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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破徐州,便在今日

  又過了幾日,曹操只剩下不到半月糧草,他終於按捺不住,決定去找陳暮。

  這個時候陳暮正在營寨內看書,聽聞曹操帶著郭嘉過來,而且只有曹洪領著二十多名衛士陪在身邊,倒也佩服曹操的膽氣,讓人請他進來。

  片刻后曹操進入營寨內,陳暮特意出了帳篷迎接,遠遠的見到曹操與郭嘉曹洪過來,上前大笑道:「孟德兄,奉孝,子廉。」

  「子歸賢弟。」

  曹操走過來,與陳暮把臂在一起,也大笑道:「賢弟啊,前些日子,兄險些鑄成大錯矣。還好賢弟提醒,此恩,我必永記於心。」

  陳暮微笑著開了句玩笑:「那孟德兄可要記住了,我曾於興武二年七月於徐州救兄一命,此恩情記得要還。」

  「當然,當然。」

  曹操露出笑眯眯的表情,模樣有點像是著名申遺電影《讓子彈飛》中,聽張牧之要將搜刮的dollar與他對半分時的黃四郎。

  兩個人都是眯著眼睛,眼角紋都皺到了一起,頗有種皮笑肉不笑,陰冷的感覺。

  曹操這個時候心底確實在冷笑。

  救命之恩?

