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激戰玉恒堡(下)
“唰”地一下,一道血痕出現在趙歸源的右臉頰。
士兵驚呼:“主上!”
黑衣人語調一挑,長劍寒光閃爍,沿著趙歸源的脖子移動,聲音陰測測的:“你們聾了?!再不聽爺的吩咐,這下一劍可指不定劃哪兒了啊?!”
溫熱的血從趙歸源的臉上流下來,他從牙縫中迸出幾個字來:“上飯!”
不多一會兒,一托盤飯菜便被送到了黑衣人麵前。
離黑衣人一丈遠的時候,他便嫌棄地大喊道:“停——!這麽冷的天就叫爺吃這冷飯剩菜?!做新的來!”
那副將心有不甘狠狠瞪他一眼,隻好撤下去了。
又過了一頓飯的時間,那副將捧著一個食盒走了過來。
黑衣人喊住他:“別走近,扔過來!”
“這……”
“叫你扔,你就扔!”
那副將無奈隻好用盡力氣扔了過去,誰知,黑衣人動也沒動,任憑那食盒摔在地上,碗盤迸碎,湯湯水水灑了一地,熱氣嫋嫋地鑽了出來。
“你……!”那副將急得想罵人。
黑衣人卻嫌棄著:“你當爺傻嗎?鬼知道你會不會下毒?!重新做!當麵嚐!再給爺恭恭敬敬地送過來,知道嗎?”
那副將名叫趙齊,是趙歸源的遠方表弟,也是他的左膀右臂,脾氣爆如火炭,高傲自大,除了趙歸源誰也不放在眼裏。此刻卻被黑衣人當眾戲耍,已經怒火衝衝,青筋暴起。若不是顧及趙歸源的安危,此刻恐怕已經殺了過去。
黑衣人瞥了他一眼,寒劍在趙歸源肩膀一劃 ,霎時間又劃出一個血淋淋的口子來:“……還不去?”
“主上!”
趙歸源眉頭一皺,吩咐道:“再做!”
“乖啦……”黑衣人誌得意滿地笑著。
“爾等竟敢如此戲耍本王部下,來日定要將你抽筋剝皮,曝曬十日,方解本王心頭之恨!”
“嗬!那也得你有命報仇!你若是能活過今夜三更,爺就白來了!”
趙歸源不服氣地一笑:“已經三更了……”
“閉嘴!”
說話間,飯又送到,趙齊挨道菜嚐過後,本想送過來,黑衣人卻仍叫他扔過來。
趙齊猶豫一下,還是依照吩咐將食盒扔向對麵。
這一次,黑衣人居然仍舊沒有接。
倒是他身後的同伴長劍一挑,接了過來。
打開食盒,有雞有鴨,果然豐盛。
黑衣人使勁兒吸了吸鼻子:“爺還真餓了!”
夥伴問他:“你要吃?”
“我就算了,不知道遲到的那位要不要吃。”而後,他朗聲笑道,“你遲到了!叫我們好等--!”
正說著,突然一道黑影如鬼魅一般從夜幕中飛入驛站,正落在黑衣人身邊。
黑衣人嘻嘻一笑:“來了?”
“怎麽提前動手了?”
“唉,露了馬腳,隻能提前發難。”
“下次小心。他就是趙歸源?”
“正是,如假包換。”黑衣人扔給他一件東西,“從他身上搜出來的虎符。畫像也對的上。”
“好。三更了,動手。”
“好嘞!”
話音未落,黑衣人一腳將趙歸源踹倒在地,手起劍落朝刺向他的背心。
趙齊驚叫:“住手--!放箭--!快放箭——!”
可預想中的箭羽沒有如期而至。
他回頭一看,駭然發現,牆頭上的弓箭手們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人殺死了,一個個背著羽箭的屍體癱在牆上,仿佛一隻隻變了形狀的刺蝟怪物,散發著森森寒意。
趙齊一愣神的功夫,就聽見部下已經哭喊起來:“主上--!主上--!”
