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求你和風月離婚吧
唐風月沒有回頭看他,但是也沒有拒絕他的擁抱,她的眼底流動著一絲複雜的光芒,心中忽然升起一種預感——不要讓靳之堯進去。
她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我自己進去就行了,你別去了!”
環住她的手臂倏而收緊了幾分,靳之堯低沉而喑啞的聲音裏溫柔卻又帶上了一絲絲寒意,“我和你一起!”他淡淡的說道,卻有不容抗拒的威勢。
並且說話間,他已經伸手推向了特護病房的大門。
“噶”一聲,門被開到了一半,兩人的目光立刻被門裏的情景所吸引住了。
唐母臉色蒼白的躺在潔白的病床上麵,幹裂的嘴巴一張一合,不知道在說些什麽,但是看起來動得很快,顯示著她略有些激動的心情。
唐父坐在她的旁邊臉色鐵青,一邊削著一個蘋果,一邊歎著氣,時而搖頭,時而點頭,似乎是遇到了什麽很棘手的事情。
聽見門響,兩人一起將視線投了過來。
兩個年輕人很難定義那兩道目光中的含義,太多太多的情緒夾雜在其中。
怨恨,後悔,猶豫,心疼,遺憾,失落……難以言明。
唐父手中的蘋果“咕嘟”一聲滾落了下去,摔在地上,汁水四濺。
“媽——”沉默隻將持了短短的幾秒鍾,唐風月掙開靳之堯,如歸巢的燕子一般射到了母親床前,抬起母親的手貼在臉頰上,含淚喊道。
“月月……”母親微微坐了一點起來,唐風月趕緊將枕頭塞在她的腰間,她伸出一隻手撫了撫唐風月的頭發。
那隻手冰冰涼涼的如同一塊冰放上了她的頭頂,唐風月感到了明顯的顫抖。
“媽——你到底怎麽了?”唐風月雙手捧著母親的另一隻手,同樣冰冷得可怕,還能感覺到血管突突的跳動。
靳之堯緊隨其後的想去察看,卻被唐父一個大步攔在了他們之間。
“爸——?”
話剛出口,唐父便打斷了他。
“之堯,你來幹什麽?”
唐父的語氣是正常的長輩與小輩的對話模式,可是話中的意思卻明顯的表示了不歡迎他來。
靳之堯楞了一下,眼光立刻沉了下去,漆黑的眸子盯著唐父,看了好一會才確定他是認真的。
他默然的退了一步,答道,“爸——我和風月聽見媽住院了,都很著急,就一起趕過來了。
“——哼!”
唐父忽然冷冷的哼了一聲,卻沒有讓步的意思。
靳之堯抬起眼睛,好看的眉頭往裏皺了皺,“爸,我知道我做了很多不可饒恕的事情,讓風月受了很多委屈,你放心,以後不會了。”
唐父的眼中冒出了複雜的光芒,嘴巴反複的動了幾下,欲言又止。
靳之堯還沒來得及仔細辨讀,唐母便是一陣劇烈的喘息,大口大口的抽著氣,雙眼翻白,全身一陣陣猛烈的痙攣。
唐風月和唐宇頓時被嚇得魂都飛起來了。
“媽——媽,您怎麽了?”
唐風月那雙清淩淩的眸子中噙滿了淚水,一隻手緊握著母親的手,另一隻手不住的替她順著後背。
唐父也顧不上靳之堯了,他趕緊回過身來,看著情況不太妙的妻子,急得手忙腳亂。
女兒擋在麵前他又靠不進去,隻得一邊雙手比劃,一邊不住的念叨,“躺下去!躺下去……月月,你扶你媽先躺下去!”
唐家父女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但卻都沒想起來要叫醫生。
隻有靳之堯還保持著冷靜,他傾身越過唐父,一伸手摁亮了床頭上呼叫醫生的急救鈴,聲音立刻傳遍了所有值班室。
急促的腳步聲立刻從醫院所有的辦公室裏響了起來。
各處的通道裏也傳來了醫生們的對話。
“那個病房在叫急救?”
“是十七樓那個太太吧!——嗯!聽說是靳氏靳總的嶽母呢!”
“那你小子還不趕緊跑!”
靳之堯的影子落在了病床上,與此同時,唐母也掙紮著睜開了眼睛,她嘴巴動了動,聲音太小,沒有任何人聽清。
唐風月一邊“啪嗒”“啪嗒”掉著眼淚,一邊將耳朵湊近了母親的嘴巴,嘴裏語無倫次的安慰著,“媽——您說什麽?沒事……別急,醫生馬上就來。”
唐母眼珠緩緩的轉了一圈,落到唐風月臉上,嘴巴再次動了動,唐風月卻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從唐母嘴中吐出的是一個熟悉的名字,“……之堯……”
唐風月怔了最多一秒鍾,立刻站起身,讓出一人寬的位置,“我媽叫你。”她扭頭看了一眼靳之堯,簡明的說道。
“我?——”靳之堯立即走上前去,寬厚的身軀微微躬下,輕聲問道,“媽,我是之堯,您有什麽話,我在聽。”
唐母嘴巴不斷的張合著,但是隻能發出細微的聲音,見靳之堯聽不清楚,她著急得想將頭湊上靳之堯的嘴巴,可是完全力不從心。
見狀,靳之堯沒有半點猶豫,他輕輕的蹲了下來,握住唐母的手,高大的身體弓得更多了一些,耳朵湊近唐母的嘴巴,神態肅穆,教科書一般的晚輩禮節。
“媽,您說,我聽著呢。”他耐心的對唐母說道。
唐風月看著他和床上的氣息微弱的母親,不由得悲從中來,靠到了父親的懷裏。
唐母的嘴巴再次動了動,唐家婦女完全沒有聽清她說了什麽,然而靳之堯卻驀然間變得臉色鐵青,他不顧形象的“嗖”一聲站了起來。
扭過頭,雙眼如鷹隼一般盯著唐父,繼而又落回唐母身上。
是的,他聽得很清楚,唐母說的是,“之堯,求你和風月離婚吧!”
