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 她的脆弱
“小伊，你要沉住氣，既然厲冥琛已經答應你了，就一定會做到的，我看他和這個顧允蜜是一定會離婚的，如果他真的很愛顧允蜜，也不會在那四年中找你了，一個男人真正的執著起來比女人還要可怕，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宮毅勸說道。
“爸爸，聽你這口氣，好像你曾經很愛很愛過一個人一樣。”宮沁伊忽然打趣的說。
宮毅的眉眼定了定，一瞬間倒有些恍惚，“說什麽胡話？”
“爸爸，你最愛的人是媽媽嗎？”宮沁伊眼睛睜的大大的問。
宮毅不答反笑，他和藹的笑著，眼睛裏還藏著幾分悲傷，“恩，是啊。”
“爸爸你真好，媽媽去世之後你就沒有再娶，還好小伊沒有後媽。”宮沁伊驕傲的笑著，她可是宮毅的掌上明珠。
“我不喜歡別的女人，她走了，也帶走了我此生的愛情，所以再娶又有什麽意義呢？”宮毅意味深長的說道。
“爸爸，你能和我說說你和媽媽的事嗎？你從來都沒說過。”宮沁伊眼巴巴的望著宮毅，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宮毅忽然沉默了，整個人仿佛被一層黑暗籠罩著。
宮沁伊看的有點怕，她還以為是自己的話讓宮毅回想舊事難過了，自己的媽媽走得早，她從未見過她長什麽樣，隻看到過她的照片，宮毅這些年即當爸又當媽，很是不容易，他可能覺得愧對宮沁伊，所以把全部的愛都給了她，也沒有再娶，說實話，宮毅屁股後麵跟著的女人一抓一大把，盡管很多人看上的是他的錢，宮沁伊曾經親眼看到過幾個年紀比她小的女人在糾纏宮毅。
“爸爸，你是不是想到媽媽傷心了？其實……其實你不說也沒事的，小伊不想聽了，既然是回憶那就放在心裏吧，小伊以後再也不提了。”宮沁伊很害怕宮毅一臉沉默的樣子，他猶如一頭安靜的獅子，有時候沉默比咆哮更加讓人恐懼不安。
宮毅抬起眼來看她，隻見宮沁伊眨著眸子，眼神裏有幾分期待和懼怕，十分楚楚動人，“你想聽嗎？想聽的話我講給你聽。”
“啊？好啊！”宮沁伊十分意外，沒想到宮毅願意講，這可是她二十幾年來第一次聽宮毅說媽媽的事。
“你媽媽叫李媛，這個你是知道的，她出生書香門第，你外公外婆都是高中老師，他們寄托了厚重的希望在你媽媽身上，但是她卻愛上了唱歌，高考之後填誌願的時候，她偷偷的選擇了藝術學校，暑假，當學校的錄取通知書下來的時候，你媽媽瞞著你外公外婆偷寫誌願的事情東窗事發，她並沒有按照他們的規劃去讀師範學校，你外公在那個暑假生了一場大病，你外婆很傷心，他們都對你媽媽很失望，在去學校的那一天，他們都沒有送她，她一個人來到學校，我大學的時候主修小提琴，你媽媽和我一樣，都是藝術學院的學生，她主修美聲歌唱，她唱歌很好聽。”
宮沁伊聽得很入神，宮毅說到這裏卻忽然停住了。
“然後呢？”宮沁伊托著腮幫子，迫不及待的問。
“新生入學，一個月後學校舉辦了藝術節，我們在藝術節上相識，後來就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宮沁伊仍舊等著宮毅的下文，宮毅卻抿著唇，一副我說完了的樣子。
“爸爸，你這也太敷衍了吧，相識的經過呢？什麽都沒有，我還以為你和媽媽會有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故事呢。”宮沁伊很不滿的說道。
“哪有什麽愛情故事，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一趟。”宮毅忽然起身站了起來，臉色有幾分難看，像是被什麽東西卡住了一樣。
