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赴宴
離喜轎幾丈遠的前方,一身大紅喜袍的俊朗公子端坐馬背之上。
他雖生得一副好容貌,但五官過於硬朗,給人以冷峻之感。
而今日,總是不苟言笑的麵上也罕見露出歡喜之色。
要將心愛的姑娘娶回家,執手看晚霞。
震耳的鑼鼓聲中,街邊圍觀群眾竊竊私語。
有人讚歎:“檀郎謝女,許大姑娘與世子乃天作之合,當真絕配!”
有人羨慕:“長興候府真是好運氣啊,先是養女嫁與臨王為妾,再是大小姐嫁與世子為妻,能攀上這高枝,實乃惹人羨慕!”
有人感慨:“長興候夫婦善良,常於府外施粥散財幫助窮人,許是善心換了好運,這才得了好報。”
浩蕩的隊伍猶如一條大紅綢帶,緩緩朝前飄去。
四街八巷的華麗馬車猶如流水般匯聚淩雲街長安王府。
淩雲街屬於黃金地段,居住的多是達官顯貴,也稱為梧桐街。
所棲之處皆鳳凰。
臨王府與常安王府分別坐落於街尾街頭,宏偉磅礴的府邸宛如兩隻沉默對峙的巨獸。
因為許朝暮覺得天氣燥熱,厲寒塵便去了馬車隻騎馬。
少女今日挽高高驚鴻髻,化淡淡落梅妝。
一襲淺藍流仙裙襯得身姿如春柳濯濯,臂間鮫綃披帛如雲煙縹緲。
有美一人,明若繁星朗月,傲如清梅白雪。
府前石階下,懷義正給青驄馬順毛。
青驄馬悠閑甩著尾巴,溫順任他撫摸。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厲寒塵不動聲色往後移一點,往左移一點,再移一點……
大手悄然握住少女柔軟的手。
少女鴉睫輕顫,雖抬眸瞪了他一眼,卻沒有往常那般抵觸。
厲寒塵心裏冒出一絲開心,有一種自己養的白菜終於長大的感覺。
行至馬前,厲寒塵先一步跨上馬,朝許朝暮伸出手:“小心。”
噠噠馬蹄聲遠去,懷義在身後舉手跳腳:“主子兒不帶卑職去麽?”
回答他的是香草的嗤笑聲:“多大的人兒了,還跟隻猴兒似的,能不能學人家容玄那般沉穩點兒?”
懷義捏了捏拳頭,佯做惱怒道:“就你話兒最多,今兒我這隻猴兒就要撓花你的臉兒!”
說著三步並做兩步奔向香草。
香草一縮脖子,連道兩聲“惹不起惹不起”就跑走了。
常安王府門前人來人往。
所見之處錦衣華服,所聽之聲環佩清鳴,十分熱鬧。
馬蹄聲緩緩止住,一名有眼見力的小仆噔噔跑上前牽馬。
兩人下了馬行至府門前,恰巧碰見同來的夏侯將軍和夏侯姒。
“夏侯將軍,半月未見,身子可安好?”
厲寒塵主動上前問候,對老將軍拱拱手,語氣中帶著敬意。
夏侯老將軍是一位極其值得他尊敬的長輩。
少年時在京城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身嬌體貴,初到軍營不能適應,故常常生病。
軍營環境雖艱苦無比,但亦造就了頂天立地的好兒郎。
他們用自己偉岸的身軀和手中緊握的金戈鑄成一道無堅不摧的城牆,守護著家園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
立在高台上俯視訓練有素的鐵血軍隊,高昂的喊聲回蕩上空,令少年肅然起敬。
在這槍杆子裏出和平的年代,一個國家若沒有最精銳的軍隊抵抗外敵,便沒有和平可言。
少年想,這是大曌最所向披靡的武器,是最至高無上的榮耀。
此後,老將軍教他習武,傳授他領兵打仗的親身經驗。
閑暇時會與他縱酒暢談,亦會在他第一次上戰場時分心護著他,替他擋下猝不及防的一箭。
在老將軍的照顧下,厲寒塵的軍營生活漸漸步入正軌。
說夏侯將軍是他的半個父親,一點也不為過。
“得王爺掛念,老夫身子健朗得很呐,哈哈哈——”
夏侯將軍性子豪邁,笑聲也十分爽朗。
“阿塵哥哥!”
躲在夏侯將軍身後的夏侯姒探出一個頭,如小白兔一般奔到厲寒塵身邊挽住他的手臂。
大曌民風開放,女子也自信自由,敢於追逐自己所愛。
故每年各地都有那麽幾出女子當街搶自己意中人的事件發生。
而夏侯姒如此奔放,更多的還是受她老爹教育的影響。
夏侯將軍早年喪妻,唯留下一兒二女。
大女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後,二兒十二歲便跟著他戍守邊疆。
沒有母親,他隻能將小女交於宮中長姐照顧。
因陪伴小女的時間短,夏侯將軍對夏侯姒寵愛甚加,隻要她想要的東西,必會傾盡全力予之。
他常年征戰沙場,看慣了生死,更明白生命的可貴。
故常教育兒女:“人生在世,生死無常。若心中有甚愛的人或物,便大膽去追逐,不理世人言論,隻道本心暢快。”
而厲寒塵卻是不大喜歡夏侯姒這種過於熱情的態度。
她還是一個未出閣的少女,這樣不矜持,日後怎好嫁人?
厲寒塵欲抽出手,卻被夏侯姒緊緊挽住。
無奈,隻得壓低聲音道:“放手,這麽多人看著。”
夏侯姒調皮撅嘴:“就不!”
厲寒塵惴惴回頭看許朝暮,隻見少女亦盯著他看,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
頓時心裏感慨:若是回去被揍一頓就好了。
“二位大人來得巧,還請隨咱家去麵見陛下。”
一道尖細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說話的人是信公公,明仁帝身旁的大紅人。
信公公在宮多年,心思通透,知進退,明事理,十分得明仁帝信任。
“皇兄已經來了麽?”
“陛下比二位大人先來一步,一直惦記著二位大人,二位大人請隨咱家走吧。”信公公很是客氣。
厲寒塵微微頷首,強行拂開夏侯姒的手走到許朝暮身旁,柔聲叮囑:“我得先去見皇兄,暮兒自己先逛一逛,我很快就來找你。”
許朝暮言簡意賅:“去吧。”
厲寒塵笑了笑,趁機低頭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落下一吻,叮囑道:“照顧好自己,等我來接你。”
許朝暮微愣,隨後臉頰浮上大片紅雲,輕斥一聲:“朗朗乾坤,大庭廣眾,你知不知羞恥?”
厲寒塵失笑:“好叫別人知道我們夫妻琴瑟和諧。”
許朝暮伸手推他:“趕緊走,你礙我眼了。”
看著厲寒塵的背影,許朝暮不覺伸手撫上發燙的臉頰。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隻要他一靠近,自己便會心跳加速呼吸不暢。
難道自己喜歡上他了?
心中想法一閃而過,許朝暮嚇得打顫。
萬萬不可,世上男兒多薄幸,她絕對不能重蹈娘親覆轍。
世上常有真摯的愛情,少有永恒的愛情。
她沒有信心能將一個人永永遠遠留在身邊。
寧可不開始,也不願貪一時的歡愉,嚐日後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