  可笑。

  若是陳暮借題發揮,等郯縣被攻破之後,讓他撤出徐州,將徐州拱手讓給劉備,那就有意思了。

  不過曹操估計陳暮還沒有幼稚到那個地步,場面話而已,他陳暮要是真信自己會記什麼所謂的「恩情」,那才叫鬼來了,反倒惹人看輕。

  二人把臂說說笑笑地進入營帳,營帳內只有七張席子,主位一張,左右各三張,見到這一幕,曹操的笑臉有些凝固。

  按理來說,現在陳暮營中有三名將領,除開在襄賁運糧的蔡陽以外,現在營中有臧霸高順黃忠。曹操也只帶了郭嘉和曹洪,這樣七個人剛好坐得下。

  但問題是曹操的身份不同,按地位來說,他跟劉備對等,連陳暮都只是因為認識很多年的「交情」才跟他平輩,不然甚至連讓曹操親自過來的資格都沒有,應該是他去曹軍營寨才對。

  現在七張席子,陳暮要是坐在主位上,那顯然就有輕辱曹操的嫌疑。可要是不坐主位上的話,席位就不夠坐。

  曹操有些懷疑這是陳暮布置的下馬威,但看帳篷內構造,也不像。畢竟古代帳篷其實都不大,主帥帳篷已經是最大的了,擺七張席子真的已經勉勉強強,確實不能夠再多加一張。

  陳暮瞧了眼曹操的表情,心裡覺得有些好笑,老曹這人什麼都不錯,確實有雄主風範,唯獨多疑的性格是個很大的問題,整天疑神疑鬼,難怪患頭風。

  他看了眼臧霸,臧霸拱手道:「都督,我去巡營了。」

  今日本來就該他巡營,只是剛好曹操過來,在營門口遇上,就順道送他們到陳暮的帳篷外,現在完成了任務,自然也該回去繼續做事。

  陳暮點點頭:「去吧。」

  「唯。」

  臧霸告辭離開。

  曹操這才鬆了一口氣,好歹陳暮至少懂規矩。

  陳暮又轉頭笑吟吟地對曹操道:「孟德兄,請坐。」

  攤開手,指著面向主位的左邊,既背對主位的右手下方首席。

  漢以右尊,這點在《漢書》《後漢書》多有提及,一直到唐宋之後才以左為尊。

  所以漢時主人高居中央,在主人面對的右手下方第一個,叫做首席。

  後來拜師門之中,有所謂的首席大弟子,就是這麼個來歷。

  而陳暮則坐在了他的對面,左手邊第一位,並沒有坐在主位上,是非常禮貌的待客之道。

  幾人落座,命人奉上酒水,軍中雖禁酒,但客人來時還是得上,這也是規矩。

  等宴席擺好,陳暮笑呵呵地舉起酒杯,對曹操道:「孟德兄,請。」

  「請!」

  曹操也雙手舉起酒杯,六人一飲而盡。

  等到大家都放下酒杯,等侍者添酒的功夫,陳暮才好整以暇地說道:「孟德兄,今日光臨我營寨,想必是有要事?不妨請說。」

  曹操沉吟道:「當初你說有破敵之策,如今已經過去近兩月,為何還是不見動靜?」

  陳暮笑道:「孟德兄很急?」

  「我?」

  曹操哈哈大笑道:「我不急呀。」

  陳暮含笑道:「軍中的糧草,怕是已經不足了吧。」

  「啊?」

  曹操轉頭看了眼郭嘉,郭嘉略微搖搖頭,他便立即否認道:「還算充足。」

  陳暮笑道:「孟德兄不要死撐,你我多年老友,若是糧草不濟,儘管找我。此次攻打徐州,我們兩家必然要同心同德,可不能因些許小事而鬧得不愉快。這樣,我便送你五萬石糧草先用著如何?」

  五萬石糧草?

  曹操和郭嘉對視一眼,眼中沒有喜悅,只有深深的疑惑。

  五萬石糧草其實也不算多。但足夠支撐兩萬大軍一個月左右,要是劉玄德送的,那他們必定欣然接受。

  可陳暮送的……他會這麼好心?

  黃鼠狼給雞拜年呀。

  曹操和郭嘉心裡第一個想法,就是陳暮莫非是要圖謀徐州。

  但仔細想想,曹操因糧盡而退,退出爭奪徐州,這應該才符合陳暮的利益吧。

  畢竟如果陳暮真的有破陶謙的計策,那兩家之中退出一家,劉備獨吞徐州,才是他願意看到的事情。

  而現在陳暮卻不僅有破敵之策,還提供糧草,像是故意要將曹操留在徐州…….

  這姿態,確實令人奇怪。

  「唉,我知道孟德與奉孝心有疑惑。」

  陳暮嘆了口氣,搖搖頭道:「是不是在想,我為什麼要忽然出糧草將孟德兄留在徐州?」

  曹操也不隱藏自己心中所想,開口詢問道:「還請子歸解惑。」

  陳暮便笑道:「實不相瞞,這都是因為的兵力不夠,難以吞下徐州。若我有五萬大軍,孟德兄自然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可我只有不到兩萬人馬,陶謙實力不弱,麾下有數萬精兵,且還有一支丹陽精銳,不可小覷。」

  「而廣陵及下邳南部,還盤踞著大量割據勢力,難以一一清剿,因而願與孟德兄平分徐州,我得琅琊、東海二郡。孟德兄得兗州,彭城下邳廣陵等地。如此再加上泰山郡,以及實際控制在孟德兄手裡的魯國,此大片勢力,皆落入孟德兄手裡。」

  「此後我們青州願與兗州締結盟約,互不攻打,孟德兄若是願意,待穩固徐州之後,還可以南下與孫堅劉表劉繇等人結盟,侵略淮南袁術之地,若是想復叛朝廷,也可以進攻汝南奪豫州,我們青州志在北方,絕不會染指河南之地。」

  志在北方,將南方拱手相讓?

  這一番操作,把曹操弄得有些人摸不著頭腦。

  因為一時間無法確定陳暮到底是什麼心思,他也不敢冒然答應,只是含糊其辭地道:「原來如此,此事關重大,還請我回營考慮一番。」

  「這是自然。」

  陳暮笑著道:「五萬石糧草,明日送到。另外,應該是這幾日內,就能破敵,還請孟德兄做好準備。」

  「好,那我便不打擾了。」

  曹操站起身,拱手道:「告辭。」

  「我送送兄長。」

  陳暮也站起來,兩人肩並肩出了營寨,一直送到營門口。

  曹操騎上馬與陳暮再次拱手道別之後,這才奔馬與郭嘉曹洪及諸多親衛離開。

  飛速回到自家營中,曹操馬上召來程昱陳宮,四人在帳篷內議事。

  「平分徐州?」

  聽到這個消息,程昱和陳宮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們一直以為,青州這次南下,對徐州虎視眈眈,曹操和劉備之間,必有一戰。

  哪料到陳暮居然先開口答應與曹操平分,這是他們沒有想到的。

  但仔細想想,這或許也是在情理之中。

  因為青州的主力目前都在河北與袁紹打來打去,再加上公孫瓚經過葛亭一戰,實力受損,所以面對袁紹想要迫切奪回渤海的壓力,劉備的日子現在估計也不好受。

  他如今勉強擠出兩萬人馬南下,確實已經沒有太多兵力了。想要單獨吞掉整個徐州,兵力捉襟見肘,的確有些不太可能。

  從智者的角度考慮,既然不能鯨吞,那也不能蛇吞,適當見好就收,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至於慫恿曹操南攻?