“喂，爸爸……”宮沁伊不悅的喊道。
宮毅卻裝作沒聽到一樣，繼續往前走著，一路走到醫院的天台。
黑龍跟了他一路，待他停住腳步後，他上前為他點上了煙。
“老爺，您又想她了？”黑龍小心翼翼的問道。
“想，沒有一天不想，如果當初我沒有和李媛在一起，她現在還在我身邊吧。”宮毅狠狠的吸了一口煙說道。
“老爺，您為什麽不告訴小姐真相呢？都快三十年了。”
“真相這麽醜陋，小伊她怎麽承受得住？她還是不知道的好，那孩子之前一直不死心，想知道我和她媽媽的事，我今天都告訴她了，這就是事情的真相，以前是這樣，以後也是這樣，明白嗎？”
“是，明白。”黑龍恭敬的答。
宮毅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緩緩的說道：“來，陪我吸根煙。”
“這一眨眼，都過去三十年了。”黑龍眺望著前方，忽然感歎道。
“是啊，三十年，遙想當年我們一起打拚的歲月，那時候的日子真是苦啊。”宮毅眼光拉的老長，A市在這三十年當中的變化也是日新月異的。
黑龍微微的笑著，嚴肅的臉上多了分和善，“如今苦日子都已經過去了，老爺您該享福了。”
“黑龍，你說我做錯了嗎？我最大的錯誤是不是認識李媛這女人？要是沒有她，我和她一定會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宮毅忽然哀傷起來，目光中迷離不定。
“老爺，這我不能說，答案隻有你最清楚了。”
“你說說看，我不怪你。”
“如果當年夫人沒有插一腳進來，您和她現在肯定很恩愛的生活在一起，但是這件事也沒有那麽簡單，還有那個人呢，所以黑龍覺得夫人也算是無辜的，其實你們都是受害者，您當年為了給她一個美好的將來，花了大把的時間去工作，她才會孤獨……”
“我不怪她，我此生負了她，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她。”宮毅很內疚的說著，她的模樣忽然浮現在他的腦海裏，她長得傾國傾城，在大學的時候是校花，追她的人無數，她卻成了他的未婚妻，人生就如下棋，他宮毅當真是一步錯步步錯，輸得一敗塗地。
“老爺，您別自責了，您都自責了這麽多年了。”黑龍勸說道，宮毅可是個癡情種，這一生就愛過那麽一個女人。
“我們有多久沒有這樣在一起吸過煙了？”宮毅忽然笑著問，笑容從容而坦蕩。
“二十幾年了。”黑龍比宮毅大三歲，當初宮毅剛開始做軍火交易，他就跟了他，他們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很多次身陷危險都對彼此不離不棄，就衝著這份情誼，黑龍死心塌地的跟了宮毅三十幾年。
從那個人離開後，宮毅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他比從前更加鬱鬱寡歡了，經常把一個人關在房間裏，有時候會去後山練琴，但都不許人靠近，他的性子也沒有當年那麽的陽光灑脫，反而越來越深沉，深沉到可怕，做事的手段也越來越陰狠，黑龍見證了宮毅那麽多年的變化，從一個陽光的小夥子變成了一個沉默寡言的中年男子，這一路走來，背後的艱辛無數。
今天一整天都是陰天，昨晚下過雨，空氣潮濕而冰冷，冷風吹得人骨頭發疼。
“老爺，我們回去吧。”黑龍見宮毅一直沉默的抽煙，擔心他的身體，好心的勸說道，這些年宮毅抽煙，喝酒已經是家常便飯，醫生警告過他不能抽煙，但他也沒有節製。
“恩。”宮毅悶悶的應了一聲。
病房裏，周紫言困得快要眯上眼睛了，她的頭像小雞啄米一樣，時不時的往下掉。
