親自發話把景榆許給莫雲赫。
明明是兩姐妹,隻是一個早生了幾分鍾而已,卻偏偏有不一樣的命運,她不甘。
可縱使不甘她也不能表現出丁點兒的不滿,她隻能等,等著自己變得足夠優秀,讓莫家家,讓莫雲澤看到她,看到她能跟他比肩站在一起,足夠與他相配。
可是莫老爺子對她有好,有寵,也有縱容,可是卻沒有親人與親人之間的寵溺與疼惜。
所以,問了這個問題,她也很不安,她知道嫁給莫雲澤,莫雲澤的意思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老爺子的意思,老爺子那關過不了,她還是不能如願意嫁入莫家。
可是景榆的意思是?她有辦法讓她非嫁入莫家不可,那麽會是什麽?瞧她說得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她懷疑,甚至困惑,景榆這次回來,她感覺自己對她陌生了很多。
“怎麽?你連一個老人家都搞不定?”景榆眸色不動,涼涼的看著她。
沈樂臉色一怔,有些不好意思的移開了目光,隨即疑惑道:“那蘇玖呢,現在的莫太太可是蘇玖,你打算做什麽,讓她跟莫雲澤離婚嗎?你要知道,莫雲澤現在這麽寵她,他是不可能跟她離婚的,更何況,他們今天才舉行了婚禮!”莫雲澤跟蘇玖今天舉行婚禮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沒想到莫雲澤會為了那個女人做到這種地步。
她不甘啊,這是她千想百念的事情,他卻輕而易舉的給了別的女人。
“我說過,這些我會幫你達成,到時候,莫雲澤身邊隻有你一個。”景榆不鹹不淡的說道,語氣甚至沒有因為沈樂的質問而稍稍變化一分,仍是那麽不鹹不淡,不疏不離。
“好,我親愛的姐姐,你最好說話算話,我再給你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你仍然沒有做到的話,你就別怪我不顧念姐妹之情,把當初你讓我做的事告訴所有人!”沈樂想到某事眼眸裏閃過一抹陰狠,語氣複雜的說道,但是,威脅之意卻不言而喻。
證明,她說得到,做得到,她再給景榆一年時間,也給自己一年時間,她不相信憑借自己的努力讓他看不到她,莫雲澤不是不在乎她嗎,她如果有一天讓他寡目相看,她就不信自己還能入不了她的眼,她一定會成是最出彩的那一個,讓莫雲澤後悔沒有選擇她。
而在將來的某一天,沈樂也確實讓莫雲澤狠狠的驚豔了一把,出乎意料,也輸得狼狽。
景榆沒再說話,意味深長的笑了一笑:“那你拭目以待吧!不過,記住我的話,我的計劃沒有你,你最好不要做些有的沒的,做好沈家的大小姐就好了,沒事別瞎摻和!”說完,她優優雅的起身,唇間的嘲弄沒減半分:“時間不早了,我該回莫家了。”
出了門,她讓人傭人進去給沈樂打掃房間,畢竟,折騰了太過了不是,真不知道,為什麽兩個人有一模一樣的臉蛋,卻有雲泥之別,爸爸,你如果看到我們兩姐妹變成這樣,該有多難過啊!她輕輕的將手指搭在胸口前,感覺到心裏有力的心跳,才覺得自己仿佛活著。
景榆啊景榆,世間獨大,沒了爸爸之後,她卻覺得備加寂寥,也許她該回海城了,畢竟海城還有關睿,還有關欣,兩個親人,不是嗎?而酈城,她從小在這裏長大,太覺得太冷太冷,冷得她心房仿佛凍結了一樣,莫家,她,每一個都打上了死結,無法解,也無法釋懷。
