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我還沒有原諒你，你不能死
蘇哲輕輕闔上雙目，痛苦在眼底暈開，這一刻，也不忍心去深想，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心底突然油然而升一種無法言說的憤怒，那種憤怒，幾乎燃燒了他所有的理智，他大力將蘇玖從地上拽了起來，怒聲質問：“蘇玖，難道莫雲澤死了，你就活不下去了嗎？”
如果莫雲澤死了，蘇玖不敢想，她會怎麽樣，也許她真的活不下去了，因為這個人是因她而死，是她這輩子最愛的男人，如果她死了，自己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她的良心會受到譴責，會日夜難安，她會永遠記得，莫雲澤是因蘇玖而死。
可是，他憑什麽，憑什麽這麽做，憑什麽要替她去死，這樣，她就會感激他嗎？不會的，她會恨他，永遠都恨他，永遠都不會原諒他，莫雲澤，你憑什麽要讓我自責，讓我懊惱，讓我痛恨，讓我悲楚，莫去澤，你憑什麽要這麽自私，你什麽朵替我擋槍。
“小玖！你看看盼歸，他是你的兒子，你的親生骨肉，難道你打算一輩子都不管他嗎？他受了驚嚇，作為一個母親，你難道不應該哄哄他嗎？”蘇哲憤怒的大吼道。
蘇玖終於慌過神來，看著一進在拽著她衣服的盼歸，小家夥哭得著實可憐，一個勁兒的在叫著媽媽，本來整整齊齊的禮服，這會兒髒兮兮的，他的小臉上全是淚，可憐的緊。
“媽媽，媽媽，你怎麽了？”盼歸嗚嗚咽咽地哭著，像是幼小的獸找不到媽媽了一樣。
蘇玖心中大痛，蘇玖，你到底在做什麽，難道你不打算在要孩子了嗎，她蹲下身子，將盼歸收在懷裏，用力收緊，用一種歉意的聲音對他說道：“昐眼，對不起，是媽媽不好，媽媽對不起，盼歸，別怕，一切都過去了？”
“媽媽，不哭了，盼歸沒事的，盼歸很勇敢的！”孩子還不知道他的爸爸出了事，在手術室裏危險至極，他單純的覺得，媽媽是因為他傷了心，所以出言安慰。
蘇玖眼底的酸意再不可控製的泛濫開來，她摟著孩子，心中難受萬般：“對不起，早早，媽媽沒有保護好你，對不起……”
“媽媽，沒事的，我原諒你了。”盼歸小大人的說道，然後看了看四周，，像是不明白為什麽舅舅把他帶到醫院一樣，突然問了一句：“媽媽，爸爸呢？”
蘇玖一怔，感覺寒意再一次擊中了心髒：“爸爸……他……”
她往後一靠，什麽也說不出來了，陽光清淺的灑下，女子的眉目蒼涼如雪，她的唇輕顫了顫，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盼歸看在眼裏，急在心裏，難受的很，小臉包得鼓鼓的，看起來委屈的緊：“爸爸，我要爸爸，媽媽，我要爸爸……”孩子是記事的，畢竟他是養在莫雲澤身邊，感情很好，而他再喜歡蘇玖，跟爸爸始終是親近的，所以在找不到莫支澤的時候，當即慌了。
蘇玖的眼前仿佛湧起了方才那血色的一幕，痛意如同千萬條毒蛇將她啃咬一般，她抬手，摸著盼歸的臉，很想告訴他，爸爸沒事，爸爸還很好，可是，她說不出來。
一想到那麽多血，從莫雲澤的身體裏麵流出來，她感覺全身僵硬，冰冷，怕，她實在太怕了，真的，她怕莫雲澤因她而死，如果是這樣，她怎麽能原諒自己？
蘇哲看著蘇玖絕望的樣子，心中痛意大勝，一股撕心裂肺的疼，同時揪緊了他，他突然伸手將蘇玖拉了起來，拽到他麵前：“蘇小玖，看著我！”
他的吼聲終於讓蘇玖有了微微的反應，她的眼睛對上蘇哲的眸，清澈如示，似乎可以洗滌所有人的煩惱，她喃喃的叫了一聲：“哥——”
