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休妻
禍不及出嫁女。
長興候府的坍塌,並不累及早已成為世子妃的許汀蘭,但卻關係到她在夫家的地位。
許汀蘭天生傲骨,怎能忍受被人看低、遭人閑言碎語?
這不,送家人出城後,她心不在焉回了常安王府。
這一步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
“世子妃,王爺和王妃,還有世子都在大堂等您。”
剛進門,貼身丫鬟紫藤匆匆走來稟告。
“我知道了。”她淡淡應一聲,平平靜靜去了大堂。
“蘭兒。”一進門,世子厲無夜便起身大步走來,握住她的手道:“出門怎麽不叫上我?”
許汀蘭收斂心事,溫聲道:“妾身是去送家人出城,就不必勞煩夫君了。”
男子表情冷峻,看向她的目光卻很溫柔。
“我們是夫妻,不必說這些。”
許汀蘭牽出一抹笑,輕輕抽出自己的手,上前行禮:“兒媳給公公婆婆請安。”
常安王妃抬手示意她起身,目光裏並無厭惡或嘲弄,反而麵上盡是慈愛。
在她心裏,蘭兒這個兒媳婦,既孝順又知書達理,是千般萬般好。
她娘家遭了難,雖是因果報應,但與這個兒媳卻並無多大關係。現下她心裏指不定如何難受,萬萬不能冷落了她。
這樣想著,常安王妃盡量放柔聲音安慰:“孩子,婆婆知道你心裏難受。但你放心,我們常安王府並不是落井下石的人家。你依舊是我的兒媳婦,夜兒的妻子。”
一旁的常安王輕置茶杯於桌上,讚同點頭。
許汀蘭聞言愣了愣,看著婆婆那張慈愛的臉,頓時熱淚盈眶。
自古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像常安王府這樣的高門,她嫁進來便已經是高攀了。
現下家裏落了難,婆婆不僅沒有嘲弄侮辱她,反而這般安撫關心,怎能不叫人動容。
即然如此,她更不能拖夫家的後腿。
她跪在地上,拜了拜公婆,轉眼與厲無夜四目相對,語氣堅定:“妾身今日來,是想請夫君賜休書一封。”
“蘭兒,你在說什麽?”厲無夜登時臉色微變,定定看著她。
那目光太過熾烈,逼得許汀蘭不得不得垂下頭,“妾身得以高嫁夫君,本是前世修來的福分。現如今妾身一無所有,娘家還背了罵名,妾身怎能繼續待在這裏,給夫家抹黑?況且,妾身恐小妹瑞香照顧不得父母親,想隨他們一同離去。”
“我不答應。”厲無夜大步走來伸手將她扶起,逼迫她與自己對視,“我當初娶了你,此生便沒想過要拋棄你。無論何時、何地,你永遠都是我的妻子。”
看著夫妻倆情深意切,常安王欣慰開口:“孩子,你莫要擔心。你父母親那邊,我會派人時常照應,你就安安心心待在這裏,當好夜兒的妻子,爭取早日給王府添一個小生命。”
這一句句話猶如凜冽寒日裏遞來的一杯熱茶,讓她心裏十分熨帖。
許汀蘭壓在心底的悲傷突然如洪水決堤,滾滾上心頭。
她垂下眸,纖細的雙手捂住嘴低低啜泣起來。
美人落淚,自是惹人心疼。厲無夜將她攬入懷中,連連安慰:“你還有我。”
感受著那溫暖的懷抱,許汀蘭正想開口說話,卻突然推開厲無夜,捂著嘴幹嘔。
“哪裏不舒服?”厲無夜慌忙扶住她,朝外喊:“請府醫!”
許汀蘭淚花隱隱,擺了擺手:“夫君不必,蘭兒無事。”
“不行。身子不舒服就要看大夫,不要讓我擔心,知道麽?”
許汀蘭點頭,道:“近幾日不知是怎麽了,總是惡心得厲害。”
夫妻倆畢竟年輕,不知所以還以為是生了病。
而常安王妃是有經驗的女人,一聽夫妻倆的對話,頓時展開笑顏,她不急不緩道:“蘭兒這是正常反應,不必太過擔心。”
厲無夜長眉微蹙,目光擔憂看著許汀蘭,回長安王妃的話:“母妃,蘭兒從前並無此症狀。”
常安王妃與常安王對視一眼,會心一笑,她道:“這就更好了,代表不久以後,我和你父王就要抱孫子了。”
“什麽?”厲無夜與許汀蘭聞言皆是一愣,目光齊齊向王妃看去。
王妃搖頭微笑看著兒子,佯做疑惑道:“難道夜兒不想當父親麽?”
厲無夜這才反應過來,眼中含了驚喜看向許汀蘭:“蘭兒,我們有孩子了。”
許汀蘭與他對視,心裏又悲又喜。
喜的是,她和夫君有了感情的寄托,她也要當母親了。
悲的是,她無法第一時間將這件好事告訴父母親,無法看見他們歡喜的模樣。
若是他們知道了,定會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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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人聽風是風,聽雨是雨。經此一事,大部分人轉站臨王府這邊,指責長興候一家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但也有受過恩惠的人依然站長興候府,為其開脫。
但值得提的事,無論是站臨王府的人還是長興候府的人,皆對常安王府稱讚有加。
此事若是發生在別的勳貴家,恐怕早就如扔燙手山芋將兒媳婦扔了出去。
但常安王一家素來寬厚有德,常安王夫婦不僅沒有嫌棄兒媳,更將她當親生女兒一般疼愛。
世子夫妻倆更是恩愛有加,伉儷情深。
而不管外界如何熱鬧,臨王府卻仿佛與世隔絕一般。大門一閉,將所有喧囂言論擋之門外。
厲寒塵除了每日獨來獨往上朝,獨來獨往回家,再不踏出府門一步。
這段時日府裏氣氛輕鬆至極,眾人的心情也頗為不錯。
香草每次見到懷義總是笑眯眯打招呼,一連三問:“昨晚睡的好麽?今天心情怎麽樣?用飯了麽?”
懷義心裏慌慌,一臉狐疑打量著她。
香草兒這丫頭,這麽反常,必定不懷好意!
他微眯著眼說了句:“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香草兒笑眯眯回了句:“我可不是黃鼠狼,我是真心給你問好。”末了又補充一句,“至於你是不是雞,我就不知道了。”
“你!”懷義咬牙瞪她,轉了轉眼珠,摸著下巴思索:“是不是我最近又長俊了,連香草兒這呆愣子都被我俊俏的外貌吸引了?”
香草聞言嗤笑一聲:“您可別說笑了。有句話叫‘見糞不親窮斷筋’,所以我才對你打招呼的啊。”
懷義突覺上當,一吸氣,捏起了拳頭:“你說誰是糞呢?你這螞蚱打噴嚏,滿嘴莊稼氣!”
香草立刻挽了袖子插腰回罵:“跟我鬥,你是麻雀鬥不過話眉鳥!”
“你是屎殼郎跟著屁哄哄!”
“你你你你厲害!老鷹再厲害,也是隻鳥!”
兩人越吵越大聲,引得周圍做事的仆人紛紛跑來圍觀。
“我我我……”懷義有些詞窮,憋了幾秒憋出一句:“你屎殼郎還蜇人!”
“哼,你是倒是會罵,怎麽不上稱鉤去稱稱?”
懷義懵了:“什麽意思?”
香草以勝利者的姿態望著他,嗤笑道:“老鼠上秤鉤,自己稱自己!敢和我較量,你也不稱稱自己有幾斤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