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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暗流洶湧風雲變

  眾人一看仇太後怒氣衝衝、動了真火,忙黑壓壓地跪了下去,噤若寒蟬。


  除了還有些搞不清狀況的古月國王百裏稷沒有跪,還有一人非但沒有噤聲,反而迎了上來:“王祖母所言極是!若說論罪,自然是劃船者首當其衝。孫兒記得那船都是二人一乘的小舟,二王子身份尊貴,必然是隨侍劃船,”那人眼睛在冷離麵上打轉,帶著毒蛇般的陰冷,“焉有主子受罪、下人完好的道理?!應該治其保護不周之罪,陷王族於不虞,論罪當誅!”說到最後,已是咬牙切齒,欲置冷離於死地。


  冷離本已跪在濕漉漉的沙地上,此刻隻是一臉冷峻,一言不發。


  百裏曉心中輕蔑一笑,這麽著急要剪去自己羽翼的除了百裏幽還會有誰?他故意有氣無力地麵向百裏幽,露出一絲感激的笑容:“多謝大王子。”


  百裏幽麵上露出一喜:“來人!……”


  “且慢……”百裏曉打斷他說,“大王子言之有理,有罪黨罰,有功當賞。可,冷離不僅無罪,而且有功。眾所周之,本王不識水性,小時險些失足淹死,冷離在小船解體之時恪守本分,相救本王上岸,盡職盡責,忠心護主,當賞。”


  仇太後聽出端倪:“曉兒你是說,這小船不是傾覆,而是解體?這才叫你等紛紛落水?!”


  李銳這時也緩過神來,匍匐於太後腳邊,哭訴道:“太後明鑒啊!這船剛開始還好好的,誰知劃到湖中間居然莫名其妙地散架了!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還好臣水性尚可,這才僥幸逃過一劫……”


  仇太後聞言臉色變得異常難看:“這船是誰安排的?”


  李銳忙道:“臣等是由穗妃娘娘跟前的小林子服侍上船的。”


  “穗妃呢?”


  穗妃無戈晴忙上前跪下:“臣妾在。”


  “小林子是你安排去的?”


  “臣妾惶恐。臣妾年紀雖輕,也是知道禮數的,豈敢擅自做主?在這宮裏上有太後、王上、王後主事,下有宮人嬤嬤辦事,怎由得臣妾插手安排?”


  “那這小林子……怎麽會忽然從你宮裏跑到這瑤華園來聽差?”


  “這……”穗妃貌似猶豫再三,似有難言之隱。


  仇太後臉色冰涼如水:“穗妃,你貴為三妃之首,如今又身懷龍裔,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臣妾不敢蒙蔽太後。這次瑤華園設宴是禦前的總管宮人劉霖負責,人手歸其統一調配。其餘之事,臣妾實在不知。況且自從臣妾有孕,一直嘔吐不止,精神不振,王上隻教臣妾安心靜養,殿內一概事務皆由劉霖接手,不許臣妾勞心。若臣妾真的有錯,也是察人不明之過,還望太後明斷。”


  仇太後聽後麵色稍霽,聲音也溫和些了:“穗妃起來吧,你懷著王兒,先回後殿休息。老太師也著人送到後殿去,命人好生照顧著。”


  “太後體恤臣妾孝悌之心,臣妾萬分感激。隻是臣妾已入後宮,又身懷龍裔,不適宜照顧太師。忠在孝前,還望太後恩準將太師安置於偏殿。”


  仇太後深深地看了一眼規規矩矩跪於下首的無戈晴,“既如此,也罷。你先退下吧。”說著,麵向一臉茫然的古月國王百裏稷,“王上,劉霖何在?”


  “劉霖?”百裏稷愣了一下,方反應過來,“兒臣命他去請王後了。”


  “王後?”


  “吉時已到,王後未至,故差他去請。”


  話音未落,已有宮人回稟:“王上,落水之人悉數救起,但有六名宮人沒有了氣息。”


  仇太後聞言,心中怒氣更盛,厲聲問道:“這小船是何人所造?”


  “回稟母後,應該是內務府所製。”百裏稷道。


  “造了幾艘?”


  “兒臣不知,總有百餘艘。”


  “何人督辦?”


  “……劉霖。”


  仇太後半晌沒有說話,她的太陽穴一跳一跳,矍鑠的目光在麵前眾人身上逐一掃過,百裏稷一臉茫然無謂,百裏幽一臉嫉恨憤然,他身後跪著的是一身華服的大公主--百裏靖正抬起頭來靜靜地看向她。


  仇太後招手叫百裏靖過來:“靖兒,你去驗船。”


  百裏靖施施然站起身來,垂首道:“孫兒遵旨。”


  百裏稷卻攔道:“母後,兒臣看就不必如此興師動眾了吧。不過是死了幾個宮人罷了。忘憂島如此良辰美景,因為幾個死人掃興豈不是可惜了?況且,過了吉時開宴,恐怕會遭厄運啊!”


  “王上!”仇太後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你以為死的隻是幾個宮人?!若不是曉兒福大命大,冷離忠心護主,現在你看到的就是曉兒冰冷的屍身躺在這了!不止有他,還有李相和太師!難道你就能置他們的安危於不顧?!王宮禁院,六條人名頃刻隕滅,難道不應查個水落石出?!”


