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豪奪攔路虎
第二天一早,百裏曉本想吃過早飯便離開茺州城,奈何齊司馬早早地就派人來請,百裏曉不好再推脫不去,隻好赴宴去了,這一來一回又耽誤了一天的時間。
百裏曉本不想多喝,奈何敬酒之人太多,不由地有幾分醉意。他回到驛館,心裏惦記著白飄飄,放心不下,便到了西廂房。隻見昏暗的房間裏,隻點了一盞小油燈,火苗一跳一跳地,映著伏在床前無恨的影子忽明忽暗,而床的另一邊躺著的正是白飄飄。
百裏曉緊鎖眉頭,推門走了進去,誰知還沒到床邊,無恨已醒了過來:“殿下,天色已晚,請回去休息。”
“飄飄是本王的未婚妻,本王來看她,無須閣下置喙。”百裏曉言語中已經含了冷冷的怒意,尤其在發現無恨的手正搭在白飄飄的手背之上,怒氣更加不可遏製,“無恨!本王敬重你是飄飄的師兄,為了飄飄能早日康複,對你一忍再忍,但是你要記住你的身份!不要對飄飄動手動腳,簡直欺人太甚!”
“這是我與她的事,與你無關。”無恨絲毫不在意他的態度,隻是握緊手中溫熱的觸感,淡淡道。
“你……!”百裏曉冷笑一聲,“你……別忘了怡德郡主,她為你而死,飄飄與她情誼深厚,豈能輕易原諒你?!還會與你雙宿雙棲?!癡人說夢!更何況,本王與飄飄早已許下婚約……”
“與你有婚約的是怡德郡主……”無恨冷冷打斷他。
百裏曉一怔,青筋暴起,“你給本王出來!今日,你我之間就做個了斷!”
“好。我也正有此意!”無恨轉身就要跟上去,忽然床上傳來了一聲微弱的呼喚:“師兄……”
“飄飄?!”無恨再顧不得百裏曉,忙回身去看她,“你醒了?”
百裏曉身軀一震,也如夢初醒一般,疾步奔到床前,一疊聲道:“飄飄!飄飄!”
可躺在床上的白飄飄並沒有睜開雙眼,隻是氣若遊絲地喃喃著:“五師兄……你別死……你別死……娘……娘……”
無恨眼神一暗,輕輕拍著她的手臂,動作輕柔地如羽毛拂身一般:“別怕,別怕,師兄在這……”
百裏曉本想拍開無恨的手,卻發現白飄飄臉上驚厥不安的神情在無恨的安撫下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綿長的呼吸,她又睡著了。
“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飄飄為什麽會忽然變成這樣?!”百裏曉再壓抑不住心中的疑問,脫口而出。
無恨輕輕地為白飄飄掖好被角,“不過是自在門的家事,飄飄碰巧趕上了,受了刺激。”說著,話題一轉,“天色已晚,殿下酒氣滿身,請回房吧。”
百裏曉還欲再說,隻聽小石頭在門外請安:“殿下,已是亥時三刻,您該休息了,明日還要啟程趕路。”
百裏曉不舍地看向白飄飄,可無恨一動不動端坐於床前,冷冷地好似一尊冰雕,隻好轉身離開,臨走時吩咐道:“小石頭,你還如昨夜一般在這廊上上夜,警醒著些。”
一切安排妥當後,百裏曉隻好回到房內,心裏十分忐忑不安,他不是不能除掉無恨,隻是還未到古月國,飄飄的病還要仰仗他的醫術,再者飄飄重情重義,為了素未謀麵的女子都肯兩肋插刀深入國舅府救人,無恨與她從小一處長大,感情身厚絕不比旁人。想到這,他深深地慶幸,還好那晚自己在走馬關撿到了她,又及時表明了心跡,這才能取代無恨的位置成為她心中最重要的男人。
百裏曉目光掃過桌上的那封信,心中警鈴大作,一陣後怕。這驛館內人多嘴雜,遍布李銳的親信,此刻與無恨大動幹戈,會惹起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剛剛是自己一時激憤又借著酒興,氣昏了頭,不知道飄飄什麽時候能夠痊愈,不知道無恨到底在飄飄心中占多重的分量,不知道怡德郡主之事如何才能瞞天過海,不知道是否需要奏請祖母拿主意叫飄飄李代桃僵,更不知道百裏幽會如何看待自己聯姻之事,又會在背後搞些什麽動作,還有更令人頭疼的李幼文……
百裏曉展開昨日收到了那封信,娟秀的小字散發著墨香,看似平常的問候字詞卻含著若有似無的情誼,尤其是結尾那段小詩: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話裏話外暗示著什麽,他心裏很清楚。
一夜胡思亂想不得好眠,日頭卻不隨著人的憂患得失而改變作息,照常升起。
陽光普照大地,晨曦中,茺州城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有嫋嫋的炊煙升起,路上漸漸多了些行人,這城裏仿佛又隨著日光的到來恢複了生機。
百裏曉一行人加上送嫁的隊伍和李相帶來迎親的古月國人馬,和著以茺州城司馬為首的一眾大涼官員,浩浩湯湯數百人,慢慢行進在這茺州城的主路之上,綿延十數裏,好不氣派熱鬧。
百裏曉坐在馬車裏暗自歎息,照這速度恐怕中午之前是走不出茺州城了,還好白飄飄有無恨看護,自己又派了冷離跟在他們身邊策應,小石頭去了王飄然那裏照顧,百裏曉覺得有些頭疼,可用之人實在是太少。好不容易磨磨蹭蹭到了城門口,隊伍卻突然被人攔住了,一時動彈不得。
前方儀仗甚眾,百裏曉掀開車簾也看不明情況,隻是心內納罕,會是誰如此大膽,敢攔住兩國聯姻的隊伍?
