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本是同根生
百裏曉隻覺得有一百隻大手在殘忍地撕扯著他的心,他不敢相信麵前的一切,之前還好好地站在自己麵前的女子,怎麽頃刻之間就要離他而去了?
“不……不……”百裏曉搖著頭,抓著她的手,“不行!我不準你死!你要做我的妻子!我們說好的……你不能出爾反爾,說話不算話,聽到沒有?你已經夠胖了,我不許你食言而肥!”
白飄飄蒼白的臉上費力扯出一抹笑來:“誰說我胖?我隻是穿得多……”
“對對,穿得多,穿得多……”百裏曉用受傷的手臂輕輕捏著她的肩膀,“你不胖,我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是女的,真的,一眼就能看出來……”
王飄然慌了神,半天,才回過神來,從身上翻出一個瓶子,慌慌張張地跑過來:“藥……藥……快倒上……”
無恨一看,是自己配給白飄飄的傷藥,忙將一瓶藥粉都倒在白飄飄流血的傷口上。
白色的藥粉浮在不斷冒出的鮮血傷口上,好像漂泊無依的浮萍,根本止不住血。
無恨忙一把扯下王飄然身上的鬥篷,迅速撕成布條,將白飄飄的傷口包紮起來。
紅色的血浸染著紅色的布條,沿著布料上的紋路一滴滴地落在了蓋著殘雪的地上,像一朵朵來不及開放的紅梅花苞。
百裏曉發覺白飄飄的臉越來越冷,生命的氣息正一點一滴地從她小小的身體裏流失著,“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他厲聲問向無恨:“你那是什麽藥?!為什麽不止血?!”
無恨冷著一張臉,沉寂地可怕:“裁雲噬血,裁雲噬血……”
“你到底在說什麽?!說清楚!”
“你不明白,”無恨臉色鐵青,“裁雲劍是自在門的傳承之物,必須以血飼之,用劍人若是想成為裁雲劍的主人,須每三年血祭一次,以血養劍。但劍主人會元氣大傷,需用本門心法調養半年,方能痊愈。”
“這與飄飄何幹?!”
“三年為期,不能多,也不能少。多則裁雲劍殺氣過重,狠戾異常,傷人傷己;少則裁雲劍靈氣衰弱,不能與劍主心靈相通。師父之前為將飄飄逐出師門,未到三年之期便用裁雲劍噬血,今夜又連殺三人,這才導致裁雲劍不受控製,戾氣盈盛,威力大增,叫飄飄流血不止。”
“……”百裏曉愣在當場,喃喃自語:“流血不止……”
“如今,隻有本門秘製盤龍竹節膏方能止血……”
“快拿來啊!”
“此膏成分複雜,配料講究天時地利人和,每三年隻得一瓶,現已不在我手裏。”
“在哪?”絕望漫過百裏曉的心頭,“不會在靜幽穀……”
“正是,”無恨緊鎖眉頭,眸光一閃,“不過,還有辦法……百裏曉,你快找些冰塊來冰敷飄飄的傷口,減少血流,我去去就回!”
王飄然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你去哪兒?!”
“放手。”
“我不放!你去哪兒?我也要去!”
無恨拿眼一橫百裏曉:“郡主交給你了。”說著,一把甩開王飄然,正準備起身離開,忽然數十枝羽箭從黑暗中射了過來!
無恨身形一矮,順手抱住王飄然躲開暗箭,厲聲道:“趴著別動!”
這邊,百裏曉也抱著白飄飄躲開去,隻是他沒有無恨那麽幸運,一枝羽箭“噌”地一下射進了他的右臂,他疼得手一鬆,差點兒將白飄飄摔倒地上。但是他卻依然咬著牙,強忍著痛,死死將她抱在懷裏,“我不會放手的,飄飄。你休想離開我。”
“倒是夠癡情的!”一個人影慢慢從黑暗中現身,冷笑一聲。
無恨眸光一暗:“是你?!”
“是我。”來人卻是剛剛離去的無心。她隻一笑,嘴角含著得體的弧度,眼底卻一絲笑意也無,隻有冷冰冰的毒蛇一般的陰狠。
“去而複返,意欲何為?”
“你以為我冒著寒風朔氣是為了來殺你的嗎?”無心眼含嘲弄,“我要的是裁雲劍。”
無恨死死攥著裁雲劍,關節泛白,“這劍,師父沒給你。”
“怎麽?她不給我,我就不能要了嗎?笑話!”無心嗤笑一聲,“我是太後身邊的掌事姑姑素心,這世上還沒有我要不到的東西!把裁雲劍放下。”
無恨將裁雲劍橫在胸前,反問道:“師父送給你的盤龍竹節膏你可隨身攜帶?”
無心從袖口中掏出一個瓷瓶:“可是這個?”
“正是,”無恨緩緩道,“我拿裁雲劍換此膏,如何?”