  程昱和陳宮想了一會兒,就冷笑起來。

  陳宮搖搖頭道:「明公,劉玄德大軍主力在河北,如今南下的部隊,除了那高順的陷陣軍以外,其餘皆為留守各郡的郡兵,非前線精銳可比。想來陳子歸確實沒有撒謊,兵力不足,只能與公平分徐州。」

  「至於他讓明公南下,可沒按什麼好心。打袁術還好,打孫堅劉表劉繇這些人,則必被群起而攻,四面樹敵。」

  程昱也說道。

  「嗯。」

  曹操點點頭:「我也是這般想的。」

  然而郭嘉卻皺緊眉頭,一直細細思索,沒有說話。

  雖然他們說的事實,從大局角度來看,陳暮確實沒有說謊。

  兩萬的兵力,不足以把徐州拿下。

  但這不符合青州利益。

  如果把天下大勢,比喻成一盤圍棋,那麼兗州,就像是一條困龍。

  北面是袁紹,南面是孫堅,西面是洛陽,東面是青州。

  唯一能夠跳出去的,就只有徐州一地。

  而陳子歸作為下棋之人,會那麼好心特意露一個破綻讓曹操從困局中脫身?

  怎麼看怎麼像是一個陷阱。

  可郭嘉又看不出來,這個陷阱到底在哪裡。

  孫堅嗎?

  不可能,除非孫堅想學陶謙的下場。

  劉備?

  更不可能,他哪來的兵力?

  至於洛陽,在曹操沒有明確反叛之前,以劉虞的人品,不會忽然翻臉。

  更何況洛陽也在跟河北對峙,同樣抽不出多少兵力來。

  那就只有北面。

  袁紹?

  和公孫瓚劉備打得你死我活,同樣沒有兵力。

  有那麼一點可能的就只有呂布了。

  根據可靠消息,呂布與袁紹好像不太對付,不甘人下,急於找一處地方落腳。

  問題是,郭嘉知道,呂布麾下兩萬軍隊,只有不到千人是他從關中帶出來的親信,其餘人,全是當初王芬給他的冀州士兵。

  包括他麾下有五千鐵騎,都是冀州人,王芬又不傻,不可能真的給這個撿來的義子那麼大權力,表面上給了他不少兵馬,可暗地裡卻埋了雷。

  這些冀州士兵要是繼續留守在冀州,那還相安無事,至少他們名義上,依舊是袁紹的部下,正在盪陰一帶跟關羽對峙,袁紹為了安撫呂布,亦不敢逼得太過分。

  可要是呂布想率領這些冀州士兵南下來攻打兗州,那就純粹是做夢了,部下造反,當場就能讓呂布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兗州周圍,有實力來攻打曹操的基本都抽不出身,能抽出身的卻沒有實力。

  那麼這個陷阱到底在哪?

  是在慫恿曹操去加入南方的戰爭泥潭嗎?

  這倒是有可能。

  一旦下邳廣陵落入曹操手裡,就直接與淮南袁術相連,南方現在局勢一片混亂,若是陷入其中,至少數年內難以打開局面。

  陳暮是想把曹操往南面趕?