這時冷離來報:“殿下,是趙天賜。”
“趙天賜?他意欲何為?”
“趙天賜在城門口設了路障,說咱們的隊伍裏混進了偷他府上財物的家賊,他要捉拿歸案。”
“無稽之談。”百裏曉嗤笑一聲,隻見齊司馬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白胖地臉本來如饅頭一般,此刻卻像包子一樣起了摺,滿是為難,“殿下恕罪。前方是國舅爺在盤查,下官正在協調,可國舅爺的性子一向是……唉!”他長歎一口氣後,行了大禮告罪道,“還請殿下海涵,稍候片刻。”
百裏曉微微頷首,笑道:“國舅爺乃皇家國戚,仰仗天威,自然與旁人不同。我古月雖為西陲邊南小國,但怡德郡主卻為當今靖國公之嫡親長孫女,靖國公為兩朝元老,當今聖上極為敬重之人,此番和親乃是奉旨而行,還請齊大人勸國舅爺三思而後動。”
“殿下所言極是,所言極是……”齊司馬擦汗的帕子已經能滴出水來,他不停告罪道,“下官無能,下官無能,但國舅爺貴為貴妃娘娘胞弟,下官實在是不敢得罪啊……”
正說著,一個滿臉胡子的惡奴一把衝過來,將齊斑岫推了個趔趄跌倒在地上:“去去去!別擋道!”扭過頭來一看冷離,怔了一下隨即豎起眉毛,破口大罵道:“居然是你這個王八蛋?!”
冷離並不搭腔,隻是冷冷看著他,麵無表情。百裏曉卻一臉和氣地笑盈盈道:“多日未見,胡管家依舊神采飛揚啊!可本王怎麽看著你印堂發黑,眼底發青,似有血光之災呢?”
“放你娘的狗臭屁!”胡子頭惡狠狠地罵道,就要往馬車上衝。
冷離身形一動,擋在他的麵前,居高臨下喝道:“休得無禮!”
百裏曉臉上的笑意絲毫未減,仍舊笑嘻嘻地問向齊斑岫:“齊司馬,你乃茺州城官階最高之人,就這麽縱容城內刁民衝撞郡主儀仗嗎?”
齊斑岫已爬了起來,顧不得撣淨身上的塵土,忙上來打圓場:“胡管家息怒,胡管家息怒……”
“滾開!”胡子頭一把推開他,“這人的手下燒了我國舅府的別院!老子今天就要扒他的筋抽他的皮!讓他知道我國舅府的厲害!”
“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齊斑岫冷汗直流,攔著他,“這是古月國的王子殿下!是咱們大涼的怡德郡主儀賓!這是兩國和親的喜隊!不能放肆……”
“拿郡主來壓爺?!”胡子頭惡狠狠地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東西?!沒有國舅爺,你能坐上這司馬的位置?!我呸!你這頭蠢豬……”
百裏曉之前就覺得齊斑岫的態度也太唯唯諾諾,以為是因為敬畏皇權的關係,沒想到這裏麵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還想再仔細聽聽,奈何胡子頭自己止住了叫罵,反而一臉恭敬地垂首站好:“爺,您怎麽來了?”
“你越發長進了,這點兒小事都辦不了了?”一頂軟轎施施然被四個家丁抬了過來,落在了百裏曉的馬車之前,一個白麵公子懶懶地躺在上麵,斜著眼睨著胡子頭道。路旁的百姓被白麵公子的家丁嗬斥著伏跪在路邊,一個個瑟瑟發抖。
“奴才該死該死,”胡子頭一指百裏曉道,“爺,你看,這不是上次那人嗎?就是他家的姑娘燒了爺的院子,是奴才親眼看見的!”
哦,趙天賜來了。
百裏曉微一頷首,也不下車,“這位是國舅爺吧?久仰大名,今日有幸初次得見,果然氣勢不凡。”
趙天賜冷笑一聲,挪動了下身子:“殿下好忘性。咱們這是二次相見了。”
“都說貴人多忘事。國舅爺貴為皇親,一定是記錯了吧?本王這是第一次見國舅爺,若說是第二次……那就勞煩國舅爺提醒一二?”
“嘿!你還敢裝糊塗?!”胡子頭氣急插嘴,“明明上次在別院外……”
“閉嘴!”趙天賜一個激靈,想起前日宮中捎信,提到皇帝命景王來茺州調查貢品被搶一事,忙喝住胡子頭,隨後,心思卻又一轉,自己都這樣了,還有什麽可擔心的?自己變成這幅模樣又是拜誰所賜呢?
想到這裏,他又懶懶地躺了回去,麵色泛出不正常的潮紅,長出了一口氣,方道:“那姑娘呢?”
百裏曉反問:“什麽姑娘?”
“我就要她。交給我,你們就可以走了。”
“國舅爺真會打啞謎,本王實在是不知。”
“既如此,”趙天賜語氣懨懨地,似極不耐煩道,“胡子頭趕緊搜,搜不出來人,誰都不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