蘇哲忍著心中酸意，怒聲吼道：“蘇玖，莫去澤他不會有事的，他那麽愛你，他等了你五年，他不會有事的，你聽著，他會好起來的，他如果敢死，我不會放過他的！”
“真的嗎？”她的神情終於有了一絲波動，也許是壓抑太久了，她的手指微微顫了顫，蘇哲將她鬆開，她卻反手抱著盼歸，柔聲安慰：“早早，爸爸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好不容易哄住盼歸，盼歸反倒過來安穩蘇玖：“媽媽，你別哭了，爸爸說，我們不能哭的，你不要哭了，咱們一起去找爸爸，好不好？”蘇玖突然覺得，自己這麽大人了，還不如兒子，兒子這麽安慰她，她自己覺得真心丟臉了，摸了摸兒子的臉。
她的臉低下來，挨著他的臉蛋兒：“早早，我們在這裏等爸爸，爸爸很快就會好的。”
蘇玖不知道等了多久，盼歸真的很乖，不哭也不鬧依偎在他身邊，餓了的時候蘇哲會給他買些吃的，他呆在一旁默默的吃著東西，然後還會拿著麵包，喂媽媽：“媽媽餓，媽媽吃！”蘇玖搖了搖頭，他才作罷，乖乖的呆在一旁吃東西。
不知道等了多久，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門拉開了，醫生從手術室內走了出來，對著他們說：“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蘇玖感覺腦子嗡的一下子炸開了，她感覺自己快要灰飛煙滅，她聽不到任何聲音，也看不到任何表情，瘋了一樣的撲過去，拽著法國醫生的白大卦，吼道：“你們怎麽回事，你們不是醫生嗎，你們為什麽不救他，他不會死的，馬上去救他，快點！”
法國醫生完全聽不懂她在吼什麽，看到醫生茫然又無辜的表情，蘇玖又重新用法語吼了一遍，爾後質問道：“你們明明說還有救的，為什麽救不了，你們是什麽醫生，你信不信我去告你們，你們快點去救他，聽到沒有？”
法國醫生被她拽得踉蹌兩步：“小姐，你冷靜一點，發生這種事，我們也不想的……”
“蘇玖，你冷靜點，醫生是人不是神，他們也不想讓莫雲澤死的。”蘇哲用力的扳過蘇玖的肩膀，衝她怒聲吼道，他比誰都不希望莫雲澤出事。
對於莫雲澤來說，失去蘇玖五年，他活得比誰都痛苦，而對於蘇玖來說，她剛剛恢複記憶，突然得到這個事實，她比誰都難熬，他不想看到他們每個人都這麽痛苦，不想的。
可是，他能有什麽辦法，如果莫雲澤能不死，就好了，可是，這有什麽辦法！
“不行，他不能死，他不會死的，我要去看他！”蘇玖瘋了一樣的衝去了手術室，醫生想攔都沒有攔住，法國醫生一看到這情形：“快，攔住她！”
可，顯然已經來不及了，蘇玖已經衝進了手術室，手術室裏醫生還沒有散去，所有的儀器像是靜止的一幅畫，而莫雲澤就是畫中的風景，他躺在那裏，臉色全然失血，而心髒處有一個傷口，像是黑洞一般絞去了他的生命力，他躺在那裏，無聲無息，安靜至極。
蘇玖突然不敢上前了，她小聲的叫了一句：“雲澤？”
可，怎麽有人會應她？已經不會了，她咬著下唇，克製住自己的哭腔，像是怕驚擾了那沉睡的人一樣，她終於來到了手術台邊，伸出手去探他的呼吸。
她的手顫抖成那樣，幾乎克製不住一樣，伸手想去碰他的臉，可還沒有碰到，心口就傳來一種難以言說的痛疼，眼淚簌簌而落，像紛飛的雪：“雲澤，別睡了好嗎？”
“我們才剛重逢，我還沒有完全想起你，你怎麽可以睡了呢，你如果睡了，我怕我以後就真的再也想不起你了，雲澤，醒醒，好嗎？你是不是在怪我，沒有早點回到你身邊，雲澤，我現在已經回來了，難道你又要拋下我不管了嗎？”蘇玖淒聲質問。
可手術台上的那個人，始終沒有反應，他似乎隻是睡著了。
