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結義
第二日天朗氣清。
張家桃園。
張飛家裏並不是豪強,而是商人。
豪強是指地方門閥勢力,至少家裏要出個六百石官才能稱為豪強。
事實上劉備也不是個賣草鞋的,織席販履的意思是指他從事商業活動,以此貶低他的身份。
所以張飛雖然家裏有錢,但本質來說,卻依舊屬於平民階層,桃園是他的祖產。
陽春三月,桃花盛放。
張家仆人擺上神案、香火、燭台。
後來人結義,在神位處擺放的一般是關公像。
現在自然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情。
他們擺的是天地。
當時的人們信奉的神仙可不是後世耳熟能詳的玉皇大帝和如來佛祖,而是昊天上帝。
這個昊天上帝,就是指頭頂老天爺。
黃巾軍起義,打的名號就是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蒼天,就是昊天。
神案擺上,四人祭上五穀和牲畜,舉著四杯酒,磕頭下拜,祭祀上蒼。
“我劉備。”
“關羽。”
“張飛。”
“陳暮。”
“今日結為異姓兄弟,從此性命相交,生死與共,不離不棄。不求同年同於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違此誓,天人共戮之。”
四人將手中的酒杯倒在地上,跪在神案前磕下三個響頭,待劉備起身之後,關羽張飛陳暮又向劉備磕了一個頭。
“二弟三弟四弟!”
“大哥!”
“我們今日起事,共創一番事業。”
劉備將三人扶起來,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張飛哈哈大笑道:“正應如此,昨日我就已聯係買家,變賣祖產,我們當用來招募兵卒,訓練士兵。”
陳暮道:“那我就去規劃行軍路線,盡量避開黃巾軍大部隊,尋找朝廷主力投奔。”
關羽漲紅了臉,三弟四弟都有事做,自己好像無所事事,憋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去城門口張榜。”
劉備心花怒放:“好好好,不過光有士卒也不行,還得有馬才可以。我認識兩位馬商,蘇雙與張世平,早年曾有過結交,我今日就出發去找他們買馬,二弟三弟四弟,你們等我的好消息。”
中午劉備就急匆匆地騎馬去了中山國找蘇雙和張世平,中山國相當於一個郡,陳暮所在的蒲陰縣就在中山國,蘇雙和張世平是這裏著名的馬商,與劉備有所交集。
四人分工明確,張飛聯係買家出售自己的家產,充當軍費。關羽寫下告示,開始在城門口征募兵士。陳暮則研究其他們要走的行軍路線。
這個時代有地圖,名字叫做輿圖。比如荊軻刺秦的時候,就是用的獻上燕國各地輿圖這個借口來接近秦始皇。
不過地方輿圖要麽在地方豪強手裏,要麽在官府手裏,而且資料並不詳細,隻會標注官道和一些標誌性景物,細節末枝就隻能實地勘驗。陳暮就去了酒館飯館這類外地人來得較多的地方打探消息,了解一下目前情況。
涿縣地處於幽州和冀州的交界處,就是後世的保定涿州,巨鹿連名字都沒變過,屬於邢台市管轄,二者不過300來公裏距離。上個月巨鹿黃巾起義,占領大半個冀州,消息自然輕易傳到了幽州這邊來。
第二天早上,劉備就回來了,眉宇間喜氣洋洋,帶來兩個消息,一是他去中山國的時候找人問過,盧植的確是這次出兵將領,目前在蕩陰一帶,即將開赴鄴城,與黃巾主力交手。