想起五年前那漫天的火光,灼痛了她的眼眸,也燒痛了她的心,如果不是那個人,她恐怕早就死了,如果不是那個人,景榆又怎麽可能活著回來,這些都是莫家欠她的,欠她的前半生,讓她聲名狼藉,讓她跌入地獄,而欠她的後半生,讓她寂寞寥寥,痛苦深深。
明明前塵漫漫,可是她卻覺得苦澀得不行,歎了口氣,景榆開著車子離開了沈家,一般來說,她不喜歡來沈家,因為這裏有她的親生母親,也有她的親生妹妹,如果不是她還有一點兒利用價值,恐怕她的媽媽,她的妹妹,都會對她不屑一切吧!這樣想想,又扯了扯唇角,可是連笑意都扯不了來了,就仿佛她的人生早已經墜入了地獄,早已經沒有了光明。
踩了油門,車子不徐不緩的駛出了沈家,她開車去了今天莫雲澤跟蘇玖結婚的教堂,依照莫雲澤的性子,他選這個教堂,她不意外,他沒告訴親人,隻告訴幾個至交好友,她也不意外,他甚至沒有告訴她,她還是有些意外,不管長大如何,小時候,他們曾經說過,如果將來他們某一個結婚了,一定要通知對方,對方無論身在何處,遠在何方都會到場,可是,畢竟是兒時的話,他們早就不記得了,景榆到了之後,把車子開進教堂裏。
夜,已經深了,教堂裏靜寂無聲,安靜如許,她下了車之後,一步一步的走了進去,有一個還沒有睡得牧師上前跟她打招呼,她回了一個禮,說自己想呆一會兒。
空氣裏仿佛還彌漫著淡淡的花香,甚至還有幸福的味道,該是他們留下來的吧,她甚至可以想象到他們結婚時的快樂,想到他們眉眼深情的笑,雲澤,你如今這麽幸福,我看著真不開心,明明我和你才是一對兒,明明你把我舍棄了,把我遺落在痛苦中,為什麽你能幸福,而我卻是這麽痛不欲生呢,雲澤,你說是為什麽?為什麽?
想著想著,眼角的淚卻不由自主的滑落下來,她以為五年前之後,再也沒有什麽事能夠讓她落淚傷心了,沒想到還會有這麽一天,讓她難過,讓她情不自禁的落下眼淚。
景榆捂著眼角,透明的眼淚順著指縫流了下來,落入了掌心之中,一片灼痛,她扯了扯唇,景榆啊景榆,你還會哭嗎?她以為自己早已經跌入地獄裏,沒想到還會有感情,真是可笑啊可笑,眼底蔓出淡淡涼意,漫出寂寞森森,漫出千重萬重的光影,隻是痛得厲害!難受得厲害,她抹了抹眼角的淚,再抬頭時,又恢複那個冷靜自若的景榆,她已經不再是一個隨時能夠失去理智,隨時都能崩潰的大喊大叫的人,她已經不是那個會哭泣,會懦弱,會痛苦,會彷徨的那個景榆了,那個景榆已經死了,早就死在五年前,死在那場大火裏。
已經死了,再沒了,她繼續沿著小路一點一點的往前走,夜裏教堂的燈光仿佛一朵一朵開在夜色裏的花朵,明明顏色不重,卻暈出重重疊疊的光圈兒,讓人忽視不得。
她慢悠悠的沿著小路在教堂裏走了一圈兒,心情慢慢的平複了了很多,剛剛從沈樂那裏出來的難受像是瞬間沒有了,她反問自己,景榆,你不是早已經心似堅鐵了嗎,為什麽還會有所鬆動,為什麽會讓她有一種生不如死的難過呢,她不懂,真的不懂,忘了吧,景榆,該做的,還是要做到,畢竟,現在不僅是你一個人,你答應了別人的事,就該做到。
這樣一想,心很快就堅硬了起來,她眼眸眨了眨,唇角勾起淡淡的一個冷意,終於還是忍不住撥了一個熟悉的電話號碼,莫雲澤,我還沒有幸福,你怎麽好意思幸福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