她摸著他的臉，他的鼻，最後到他的唇，爾後往他鼻上輕輕一探，那裏已經沒有了呼吸，她的心瞬間凍結成冰，無法克製的寒意瞬間擊中了她全身，她試圖將他從手術台上拽起來，拚命質問：“雲澤，別鬧了好嗎，別鬧了，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了，你不要死！”
莫雲澤一動不動，蘇玖將他的扯起來，她的臉碰到他的臉，她的淚濕了他的臉，她不知道在說什麽，可是她知道，心好痛，腦子嗡嗡作響，最後她情緒陡然一提，將他狠狠的從手術台上拖了起：“莫雲澤，我還沒有原諒你，你不能死，你聽到了嗎？”
突然，蘇玖眼前一黑，徹底的暈了過去。
醫生看到這情形，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候，又風一般卷進來一個人，男子清寒如月，幹淨涼薄：“還愣著幹什麽，還不趕快把人架出去！”
“你是誰，你要做什麽？”有大著膽子的醫生質問。
男子並沒有說話，隻是目光清寒如同新月，望向那人，卻讓人瞬間不寒而顫：“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來這裏，是為了救人！”說著，上前一步，修長的手指在莫雲澤手腕上輕輕一探，感覺到輕微的脈博之後，對一旁的醫生說道：“馬上準備手術！”
“這位先生，他已經死了！”方才開口的那人說道，那表情，明顯帶著不服氣，剛剛主治醫生已經宣布病人已經死亡的消息，這個人，又是誰，竟然敢質問他們的醫術。
蘇哲也從外麵跟了進來，看到這一幕連忙問道：“真的還有救？”
“我什麽時候說過假話，現在所有人馬上出去，我馬上準備手術！”俊美的男子淡淡說道，已經跟院長說好，答應進行這一場手術，院長隨後趕到，聽他這麽說，竟然連連點頭，還有不服氣的還想辯解，院長怒道：“你們不知道眼前這人是誰嗎，素手神醫，婁家的傳人，這世上有他救不活的人嗎？你們還不趕快準備！”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這人竟然是婁家的傳人，素聞婁家醫術出神入化，天下沒有他們治不了的病，尤其是針對各種疑難雜症，難道還有起死回生之功效。
蘇哲抱著蘇玖出了手術室，與此同時，手術室的大門再一次關上，門外的莫雲赫同時迎了過來，問道：“婁玉怎麽說？”
“他說還有希望。”蘇哲沉聲回。
盼歸看到蘇玖，突然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莫雲赫俯下身子抱著小侄子，因為跟莫雲澤的關係一直不鹹不淡，而莫雲澤這五年極少回酈城，但是他對這個侄子倒是真心疼愛。
莫雲赫抱著盼歸，坐在手術室外麵，好不容易安撫了小家夥，手術還在進行，婁玉說了，有希望就好，至少比沒希望強，所以，他等。
其實這種感覺很久沒有了，他的生命總是在無限的等待當中，跟景榆如是，跟莫雲澤的關係也是，他們是兄弟，曾經親入骨血，卻因為有心人的搬弄導致麵目全非，兄弟勢如水火，而今，雖然消除一切誤會，可是有些事情卻難相忘。
他畢竟對莫雲澤做過那麽多不好的事情，凡算他不計較，自己心裏亦過意不去，所以，他對莫雲澤的感覺始終是複雜的，而這次，他突然覺得。
如果沒有了莫雲澤，這個家會怎麽樣？
上一輩的事情他記得不是很清楚，可他知道，因為媽媽和大伯母的關係，導致爸爸和大伯的關係一直不和，可是縱使私下如何不和，明麵上還是交好的，而他跟莫雲澤，卻是撕破臉皮，全然不顧，甚至當初，他跟慕安都有合作過。