再一看,趙歸源背上插著一把劍,趴在黑衣人腳下的血泊之中,不知死活。
驍勇善戰的鎮北王就這麽死了?!
悲憤湧上心頭,趙齊嘶啞著喉嚨大喊:“殺啊--!”
士兵如潮水一般湧了過去,白飄飄也隨著人流擠過去。
百裏曉拽住她,低吼道:“別亂動!”
白飄飄卻掰著他的手指,叫嚷著:“我要過去!”
“你別去!”
“……那是我二師兄!”
百裏曉心頭一沉,“不行!跟我走!”
“你……!”白飄飄氣急,使出一招猿驚鶴怨,倏地一下抽出手來,向黑衣人奔去。
百裏曉一個不防備,被甩開手臂,再要去追,已來不及了。
眼看著她踏著身前士兵的肩膀,使著輕功,就這麽不管不顧地飛了過去,直落到黑衣人身邊。
“二師兄!真的是你!”飄飄急切呼喚,並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皮袋來,“我拿到茂巴思的解藥了!”
後到的那個黑衣人看著她,遲疑確定著她的身份:“……飄飄?”
白飄飄剛想點頭,黑衣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她一把拉入懷中,手中長劍一揮,砍倒一名衝上來的士兵,回頭大喊:“走——!”
“砰砰砰!”數聲爆響,十丈高的白煙瞬間彌漫開來,籠罩住整間驛站,黑衣人趁著敵人分神之際,分散開來,逃出生天,紛紛消失在夜幕之中。
百裏曉在煙霧彈炸開之前便已經搶先一步,躍於牆頭之上,眼看著白飄飄被黑衣人帶走,又氣又急,不敢耽擱,提氣追了過去。
呼呼的風同時在三人耳邊吹著,不同於努力追趕、心急如焚的百裏曉,白飄飄卻完全是另一種心情。
她不急不氣,反而很高興:“二師兄,怎麽這麽巧?”
無恨沒有說話,沉默地背著她,躍於曠野中,也不知跑了多遠,在了一間破舊不堪的土地廟前停下了。
這廟不大,孤零零地站在白色荒野裏,看起來分外淒涼。
白飄飄卻沒空打量這裏,剛一進廟就將偷來的解藥交給無恨:“二師兄,你看!解藥!”
無恨避開她的目光,沉默地搖了搖頭。
“這是給三師兄的解藥,你看看啊!能不能幫三師兄解毒?”
“不必了。”
“為什麽啊?這解藥是我從茂巴思身上偷來的,肯定不會錯的,要不就給三師兄試一試吧……”
“……”無恨繼續沉默,將麵罩拉了下來,眼帶悲傷的看著她,不答反問,“你怎麽在這?弄得這樣髒?”
白飄飄這才記起自己臉上都是百裏曉抹的馬糞,忙不好意思地擦著:“這個說來話長。咱們先給三師兄解毒吧!”
“無嗔他……已經去了。”
“去哪兒了?蒙古嗎?”
“不,我是說,無嗔他已經……死了。”
“什麽?”白飄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麽會?怎麽會? 三師兄死了?他怎麽會死呢?他之前還好好地躺在運來客棧的啊……”
“逝者如斯,生死在天。你不要太傷心了。”
“嗚嗚……”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湧了出來,白飄飄腿一軟蹲了下去,肩膀一聳一聳地,慟哭著,哭聲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特別淒婉,“是我對不起三師兄……是我耽誤了找解藥……我以為三師兄身體強健……我以為他一定會沒事的……嗚嗚……都是我的錯……”
無恨憐憫地看著她,半晌,輕輕撫著她的頭頂,就像以前在靜幽穀一樣,“不是你的錯。師父說,人向死而生,生而就死,死法無常,因果卻是定的。”
“二師兄,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白飄飄揚起一雙紅眼睛看他,抽抽噎噎地問道。
“不懂才是福氣。”
白飄飄卻繼續抽泣著:“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無嗔命中有此一劫,你也有你的劫難,我也有我的。”無恨長歎一聲,“我終究是不忍放手。”
他就這麽靜靜地坐在白飄飄的身旁,目光不曾從她身上移開,等到她終於平靜下來,才將心底的疑問問出:“飄飄,你怎麽會在這裏?”
