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文盲碰到帝王師
“采小白?”慶王挑眉,“你不是叫他飄飄嗎?”
百裏曉一愣:“是,”想了一下,還是說了實話,“她本名白飄飄,隨侍臣後改名采小白。”
“原來如此。此人倒是十分呆萌有趣。”慶王嘴角一挑,笑道。
百裏曉心頭一跳,忙道:“她在鄉野之間長大,不懂規矩,臣回去後定會嚴加管教。”
“無妨。”
“至於摔壞趙公子玉簪一事,臣不日定會登門謝罪,奉上同樣的玉石。隻是不知道趙公子喜歡什麽樣的款式,臣定找匠人雕刻後,再賠給趙公子。”
“不用了。本王那裏還有一根同樣的玉簪,給他就是。他不過是個孩子,意氣用事罷了。”
正說著,白飄飄推門進來,長舒了一口氣,看到桌子上睡得香甜的趙玖岱,納悶道:“他怎麽了?”
慶王饒有興趣地看向她,道:“與你鬥酒,他輸了。”
白飄飄一聽,頓時高興地直笑,問百裏曉:“真的嗎?真的嗎?”
百裏曉點頭。
“太好了!”白飄飄雀躍道,“殿下,這次我算是將功補過了吧?”
“嗯。”
慶王道:“你酒量不錯,範祝輸給你並不丟人。”
“嘿嘿,”白飄飄撓頭笑,睫毛彎彎,道,“我從小就喝藥酒,我也不知道我原來這麽能喝,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就是不知道不是藥酒的酒會這麽辣,辣死我了……”
“原來如此。這裏還有一壇酒,能跟我也比試一下嗎?”慶王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問。
“好啊,好啊……”白飄飄毫無戒心地答應下來。
百裏曉怕她酒後失言,再出言無狀,冒犯慶王,忙拉住她:“還是算……”
這時,趙玖岱突然“哇”地一下吐了一地,瞬時間,酸臭酒氣彌漫開來。
慶王無奈一笑:“看來,鬥酒這事兒得再找機會了。告辭。”
片刻後,從樓下上來幾個人將趙玖岱抬了出去,慶王也離開了。
“咱們也走吧。”
天色已暗,雪已停了。
百裏曉帶著白飄飄剛走出去,身後的店小二追了過來:“客官!您的東西落在店裏了!”
白飄飄以為是那盒茶葉,看也沒看就接過來,跟百裏曉走了。
百裏曉邊走邊問:“你可知道剛剛跟你鬥酒的是何人?”
“知道啊,”白飄飄點點頭,“趙玖岱嘛!我已經記住他的名字了。”
“不是他,是另外一人。”
“知道啊。”
“哦?說來聽聽?”
“是趙玖岱的表哥嘛!”
“……”
“難道不是?我聽他一直喊表哥、表哥的啊……”
“確實是他的表哥,但你知道他的身份嗎?”
白飄飄搖搖頭。
“他是慶王。”
“慶王?”白飄飄眨眨眼,恍然大悟,“就是你剛剛說過的涼朝皇帝的三皇子?”
“正是。”
“啊!我明白啦,難怪店小二剛說完慶王要來,他們就來了,而且後來也再沒人上樓來。原來他就是慶王啊。看著挺和氣的啊,為什麽要把我們攆走?”
“也許是好清靜罷了。”
“喜歡清靜就在家裏呆著就好了,出來圖清靜?”
“你不懂。也許你認為的家並不是讓他覺得安心舒適的地方。”
“殿下,你是怎麽知道的呢?”
“本王子就是知道。”百裏曉玩味一笑,隨即說道,“慶王為大涼三皇子,名叫劉曲。大皇子,也就是當今的太子,為皇後嫡長子,名叫劉涵,同胞弟弟二皇子名叫劉離。”
“他們的名字很普通嘛!還沒我師兄們的名字好聽。”
“不要亂說。太子的名字可不是普通的,這裏麵還有典故,要不要聽?”
白飄飄忙點頭,隻聽百裏曉道:“據說皇後娘娘生嫡長子那年正值洪災泛濫,十幾萬人受困於洪水之中,流離失所,涼朝賑災發糧,可是京城內暴雨就是下個不停,出城進度十分緩慢,說也奇怪,就在皇後娘娘產下太子之時暴雨驟停,雨後初晴,天降祥雲,此時得報護城河內水位下降,突現石碑一塊,隱約做麒麟狀,上書八個大字:涵瑞寰宇,天佑大涼!皇帝又驚又喜,認為嫡長子的出世乃上天吉兆,即刻昭告天下立嫡長子為太子,名劉涵。”
“還有這樣的事?”白飄飄驚得睜大了雙眼。
百裏曉笑道:“這才叫無奇不有。”
“那劉曲出生時有什麽故事嗎?”
“那倒沒有聽說過。”
“為什麽都是皇帝的兒子,卻不一樣呢?”
“最苦不過帝王家。”百裏曉長歎一聲,“你不知道這些也是一種幸運。”
二人回到古月國所居住的樓房,一個精神矍鑠、長須長袍模樣的人迎了上來:“殿下,您可回來了。”
“無戈先生,發生什麽事?”
“太後的密使於下午到此,已經等候您多時。”
“人在哪?”
“在樓上廂房等候。”
“傳見。”
白飄飄跟著百裏曉上樓,卻被無戈先生攔了下來:“太後密使,閑雜人等不能相見。”
白飄飄想了想,問:“密使?是送秘密的信使?不是送蜂蜜的信使吧?”
無戈先生嘴角抽動:“當然不是。”
“哦,那既然有秘密我就不聽了。你能聽嗎?”