慕安想得到蘇玖，他一直知道，可是他為什麽要提醒莫雲澤，他明明那麽恨他，當初如果不是他，他跟景榆早就結婚，甚至有了孩子，可是因為他的關係，他跟景榆分開五年，而景榆愛他如初，這是他永遠不能容忍的事情。
可是，他沒有想到蘇玖會死，這可能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一件事，同時，也是所有人沒有想到，這其實是慕安籌劃的一出戲，讓大家以為蘇玖已經死在爆炸現場。
實則偷梁換柱將他帶出國外，換了一個名字，如果不是這次莫雲澤在法國剛巧碰到蘇玖，也許這輩子，他們都不會再重逢，而他們所有人都以為蘇玖死了。
等待是多麽漫長，多麽絕望的痛苦，他不是沒有嚐過，正是因為有這五年，他對莫雲澤的感官也在一點一點改變，他想起爺爺說過，一個家族的興衰跟這個家的掌權人有關，以及未來的遠見，當然，最重要的是，合則聚，離則散。
兄弟齊心，家族同心，才能將這個家族發揚光大，這幾年，莫家到底如何，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他親眼見證了這個家族在一點一點的衰退，並非他無能為力，而是當年他為了打壓莫雲澤付出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而今，他終於了悟，一切的恩恩怨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活著，這就夠了。
莫雲澤躺在手術室裏生死不明，縱然有婁玉在，他依然擔心，畢竟，這是他的哥哥，他們曾經一起長大，親如兄弟，隻是這麽多年，他被仇恨，愛情所累。
所以一直忘了他其實還有一個哥哥，年幼時待他極好。
他隻是遺忘了而已，那麽長的時間，他卻沒有半句抱怨，半句埋怨，其實已經很好。
現在，他隻想著自己的哥哥從手術室裏活著出來，僅此而已。
小盼歸鬧了一陣，也不敢再哭了，他揉著眼睛可憐兮兮的問道：“二叔，爸爸沒事吧？”
“沒事的，爸爸會好起來的。”他堅定的答。
“那媽媽呢，媽媽會不會有事。”其實小孩子什麽都不懂，看著蘇哲將蘇玖抱走，他本能的是想跟過去，可是蘇玖的情況本身也不太對，他索性留下孩子。
“媽媽也不會有事，媽媽太累了，需要休息，早早，乖，我們在這裏等爸爸出來，好嗎？”莫雲赫忍著心酸柔聲哄道，他欠這個哥哥太多，怎麽償還。
曾經以為，莫雲澤欠他一輩子，無論怎麽隱忍，退讓都沒有辦法償還，如今想來，卻是他一直在莫雲澤，當年的事，他被牽扯進來，本來是他跟景榆的愛情，卻將他迷迷糊糊的扯了進來，如果不是那份報告，他也許一輩子都不知道，景榆肚子裏的那個孩子是自己的。
倘若他知道，那該多好，可是他不知道，所以導致了這一係列的悲劇發生。
“二叔，我怕……”盼歸小聲的說道。
“不怕，爸爸會平安無事的，早早乖，我們再等等，就好了。”莫雲赫安慰道。
莫雲澤，你千萬不能有事，蘇玖剛回來，你不能有事，你不是最愛她嗎？怎麽可以出事呢？所以，堅強一點，請一定要活過來，好起來。
我還沒有好好彌補你呢？莫雲澤，你聽到了嗎？我的大哥……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一個鍾，也許兩個，甚至更長時間，他一直在摟著盼歸，這個時候，他倒是不知道自己在哄盼歸，還是盼歸在給自己支撐，讓他不要倒下去。
終於，手術室的大門推開了，婁玉率先從裏麵走了出來，那一刻，莫雲赫的心提了起來，可是雙腿卻在發軟，沒有站起來的勇氣：“我……大哥……人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