“小言，你要是困就去睡會兒吧。”厲羽菡樂嗬的說道，周紫言犯困的模樣實在是太滑稽了。
“啊……我沒事。”周紫言尷尬的說。
“沒事，你去睡會兒吧，這裏有這麽多人陪著。”厲羽菡溫柔的笑著，她看了眼顧允蜜，她也在睡覺中。
“那我去病房裏睡會兒，姐姐醒了叫我昂。”周紫言迷糊的站了起來，走到隔壁的病房。
一進門，發現沙發上居然坐著個人，她定睛仔細的看了看，是白雲！
白雲聽到了動靜，悠哉的抬起頭來。
“你怎麽會在這裏？”周紫言疑惑的問，他不應該在MC國際嗎？
“我把文件都拿過來了，在哪裏都一樣。”白雲答，繼續低頭看文件，瀟灑的簽上自己的名字。
周紫言坐到床上，“你怎麽不去隔壁？”
“嫂子有那麽多人陪著，我去了也是白去。”白雲仍舊低頭看文件。
周紫言沒有再說話，病房裏的氣氛忽然變得好尷尬，她真想問問白雲，你是以什麽身份呆在這裏的，昔日的戀人嗎？還是孩子他爸？
本來睡意很濃的她忽然有點睡不著了，大腦裏很是亢奮，胡思亂想的她輾轉難眠。
“你不睡嗎？”白雲低著頭問。
“你怎麽知道我要睡？”
“你來這裏肯定是睡覺來的，昨晚沒睡好，我猜準了你下午會來補覺。”白雲慢條斯理的分析著。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懷孕後特別嗜睡，巴不得一天睡十二個小時。”周紫言如實的答。
白雲忽然抬起眼看她，目光深情流動，曖昧極了。
周紫言雖然已經躺下，但仍舊看到了白雲在看自己，那種眼神還是和從前一樣，她尷尬的鑽進被窩，不去搭理他。
“你懷孕後仍舊要上班，的確辛苦你了，不過現在開始你可以好好休息了。”白雲淡淡的說。
“哦。”周紫言漫不經心的答。
下午她已經把重要的文件都簽好交給厲冥琛了，接下來的這段日子金茵茵都會代管設計部，忽然沒有工作，周紫言挺不適應的。
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白雲仍舊聽到周紫言翻身的聲音。
“小言，你還沒睡著嗎？”白雲溫柔的問。
周紫言就像中邪了一樣，心猿意馬的，可能是白雲在這裏的緣故，她怎麽也睡不著，腦子裏的瞌睡蟲都被趕光了。
“恩，可能是昨晚睡多了。”周紫言無奈的笑笑。
“你在曼哈頓的時候讀大學了嗎？”白雲忽然找了個話題問，他記得周紫言去美國之前剛高中畢業，因為付不起學費，就沒有去上大學。
“恩，紐約大學讀的設計。”
“你怎麽會去做設計？”
“我天天看著姐姐畫設計稿，時間一久我也被傳染了吧，設計挺好玩的，特別是你設計出來的東西能被人們喜愛的時候。”一抹笑容忽然爬上周紫言的嘴唇。
白雲偷偷瞄了她一眼，見她笑的像個孩子，他的心也寬慰了許多，周紫言的心性單純的像個孩子，她也是他們這群人中最年輕的一個。
“你能和我說說你奶奶的事嗎？”
“啊？”周紫言的語氣忽然黯淡下來，整個人像是陷入了痛苦之中。
“我想知道。”
她歎了口氣，“哎……這沒什麽好說的，奶奶走得早，也成為了我的遺憾。”
“如果真的很難過那就不說了。”
周紫言倏地轉過頭看他，烏黑的眸子閃爍著，“你真的想聽嗎？”
“恩，是的。”白雲真摯的點點頭。
周紫言沉默了許久，像是在醞釀著該從何說起，“在我出生不足三個禮拜的時候，就被人扔在了陰暗的小巷子裏，那條巷子裏住著的人多數是貧窮的老人，那一日，奶奶剛好下班回來，看到了我便把我帶回了家，她幾十年如一日的照顧著我，等我上高中的時候，奶奶已經年近七十，她早就沒了工作，靠著那些薄弱的養老金，自己吃穿都不夠，還要養我，其實奶奶也是個苦命的人，我也是後來才聽她說的，她四十五歲生日那天，發現了自己的丈夫在外麵有人，於是就和他大吵一架，男人嘛，難免喜新厭舊，人老珠黃了還有誰還要你？”周紫言忽然自嘲的笑了笑，也許這也是自己今後的命運。