“老夫當然也不能!”無戈先生瞪眼看她。
“不能就不能,那麽凶幹什麽?”白飄飄撇撇嘴,道“本來還想讓你幫忙把這盒茶葉交給殿下的,那就算了,回頭等他聽完秘密,我自己給他吧。咱們能吃飯了嗎?我餓了。”
“吃飯?!哪有主上未用膳,下人反而先吃飽的道理?!”無戈先生氣得胡子翹起,“你到底是從哪裏來的?怎會如此不知禮數?!”
白飄飄一看他疾言厲色,隻好如實回答:“我是在走馬關被殿下所救,然後殿下……看我武藝高強,就收我當侍衛了。”
這句話除了武藝高強那四個字之外,也算是實話了。
“既然是因緣際會,你有這個福氣,殿下特許你服侍,你就更應該謹言慎行,知道嗎?”無戈先生上下打量著她,語帶質疑,“你說你武功高強?師從何派啊?”
“不能說。”白飄飄搖搖頭。
“難道不是名門正派?連自報家門的勇氣都沒有嗎?”
“我說了,您也不知道。”
“笑話?!這世上豈還有老夫不知道的事情?老夫三歲能認字,五歲能讀文,八歲精通詩詞歌賦,十五歲官拜盧果知事,二十歲任王子太傅,教導王子們讀書,現國王都是老夫的學生。三十歲駐京都為我國大使,享涼朝俸祿,在這四方館一住就是二十年,來來往往,無論朝堂還是江湖,老夫什麽樣的人沒見過,什麽樣的地方沒聽說過,你這小兒居然敢口出狂言,說這世上有老夫未知的門派?”
白飄飄沒想到自己隨口敷衍的話,居然能換來這麽一頓長篇大論,隻好認倒黴:“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我餓了,不讓我吃飯,能讓我吃點兒別的東西墊墊肚子嗎?”
“當然不能!聖人有雲,食饐而餲,魚餒而肉敗,不食;色惡,不食;臭惡,不食;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沽酒市脯,不食;失飪,不食;不時,不食;肉雖多,不使勝食氣;不撤薑食,不多食;不得其醬,不食;割不正,不食;食不語,寢不言……”
白飄飄愣愣地看著他,口若懸河,說著她根本聽不懂的咒語,真想一頭撞死,轉身要走,無戈先生卻上來抓她的手臂,“老夫還未講完,你要到哪裏去?!”
白飄飄反手一掙,手肘一下子撞到了無戈先生的胸口。
無戈先生怒氣上湧,喝道:“大膽!居然敢對老夫動手?!你可知道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老夫乃王子之師,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惑而不從師,其為惑也,終不解矣。生乎吾前,其聞道也固先乎吾,吾從而師之;生乎吾後,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從而師之。吾師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後生於吾乎?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
嘮叨聲戛然而止。
整個世界清靜了。
白飄飄收回點住他穴位的手,一臉歉意地笑道:“先生,實在是對不起您,我也是忍無可忍。但是我現在吧,肚子空空,腦袋也疼,我從來沒讀過書,實在是聽不懂,您就省省力氣別對牛彈琴了,好吧?”
無戈絮絮叨叨地嘴形僵在臉上,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這麽站著挺累的,要不,您先歇會兒?您不回答就算是同意了。”
白飄飄一把將無戈先生扛起來,放到一邊的紅木圈椅上,讓他坐在椅子裏,兩隻手放在他的腿上。
看了看,好像有點兒僵硬。
她又將他的一隻胳膊放在了一旁的木桌子上,又擺了一碗茶在他手裏,滿意笑道,“這樣才對嘛!教書先生都愛喝茶。您說了那麽多話,一定口渴了。”
“小白?你幹什麽呢?”
小石頭從後屋走進來。
“沒幹什麽啊。”
“無戈先生?”小石頭看見無戈坐在椅子上休息,很是納悶,要知道他一直是忙忙碌碌不肯閑下來的。
“無戈先生剛剛給我講道理,講累了,說要喝茶眯一會兒,不要咱們打擾他。”白飄飄忙解釋道。
“哦,”小石頭相信她的話,朝無戈先生一施禮,“打擾先生了。”
白飄飄推著小石頭離開:“對對!咱們快走,別打擾他了。對啦,廚房在哪兒啊?”
“小白,你怎麽滿身酒氣?不會是又餓了吧?”
“唉,別提了。你也知道,我不是能吃嗎?再說好幾天沒吃飯了,剛剛那一頓哪裏夠?殿下又領我出去走了半日,又喝了很多酒,現在真的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那你先吃點兒點心吧,殿下用完膳,我們才能吃飯,知道嗎?”
“好吧好吧。對了,冷大哥呢?”
“他去辦事了,剛剛回來,就去見王子殿下了。”
“王子不是要見密使嗎?”
“冷大哥不比旁人。哎哎!小白!這個不能吃!隻有這一份,是給殿下的!哎呀,你快放手啊……”
白飄飄一入廚房就好似下山的猛虎,看得廚師們直樂,可憐小石頭左攔右擋,方保住了百裏曉的晚膳。
片刻後,冷離走了進來,看著一片狼藉的廚房和奄奄一息的小石頭,心內疑惑,又看向吧唧嘴吃得正香的白飄飄,已然明白發生了什麽,淡淡道:“王子吩咐,用膳。”
說是用膳,當然比不得在古月國王宮之內隆重,但也是四碟子四小碗,鮮果時蔬,肉蛋雞魚,也很豐盛。
白飄飄因為隻吃了半飽,不自覺聞著香就跟著上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