  “可是,這吉時……”


  “風水之說,不可盡信。王上勵精圖治,自然天佑我古月。否則就算占盡天時,我古月也斷無寧日。國運興衰,豈是數術機關所能決斷的?!”仇太後義正言辭,再不容百裏稷分辨,即刻吩咐百裏靖,“靖兒,領旨。哀家命你帶人驗船,查出來龍去脈。先驗此岸之船,再驗彼岸之船。帶劉霖來見哀家。”


  “孫兒遵旨。”百裏靖站起身來,領旨去了。


  百裏稷見如此,隻好道:“母後,夜裏風大。驗船也不是頃刻間就能得到結果。不如,請母後移駕正殿內,叫人唱上兩曲也好排遣排遣,好過在此苦等。”


  仇太後心裏無力長歎一聲,自己這個兒子喜好聲色犬馬,無論如何勸諫都毫無長進,年輕時還好些,如今歲數漸長,反而變本加厲,愈發沉迷女色,眼看這臉色也是愈加蒼白、精神倦怠。如此不知保重身體,怎能坐穩古月的江山?

  “母後?”


  仇太後擺擺手,“哀家就在這裏等。”


  百裏稷聞言,雖然心中十分不願,卻隻能叫人設座枯等,雖想打起十二分精神,但離了舞樂,不一會兒便開始困頓不堪起來。


  百裏曉、李銳等人此刻已換好了幹淨的衣衫回來了。


  “曉兒,禦醫怎麽說?”仇太後一見他,就將他叫到跟前坐下,賜薑茶。


  “孫兒已無大礙,不過是浸入冷水受了驚嚇,惹祖母勞心,是孫兒不孝。”百裏曉身著一襲月白長袍,頭發束起,衣袂飄飄,氣度不凡,麵如冠玉,愈發稱得一旁的百裏幽橫眉豎目、滿麵戾氣。


  百裏幽一身紅色蟒袍,坐在古月國王下首。他身材高大魁梧,孔武有力,麵色黝黑,與百裏曉謙謙公子形象截然不同,他倆一個像太陽,一個想像月亮,一個像武士,一個像文人,是生活在不同世界裏的人。


  而從小尚武的百裏幽一向最討厭弱不禁風的文人,更何況是百裏曉。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小子,仗著一副好皮囊,嘴甜會說,分得祖母的寵愛,吸引幼文妹妹的目光……現在撞大運娶了大涼宗姬,連無戈一鳴和李銳都開始頻繁示好?!呸!這個無名小子,眼中刺、肉中釘,居然還敢姓百裏?


  百裏幽時時恨不得殺之而後快。隻可惜,仇太後十分喜愛百裏曉,倒叫他總不能輕易得手。


  百裏幽嫉恨的目光灼灼地注視著百裏曉,飽含恨意。


  百裏曉隻做不知,嘴角含笑。


  這掛在臉上的笑仿佛是在嘲諷他一樣,百裏幽臉色愈發陰沉:“二王子走這一遭,收獲不小啊!”


  “果然如大王子所講,這一遭確實收獲不小。”百裏曉氣定神閑,想起了白飄飄,意味深長地笑起來。


  這一笑讓百裏幽更加火大,冷哼一聲:“聽說大涼京城景象繁華,二王子這一去半年怕是享盡富貴,樂不思蜀了吧?”


  “大王子此言差矣。月是故鄉明,這話本王是不會忘的。更何況,”百裏曉心思一轉,貌似輕描淡寫地說了句,“說來也怪,本王倒是在大涼遭遇了不少凶險。”


  仇太後一聽,忙問:“曉兒,發生了什麽事?”


  百裏曉聳聳肩膀,“其實也沒什麽,隻不過孫兒在入京時被人搶了貢品,在京城時又險些被人行刺,返回途中又差點兒被人暗算。”


  “什麽人?如此膽大包天?!”


  “路上這隻攔路虎想必祖母應該有所耳聞,是一位國舅,名趙天賜。不過,他已經自盡於茺州城。京城的那名殺手倒是有趣的很。”百裏曉故意拖長聲音看向百裏幽。


  百裏幽一下子拿到了他的把柄,冷笑一聲:“二王子好大的膽子!居然在大涼的國土上逼死了大涼的皇親?!你置我古月與何地?!難道你這不是在向大涼挑釁宣戰?”


  “嗬!”百裏曉嗤笑一聲,“大王子不必擔憂大涼的軍隊會攻到這安陽城來,因為那趙國舅是在大涼二皇子--景王劉離麵前自盡的,罪名嘛,景王已經昭告於人,即劫持我國貢品和殺害鎮遠將軍--史寧風。”他見百裏幽沒有接話,轉過頭對仇太後說,“此事已有公斷,倒是孫兒京城遇刺那件事倒是一件無頭公案。祖母要不要聽聽看?”


  仇太後還未回答,百裏幽卻搶先一步問道:“哦?是何人如此大膽?竟然敢行刺二王子?莫不是因為二王子行事不端,惹上了仇家而不自知吧?”


  百裏曉定定地看著百裏幽,發現他身子不自覺前傾,麵上卻絲毫沒有異樣,“怎麽?叫本王說中了不成?!”


  百裏曉拂了下衣袖,仿佛撣掉膝蓋上並不存在的灰,“大王子不在京城,自然是不知道的。不過是樁烏龍案,那殺手隻是錯把本王當做無惡不作的趙國舅了。”


  “曉兒,那殺手何在?”


  “已經死了。”百裏曉想起死在土地廟的無聲,如實回稟道。


  百裏幽一聽,微不可見地鬆開籠在袖中攥緊的拳頭,身子不自覺地往椅背上靠了過去。


  百裏幽端起手邊的薑茶,淺淺抿了一口,透過嫋嫋升起的熱氣將百裏幽的變化收在眼底,心裏已有了決斷。


  仇太後矍鑠的目光在二人麵上轉了轉,在回頭去看百裏稷,卻意外發現他居然打著盹睡著了。


  “王祖母,靖兒複命。”百裏靖這時趕上前來,朝仇太後福了一福,也驚醒了百裏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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