他薄薄的嘴唇急速張開,剛想說話,特護病房的門被“砰”一聲撞開了,一群醫生湧了進來,完全無視站著的三個人,一起湧到了唐母床前。
“請讓一下!我們要給病人做急救檢查……”
“不好意思,家屬讓開一點……”
“……”
嘈雜的生聲中,靳之堯剛剛張開的嘴唇迅速合了回去,宛如兩扇鐵閘門。
漆黑的眼眸越過人群投向了唐父,墨色的長眉緊緊的擰了起來,他的渾身散發開一種冷冽的氣息。
而唐宇正著急的看著自己的妻子,並沒有顧及他。
但是靳之堯心裏明白,如果一向支持自己的唐家夫婦其中一人有了改變,另一人也絕不會毫不知情。
他退了一步,欣長的身軀靠到了病房的牆上,雙臂環到胸前,眼皮微闔遮住了漆黑的眼仁,現在不是談論這些事情的時候,不管怎麽樣,唐母的身體是第一位的。
他默默的看著醫生們忙忙碌碌,心裏卻始終縈繞著一抹揮之不去的陰雲。
“之堯,求你和風月離婚吧!”
“求”——唐母氣韻微弱的祈求如同鞭子一樣,打在他的心頭,讓他心尖一陣發顫。
醫生們做完處理之後,拉住家屬又是一通囑咐,眼看母親平靜下去了,醫生說什麽,唐風月都是一陣猛點頭。
唐父待醫生走後,又再次走到床前仔細的檢查了一遍,摸摸手,摸摸額頭,還細心的貼了貼臉頰,見妻子真的再次穩定了下來,才站起身,恢複了平時那樣的表情。
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靳之堯,那晦明不定的表情很明顯的說明——他的妻子已經跟他的女婿做了一些溝通,不過這個溝通並不全麵,他有義務認真的解釋一下。
唐父抬手拍了拍唐風月的肩膀。
“月月,你先照顧一下媽媽,我和之堯出去抽支煙。”
“抽煙?爸——你抽煙的嗎?”唐風月一愣,父親已經拉著靳之堯的胳膊走向了門外。
靳之堯知道唐父有話想要對自己說,自然也沒有拒絕,主動的陪著唐父向外走去。
唐風月看著還在微微顫動的大門,怔了一下。
“月月——”床上的母親嘴裏含含糊糊的呻吟起來,唐風月立刻把兩個男人拋到了九霄雲外,趴回床前,照顧起母親來。
兩個男人很快走到了走廊盡頭,唐父停下了腳步,向靳之堯伸出手,“給我支煙。”
“爸——您不是不抽煙嗎?”靳之堯皺了皺眉,沒有動手。
“沒事,年輕時候也抽的——那時候還和你爸比誰抽得快……”唐父望著窗外,聲音滄桑而充滿了回憶,他伸出的手也沒有收回。
靳之堯雙唇一合,鼻腔裏呼出一一道濁氣,雙眼閃爍了片刻,伸進口袋拿出一包剛開封的香煙,遞給唐父一支幫他點上,然後自己也點了一支。
兩股白霧在走廊盡頭升騰起來。
唐父畢竟戒煙有些年頭了,靳之堯的煙又比較烈性,剛吸一口,便劇烈的咳嗽起來。
靳之堯眉毛一蹙,伸手扶住唐父,一邊拍打著他的後背,一邊接過他手上的香煙,順手揉滅在窗台上,“爸——您還是不要抽了!”
唐父似乎嗆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他使勁控製著因為咳嗽而佝僂下去的身體,微微側過頭來,久久的凝視這靳之堯的臉。
一陣咳嗽平靜下來,唐父一邊喘息著,一邊重新站直了身子。
看著唐父奇怪的舉動,靳之堯的眉間皺起了層層疊疊深刻的褶皺,他兩扇薄唇抬了抬,“爸——”
話剛出口,便被唐父揮手打斷了,“之堯——你還是叫我唐叔叔吧!”
“唐叔叔?”靳之堯一怔,臉色立刻便得凝重起來,眼底流過一條黑暗幽深的河,他閉上了嘴,靜靜的看著唐宇,等他繼續說下去。
唐父顯然也非常糾結,與他談話之前一定做了相當多的思想準備,他在靳之堯麵前踱來踱去,走了一圈,才仰頭望著窗外的天空,聲線滄桑的開了口。
“之堯,我和你爸爸還有月月他媽,上大學的時候就是很好的朋友,雖然後來有過一些小小的恩怨,但是兩家關係一直也不差!”
“你和月月同一年出生,小時候也常常見麵,算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你們好小時候,我和老靳就在開玩笑說你們郎才女貌,配在一起一定能生出最優秀的孫子來。”
唐宇想起曾經和老友看著兩個孩子暢想未來的場景,不由得露出了回憶的表情,臉上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