二是蘇雙和張世平聽聞他要幹一番大事業,居然決定資助劉備,送了他50匹馬,10萬錢,以及一千斤上好的镔鐵,這種鐵還有另外一個名字——花紋鋼。
劉備交友廣泛,在中山和範陽兩郡到處有朋友,原本他是打算讓那兩位馬商帶著馬來涿縣給他們錢,現在直接白嫖,當然很開心。
幾天之後,張飛關羽招募了500健壯士兵,同時1000斤镔鐵也打造成了三把神兵利器。
雌雄雙劍,青龍偃月刀,丈八蛇矛。
本來張飛還鼓噪著給陳暮打一把佩劍,這些鐵綽綽有餘,但陳暮顯然已經給自己定位為一個狗頭軍師,對於一個殺雞都下不了手的現代人來說,在後麵出謀劃策,搞點卑鄙陰謀小手段還行,讓他去戰場上殺敵那就不太可能,極力推辭掉了。
三月下旬,劉備領著他的鄉勇軍就開始啟程,按照陳暮規劃的路線,他們決定避開黃巾軍主力,不選擇南下直接去巨鹿,而是往西去中山國,穿過常山郡北部區域,往趙國,廣平郡一帶走。
常山郡就是後來的石家莊,東南部是華北平原,地形開闊,官道平整。西北部屬於太行山中段,崇山峻嶺非常多,道路十分難走。
從此時的輿圖就能看出來,整個常山郡八個縣,西北麵一個都沒有,幾乎都分布在東南麵,沿途荒無人煙,村壯之間可能相隔幾十公裏,有時候連路都要一路披荊斬棘才能走出來。
不過這麽走也有好處,那就是常山郡的繁華地帶都靠近東南的巨鹿郡,巨鹿是黃巾軍老巢,勢力輻射到了常山,所以如果從常山郡荒無人煙的太行山一帶繞道趙國,南下去廣平郡與盧植會師,一路上就碰不到大股黃巾部隊。
目前張角手裏有20多萬黃巾軍主力,先不說劉關張手下的500人同樣都是剛拿起武器的農民,和黃巾軍戰力比起來沒什麽區別。單說劉關張再是悍勇,也不可能真的以一敵萬,那也太誇張了一點。
因此在行軍路線方便就得避實就虛,走相對人跡罕見的地方。
不過雖然黃巾軍大部隊被陳暮研究的行軍路線巧妙避過,但到了趙國之後,小股黃巾軍開始多了起來,這讓張飛異常興奮,出征都十多天了,他的長矛早就饑渴難耐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陳暮才第一次看到了那支著名的黃巾軍。
當時這些人正在劫掠一個村莊,約有幾百人,大部分都是青壯,額頭綁著黃色布條,手裏的武器也大多是農具,隻有少部分配有刀,其中一個小頭目模樣的人還有一匹幹瘦的黃馬,握著大刀騎著馬在村莊裏肆意縱橫殺戮。
這個村子裏的青壯不多,很難組織起有效的抵抗力量。老弱婦孺倉皇失措地逃跑,幾十個有膽氣的漢子抄起武器反抗,保護家人,被數倍於自己的黃巾軍用鋤頭木棒等農具圍毆致死。
有個老人拉著孫子在村中央大道上往北麵逃,那裏有個小樹林,跑進去就不會死,被小頭目騎馬追上來砍了一刀,臨死前還在催促著孫子跑。
婦人勉強能撿到一條命,但大部分都是被抓住,有人興奮地當場開始撕她們的衣服。
哭喊聲,尖叫聲,辱罵聲,大笑聲不絕。
看到這一幕,劉備毫不猶豫地一馬當先,帶領人馬衝向村子。
陳暮身邊有人保護,別過頭,盡量不去看這人間慘劇。
本質上來說,這是一起一群農民被另外一群農民欺負,然後又有一群農民來幫忙的事件。
但事件的殘忍程度和血腥程度也遠不是簡單一句話能夠概括。
史書上寥寥幾筆黃巾之亂,更多的筆墨都著重在這群星璀璨,波譎雲詭的亂世英雄上。
不管是現代,還是以前,人們永遠都隻關注那些建功立業的英豪們。
誰又關心這些卑微個體生命的消亡與興衰呢?
不過是無論興亡,百姓皆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