白飄飄抬起頭來,淚水還在臉頰上,將她髒髒的臉衝出兩道淚溝,“我,我……”
無恨動作輕柔地擦幹淨她的臉:“我以為你……會嫁去蒙古。”
“你也知道?”
“皇帝昭告天下,沒有人不知道的。”
“哦……”
這時,突然從門口閃進來三個黑影,把白飄飄嚇了一跳。
她眨巴眨巴眼睛,不確定地問道:“……是四師兄和五師兄?”
“可不是?!”無聲嘻嘻一笑,摘掉麵罩,“人生何處不相逢!”
無影也摘掉了麵罩,朝白飄飄笑道:“好巧。”
白飄飄也笑了,看向他身後的第三個黑衣人不由猜測道:“難道你是師父?”
“怎麽可能?”無聲笑著,一把拉下了那個黑衣人的麵罩,“你瞧,是誰?”
“……”白飄飄驚訝地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麵前的那個人,聲音不由顫抖起來,“怎麽有兩個四師兄?!”
“嚇了一跳,是不是?”無聲忙說道,“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原來無影是雙生子,他還有個哥哥呢!不過這兄弟倆秉性相反,一個開朗,一個陰鬱……”
白飄飄恍然大悟:“難怪我總覺得四師兄怪怪的,有時候嘻嘻哈哈,有時候不苟言笑……”
無影解釋著:“這是我雙胞胎哥哥,師父賜名無蹤。你們也知道我負責跟蹤找人,並抹去自在門的痕跡,所以分身乏術時,我們兄弟倆就分頭行動,事半功倍。”
“無影,你太不夠意思了!”無聲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這麽大的秘密居然不跟我們說?!”
“我也沒辦法啊,師父說若是叫人知曉了這秘密,無影無蹤就沒有奇效了。”
“好吧!看在師父的麵子上,放過你!”無聲一笑,朝無蹤一拱手,“幸會幸會!”
無蹤幾不可見地一點頭,仍舊冷著一張臉算是回應。
無聲誇張地搓了搓臂膀:“難怪我一直以為無影你是精神分裂……”
無影抬手就要打他,卻被無恨製止了,“別鬧了。趙歸源的首級呢?”
無聲一聽,立刻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時間太急……”
“咱們確定的動手時間不是三更嗎?我還沒到,你們怎麽會提前動手?”無恨緊蹙眉頭。
“唉,別提了……”無聲解釋著,“本來我們三人已經悄悄潛入驛站,那裏裏外都是重兵把手,不宜強攻,於是我易容扮成驛站夥計,在趙歸源的夜宵裏下了毒,誰知道此人疑心頗重,居然用銀針試毒,結果一下就敗露了痕跡……我被當場識破……”
“怎麽這麽粗心?事先沒有搜集資料?你們不知道他有這樣的習慣嗎?”
無影一臉為難:“二師兄,你也別怪三師兄……趙歸源大半輩子都在駐守漠北,京城內能搜集的資料實在是太少,其實本應該遠赴漠北探聽情報的,可師父給的時間實在太短,來不及啊……”
“師父也有她的難處,否則她老人家也不會輕易出山。”無恨想起一件大事來,“無聲,你能確保你那一劍確實殺死了趙歸源?”
“那是自然,這劍必然插在他的胸口之內,大羅神仙也就不了的!”
“那就好。以防萬一,天亮之後,你再去打探一下趙歸源是否死了,咱們再找機會取其首級向師父複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