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痛快

  少女亦望著他,片刻後,兩人一同翻牆而去。


  因兩人皆未騎馬,故而趕去拂月山時費了些時間。


  當趕到埋葬親人的那塊土地時,熊熊烈火撞進眼裏,令許朝暮呼吸一窒。


  弟弟的墳邊,幾把沾了泥土的鏟子鋤頭橫七豎八倒在地上,而鼓鼓的墳包此刻已被挖成一個深坑,墓碑也被人砸缺了一個口。


  墳頭肆意燃燒的火舌瘋狂舔舐著黑棺,沸騰著將棺材淹沒。


  許朝暮瞳孔驟然一縮,邁出去的腿軟下去險些摔在地上,幸虧厲寒塵及時扶住她。


  她拂開厲寒塵的雙手左搖右晃走過去,語氣顫不成聲:“阿珩……”


  她定定盯著火中燃燒的黑棺,仿佛著了魔一般向烈烈大火走去。


  火光照亮她的衣裙,風扇過時火焰咆哮得更加猖狂,張牙舞爪像是下一秒就會伸出手將少女拽進去。


  厲寒塵見她不管不顧往裏走,一把將她拉了回來,聲音低沉:“暮兒,先救火。”


  許朝暮愣了一下,突然像發了瘋般掙脫她的手,哭聲淒切仿若那秋日寒蟬聲:“阿珩……阿珩別怕……阿姐來救你……”


  見她情緒激動好似發狂,厲寒塵大力將她拽回來死死抱在懷裏,卻說不出安慰她的話,隻能喚她的名:“暮兒……”


  “你放開我!我要救我弟弟,你放開我!”她使勁渾身解數想要掙脫他的束縛,氣急攻心,突然間腦袋一片空白,下一秒便昏倒在他的身上。


  厲寒塵眉頭緊蹙,擔憂地看著她,隨後將她輕輕放在地上,自己則拿了鏟子鏟土盡力去滅火。


  相比這一邊的慘烈,長興候府那邊倒是回歸平靜,因為許向陽回家了。


  房間裏,隻有長興候夫婦和許向陽三人。


  許向陽沐完浴換了幹淨的中衣呆呆坐在床邊,麵上隱隱帶著興奮。


  她轉頭對正在替她擦頭的楊氏道:“母親,兒子將許朝珩的棺材燒了,他會魂飛魄散,再也不能纏著兒子了哈哈哈哈……”


  這笑聲竟隱隱有些詭異。


  沉著臉坐在桌邊沉默不語的長興候一聽這番話,頓時將手裏的白玉茶盞摔在地上。


  一聲清脆響,茶杯粉碎,茶水四濺。


  他騰地站起身走到許向陽身前,瞋目低吼:“你個逆子,竟然敢做此等傷天害理的事!”


  許向陽被他爹這副要吃人的模樣嚇住了,愣愣道:“父親,是…是天師說要燒了他…孩兒…孩兒才能解脫。所以孩兒…才帶人去挖…挖了他的墳。”


  “混賬!”長興候怒不可遏之下一巴掌下去,這一巴掌將許向陽抽得眼冒金星。


  “夫君,你打陽兒做什麽,這麽狠的手你也下得去!”楊氏怒了,急忙護在許向陽身前。


  長興候怒氣難息,喘著粗氣道:“都是你這個當著娘的將他寵成一個無腦蛋,那道士的話能信麽?這下好了,惹了大禍了!若是暮兒知道是你做的,還不剝了你的皮!”


  越想越惱怒,長興候被氣得腦袋袋一陣抽痛,一個站腳不穩差點倒在地上,還好及時扶住桌子。


  “夫君!”看著長興候臉色難看,嘴唇發白的模樣,楊氏慌了,又趕忙跑過去扶住他。


  “你給我讓開!我看你們母子倆是想氣死我才罷休!”吼完這句話,長興候頭一偏,暈了過去。


  楊氏失措大喊:“來人,快來人!”


  ——————


  拂曉時,許朝暮驀然睜眼,盯著帳頂發呆。


  平靜的麵容下,是滿腔仇恨即將噴薄而出。


  厲寒塵擰了熱帕過來準備給她擦臉,見她眼神平靜得瘮人,試探喊了一聲:“暮兒?”


  她緩緩轉眼盯著他,問:“還剩什麽。”


  厲寒塵不忍看她眼中深深的傷痛與仇恨,斂眸替她擦臉,答非所問:“我已經將珩弟重新斂葬了。”


  一場大火下來,隻剩下一副燒焦的骸骨。


  “厲寒塵。”她坐起身,平靜喊了他一聲。


  “暮兒你說。”他看著她。


  許朝暮翻身下床,抽出腰間的匕首抵住自己的脖子,冷冷威脅:“若不能報這不共戴天之仇,我許朝暮自願死於今日,以給弟弟賠罪。”


  此刻少女身上戾氣深重,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話。若厲寒塵還要攔著她,下一秒那銳利的匕首便會劃破香頸,她會死在他麵前。


  厲寒塵扔掉手裏的熱帕,深怕她一不小心就將脖子劃出一條血痕。


  他一口答應:“好,我不攔著,你先把刀放下。”


  許朝暮保持動作緩緩退後,隨後打開門,對守在屋外香草喊道:“備馬!”


  香草看她這架勢心裏亦是一驚,但看見厲寒塵衝她微微點頭後,她方才撒丫子離去。


  期間兩人無話。


  待香草撒丫子回來稟告馬已備好時,隻聽一聲刀落地的清脆聲響起,屋裏已無少女身影。


  “備馬!”厲寒塵急聲吩咐,追了出去。


  這個倔丫頭,明明是別人的錯,為什麽非要用魚死網破的方式去報仇。


  “駕——”


  馬蹄生風奔於街上,驚亂了來來往往的人,少女因憤怒而心跳加快。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傷害他的阿珩!


  阿珩已經被他們害死了,這還不夠麽?為什麽連一副全屍也不給他留!


  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馬兒似乎知道主人的暴怒的心情,加快了速度,很快來到長興候府。


  “臨側妃——”


  門人看著氣勢洶洶騎馬進府的少女,退到一旁不敢阻攔,隻能喊兩聲以示提醒。


  許朝暮鞭著馬來到許向陽的院子,一路惹了不少驚叫聲。


  馬兒還未停蹄,她便翻身跳下,一腳踹開門衝了進去。


  屋裏楊氏正給許向陽收拾細軟,打算今夜便將他送走避禍。


  砰——


  這一聲巨響嚇得她身子一顫,還未看清來人是誰,隻覺一陣風從身旁刮過,接著躺在床上的兒子便被人揪著頭發狠狠砸在地上。


  許向陽被砸懵了,連身上傳來劇痛也忘了喊。


  少女此刻紅著眼,仿佛發了狂的小獸,搬了桌邊凳子就往他身上狠勁砸去。


  “放開我兒!”


  “母親,酒窩——”許向陽恐懼得連聲音也跑了調。


  裏屋的鬧聲引來了眾多仆人,但戰況太過激烈,竟無人敢上前拉。


  “愣著做什麽,還不將這隻瘋狗拉開!”楊氏架子也不端了,睜大眼睛對幾名男仆怒吼。


  幾名男仆急忙上前拉人,雖被砸了好幾下,還是忍著疼痛感將少女架住。


  許向陽此刻渾身是血,死氣沉沉躺在地上,呼吸微弱。


  楊氏顫著手抱起他,痛呼一聲:“兒啊——”,之後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厲寒塵匆匆趕來時,看到的便是雙眼猩紅的少女被人綁在椅子上掙紮,與平日完全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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