“這樣……”無心的手指慢慢摩挲著瓶口的花紋,笑盈盈地答應著,“有何不可呢?接著!”說著一甩手將盤龍竹節膏直射到無恨麵門。
無恨快速一接,握緊瓷瓶,撥開蓋子一聞,果然是盤龍竹節膏沒錯,頓時心安,另一隻手已毫不留戀地將裁雲劍放在了地上,告誡道:“裁雲劍鋒利無比,靈性極強,還望師姐善用。”說著,便頭也不回地快速跑到白飄飄身邊,上藥、包紮,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看著白飄飄的傷口不再流血,麵色不再蒼白,氣息雖然微弱卻好在還算平穩,方長舒了一口氣。
他用劍斬斷百裏曉手臂上的羽箭,倒了藥粉上去:“怎麽樣?”
“死不了。”百裏曉頭冒冷汗,咬牙說道。
“那就走吧。”
幾人正要離開,卻見無心嗖地一下飛了過來,有數十條黑影將幾人圍在了中間,帶著迫人的壓力和殺氣。
無恨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怎麽?師姐還有話說?”
“我已不是自在門中人,又與你有何話講?”
無恨眼神無波,冷冷地看向她,一手悄無聲息地握緊劍柄,關節發白,沉聲道:“請讓路。”
“我偏偏不喜歡讓路。”無心淡淡一笑,斜睨著他們幾人,眼裏含著無盡地嘲諷,“我雖不再是自在門中人,可我卻是太後娘娘身邊的素心姑姑。太後懿旨,莫敢不從。”
一旁的王飄然看她盛氣淩人的樣子,怒從心中起,大喝道:“好狗不擋道!快讓開!”
無心眼波一轉,笑道:“是奴婢的錯,忘記給郡主請安了。”
王飄然一驚,暗道不好,忙躲到了無恨的身後,嘴硬道:“誰是郡主?!我才不是!你認錯人了!”她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此刻應該在古月國的迎親隊伍裏才是!誰知卻一時衝動暴露了身份,真是該死!她此刻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或者找個地縫鑽進去,躲開這個素心姑姑意味深長的目光。
無心得體一笑:“本來,我是領了旨意,要滅自在門滿門的。沒想到,天星居然提前出手,倒省下我一番力氣,不過可惜還有你無恨一個,是斷斷留不得的。所以在天星被我製服後,我這才去而複返來找你索命。沒曾想,居然叫我在這荒郊野嶺碰見飄然郡主,居然還有古月國的二王子殿下,可不是老天給我再立功的機會麽?你猜,我會錯過嗎?”說著,她慢慢抬起手中的裁雲劍,指向無恨。
裁雲劍散發出幽幽的紅光,倒映著無心精心保養的臉龐籠罩著一層森冷地狠戾與乖張,如地獄使者一般,倒也不辜負她曾經的名號--玉麵閻羅。
無恨心中暗暗歎息,深知今夜絕難善終,百裏曉受傷、飄飄昏迷、郡主不會武功,對方卻來勢洶洶數十人,除了無心,其他人也不會是草包,皆是大內高手。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拚勁全力與無心同歸於盡,隻盼那些黑衣人能自亂陣腳,給他們三人留出逃生的餘地。
此刻一別,就是死別。
無恨伸手,輕輕地在白飄飄的臉上摩挲著,幹涸的嘴唇喃喃著:“飄飄,你要活著。若是共赴黃泉,你要記著我。如果有來世,我願不再做你的師兄。”
白飄飄此刻無知無覺地躺在百裏曉的懷裏,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看不見,可是卻有一滴淚悄悄地從眼角滑落下來,正落在無恨的手背上,溫潤卻悲涼。
無恨心中悲慟,伸手擦幹了她的眼淚:“不要怕,飄飄,有我在。”
王飄然聽著無恨的話,聽出了他話裏的訣別,卻也聽出了綿綿的情意,她雖然早有此想,卻沒確認過無恨真正的心意,此刻方知自己果然是癡心錯付了。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大概是這世上最讓女兒家心痛的話了。她怔怔地,不知道要說什麽好,眼睛漲地發澀,伸手一摸,濕涼一片,她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哭了。
百裏曉用鬥篷將白飄飄緊緊綁在身上,紅了眼睛:“想殺我們,恐怕也沒那麽容易!”
無恨悄聲快速說道:“一會兒我纏住無心,你護著飄飄和郡主快走!”
“你這同門看起來厲害得很,又有裁雲劍在手,你如何脫身?”
“不過是拚死一搏罷了。你們走,走不了也就是死在一起。”
“生不能同衾,死能同穴。想得倒美?”百裏曉咧嘴笑起來,仿佛還是那個開朗淘氣的二王子,“飄飄是我的妻子,這種待遇隻能是我的!好好活著!”
話音未落,數顆煙霧彈從他手中彈出,霎時間白色煙霧彌漫開來,隱去了幾人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