  郭嘉左思右想,覺得或許這已經是唯一的可能,正想著,耳邊忽然就聽到曹操的問話。

  「奉孝,奉孝?」

  「啊?」

  「你怎麼一直沒有說話?」

  曹操詢問。

  郭嘉想明白了之後,說道:「明公,劉玄德陷入與袁紹之間的鬥爭,在數年內難以分高下。但他又怕明公壯大,因而故意放出缺口,引明公南下去淮南戰場,這是包藏了禍心呀。」

  「不錯,我們也是這般想的。」

  程昱說道:「淮南一地錯綜複雜,各類勢力縱橫交錯。我提議,若真得了半邊徐州,則應該在數年之內,安穩地方,積攢實力,再不能動以刀兵。」

  「嗯。」

  曹操沉吟道:「那陳子歸倒是打得好算計,但吾絕不會上他的當,就這樣。糧草照收,彭城下邳廣陵之地照取,但取過之後,便休養生息,數年之內,安穩發展。」

  從地圖上來看,兗州加上半個徐州連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7字,7字下方就是豫州,現在除了潁川和豫州以外,這勢力已經跟歷史上官渡前夕曹操的勢力差不多,如果能休養幾年,苟住先發育一波,憋出七八萬大軍,還是沒有問題。

  所以曹操覺得,平分徐州之策倒也不是不能接受。陳子歸想要逼迫他去淮南跟孫堅袁術劉繇這些人打,自己偏就不去,看他能奈自己何。

  想到這裡,曹操覺得萬無一失,便安心等待機會。

  過兩日後,陳暮的五萬石糧草悉數到賬。

  曹操毫不猶豫地笑納。

  又過了半月。

  時機,也終於成熟。

  這些日子,陳暮故意讓士兵們逐漸散漫,再也不復一開始的紀律嚴明。

  陶謙不是傻子,每日都會到城樓上去觀望。

  他行伍多年,曾經打過鮮卑,戰過烏桓,後來還去過西北與韓遂打仗。敵人是真的變散漫了,還是外松內緊,一眼看得出來。

  陳暮沒有特意去吩咐士兵演戲,畢竟士兵們可不都是影帝,一幫群演,哪能真的演出散漫的模樣。

  所以這些東西需要去時間沉澱,讓士兵們真的相信,這段時間不可能發生戰鬥,從而變得不再像以前那樣機警。

  不僅是他的軍營,曹操那邊也是如此。

  都過去兩個多月了,他們除了偶爾去城外叫陣以外,幾乎啥事都不幹,所有的士兵自然都會漸漸放鬆警惕。

  在歷史上,玩這個戰術的最出名的就是呂蒙和陸遜。

  呂蒙到陸口之後,不斷奉迎關羽,與其修好,裝作絲毫不敢打荊州的模樣,讓關羽對東吳沒有一點防備,然後出其不意,白衣渡江,拿下荊州。

  陸遜也是如此,緊閉城門,任劉備在外面如何叫罵,就是不打。等過了半年,劉備軍放鬆警惕,士氣跌落的時候,忽然殺出,火燒連營七百里,奠定了陸遜的威名。

  只是區別在於,當時呂蒙和陸遜面對的是陳暮的大哥二哥,他們都沒有防備。而陳暮卻是陶謙的出計人,我自己出計對付我自己,怎麼可能沒有防備?

  因此普通軍士確實失去了警惕心,但陳暮早就暗中吩咐高順,令他陷陣軍藏於后營校場,整日操練,嚴正以待,不讓陶謙注意。

  隨著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時機應該也慢慢成熟了。

  這一日,孫觀在城牆之上對陶謙說道:「明公,你看,城外曹劉兵馬皆以無戰心,士氣低落,正是突襲之時。」

  陶謙自然也一直在關注這些事情,見到這個情形,點頭贊同道:「不錯,確實可以出兵了。」

  「還請明公允許我為先鋒,今夜率軍殺出城去。」

  孫觀馬上道。

  陶謙搖搖頭:「不急,今日我先派人聯絡曹豹呂由,令他二人做好準備,明日傍晚,一齊行動。」

  「唯!」

  孫觀大喜,欣然領命。

  等到陶謙離去之後,孫觀才找來自己的胞兄孫康以及好兄弟伊禮秘密議事。

  第二日,城樓上豎起了一面旗幟。

  城牆上本來就應該有旗幟,但這次不同,是放在了城樓上。

  見到這面旗幟,陳暮就心中已定,命令士兵將原本在營前的三面旗幟,換成了一面。

  這是雙方約定的暗號,示意時機成熟,今晚動手。

  破徐州之日,便在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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