不，不是今後的，眼前的狀況也不過如此。
白雲愧疚的看著她，有口難辯，“小言，我不是那種人，我真的有苦衷……”
“算了，你不用解釋，我都明白的，安娜是你的初戀，是你魂牽夢縈想著的女人，而我隻不過是一個低到塵埃裏的女子，我什麽都比不上她，沒有她漂亮，也沒有她聰明，更沒有她的氣質，我這樣的人，本就該一個人。”
“小言，你不要這樣說自己，我會心疼。”白雲忽然握緊了拳頭，眉頭深鎖。
“我接著和你講故事吧。”周紫言很快的轉移了話題，她不想繼續說下去，兩個人都尷尬。
白雲沒有答話，她接著說了下去。
“奶奶還有個兒子，兒子很孝順她，知道自己的父親背叛了母親，就和自己的父親爭辯，兩人在爭吵的過程中，兒子不小心被父親推到，他的頭撞到了桌角，當場就死亡了……奶奶每想起自己的兒子，就會難過的一直哭，才二十多歲的生命啊，就這麽去了，後來她的丈夫把她打暈，捐款而逃，帶走了家裏所有的錢，就連房子都賣了，第二天，奶奶醒過來的時候，家裏來了一大幫人，警察和房主都來了，後來的事情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她身無分文的走了出來，也沒了兒子，傷心欲絕的曾一度想自殺。”
“奶奶現在在天上，會快樂的，她這麽好的人會有好報的。”白雲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到周紫言床邊。
周紫言輕微的抽泣著，“都怪我沒用，我沒錢才會耽誤了奶奶的治療，早知道我就不去讀書了，奶奶都六十多歲的人了，每天還要給人縫補衣服，晚上的時候還要去收廢品，我一想起來就恨我自己。”周紫言再也控製不住眼淚，難過的痛哭著。
“小言，別難過，一切都過去了，奶奶現在在天上肯定過得很好。”白雲一把把她摟入懷裏，用力的抱著她。
周紫言在他懷裏哭了許久才緩過來，整個人有點萎靡不振，白雲很是難過，他特別心疼周紫言，他恨這個懦弱的自己，保護不了她，給不了她幸福，隻能任由她在自己懷裏抽泣。
“白雲，你說奶奶會上天堂嗎？”周紫言過了好一會兒問道。
“奶奶是個好人，肯定會上天堂的。”
“我很感激她，要是沒有她，我早就死了，她生活條件這麽困難，其實根本就不用撫養我，如果隻有她一人，說不定能活的寬裕一點，我小時候營養不良經常生病，奶奶每逢那時候都會非常自責，其實那根本就不是她的錯。”
“那也是奶奶的偉大啊，我雖然沒有見過她，但是我也覺得她是個很好的奶奶。”白雲輕輕的拍著周紫言的肩膀，像哄小孩子一樣。
“你知道嗎？我今天在嬰兒室看到姐姐的孩子們，我就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奶奶一手把我拉拔長大真的很不容易，我還沒有機會好好報答她……是我太沒用了。”周紫言又陷入深深地自責當中。
“小言，這不關你的事，你那時候也沒有能力，要是那時候有經濟條件，你也一定是個孝順的女孩子，你不要自責了，奶奶在天上看到了會難過的。”白雲溫柔的勸說，他第一次看到如此軟弱的周紫言，她平時都是一副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樣子，可當她脆弱起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揪心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