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騎兵的作用
盧植的騎兵部隊被他派去了廣平,廣平城身後就是巨鹿,那裏是張角老巢,易守難攻,為了防止張角撤退到巨鹿城裏,盧植不得不在戰略上進行截斷打擊,把騎兵派了出去。
這使得目前盧植大軍的騎兵部隊奇缺。
馬匹倒不缺,因為大軍開拔,輜重部隊連綿數裏,解放幾千匹馬還是沒有任何問題。
缺的是騎術精湛的騎士。
洛陽屬於中原地帶,並不算北地,而且四周多山嶺,整個京畿區域光山區和丘陵地形就占了九成,有鬱山、邙山、青要山、荊紫山、周山、櫻山、龍門山、香山、萬安山、首陽山、嵩山等十數條山脈,平原隻有一成。
這種情況使得洛陽除了專門訓練出來的三河騎士以外(三河騎士是指司州河內、河東、河南三郡的騎兵部隊),其他大部分士兵都不擅長騎射。
盧植的部隊多為司州人,讓他們上戰場打仗還行,上馬馳騁就有些難為他們,因此找來找去,居然隻找到了千餘可以騎馬的將士,使得聽到這個結果的盧植非常尷尬,奇襲計劃差點夭折。
好在關鍵時刻,陳暮獻計,易陽到曲梁不過四十裏,他們的目的隻是比黃巾潰軍快一步先趕到曲梁。所以並不需要策馬奔馳,隻要保持速度比人奔跑速度更快就可以。
黃巾軍潰兵在易陽鏖戰了近一個時辰,又瘋狂奔跑,體力必然早已透支,跑不了多遠。盧植軍完全可以把輜重原地卸下,將車馬空出來,讓馬夫駕車行進。
如此,即便無法發揮馬匹最快速度,既每小時40公裏以上,但也可以保持每小時20公裏左右,就算黃巾潰兵能每小時能跑10公裏,也可綽綽有餘。
當然,陳暮肯定不會以每小時多少公裏這種計算方式告訴他們原理,隻是以春秋戰國時的戰車做舉例。漢朝離戰國時期也就四五百年的時間,很多文化都得到了諸子百家的傳承,以這樣的方式解釋,讓人更容易理解。
這個計策很快被盧植采納,開始下令後軍原地卸載糧草輜重,騰出車馬,以此用馬車當作運輸士兵的交通工具。
劉備的人馬全是幽州人,大部分士卒都騎術尚可,在他的懇求下,希望被允許參與這次計劃。
他的托詞是自己手裏有幾百幽州騎兵,對於奇襲計劃,有很大幫助。
盧植聽了十分猶豫。
他考慮的是劉備部曲剛剛經曆了一場惡戰,需要時間好好休整,如果再讓他們上戰場,對士兵來說是巨大的負擔,畢竟人不是鐵打的,短時間內連續作戰,士兵們就算沒戰死,恐怕也得累死。
劉備見此情形,對陳暮使了個眼色,示意讓陳暮說句話。
現在陳暮也算是能在盧植麵前提意見的人,有曲逆候之後這塊招牌,再加上陳暮的確有真才實學,讓盧植非常欣賞,甚至打算將他推薦入太學。
陳暮的話,盧植應該能聽得進去。
陳暮無奈,隻能說道:“先生,黃巾軍的部隊大多為貧寒農家子,俱患有夜盲症。所以逃散的黃巾軍可以不必理會,因為他們夜晚看不清楚道路,甚至連方向都不知道,不可能獨自跑到曲梁城去報信。不過我問過被俘虜的黃巾軍,除了被大哥射死的渠帥於羝根外,還有另外一名賊首郭大賢,此人見戰事不利,領著數千賊人從北城逃走。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在無法看分辨道路的情況下,必然會利用洺水的流向來確定方向,從而往東走去曲梁,而且沿途為照顧看不清道路的士卒,他肯定也會打起火把,照亮道路,到時候在黑夜當中,十分顯眼。如果我們手上有一支騎兵部隊,就可以隨時對他們進行偵查,確定他們的位置,從而進行有利判斷。”
劉備雖然有些地方聽不太懂,但忙不迭點頭道:“正是正是。”
陳暮又補充道:“目前大軍中既然缺少騎士,便正是我部人馬大展身手之時,我部人員傷亡雖大,但依舊有三百多名可用士兵。這些士兵都是幽州人,幽州多牧場,很多士兵都是在馬背上長大,騎術精湛,如果隻是用來打探情報,完全可以勝任。”
“正是正是。”
劉備眼睛一亮,連連附和。
大漢十三州,善騎術者唯涼州、並州、幽州這三地。
原因有三。
一是這三州都產馬,比如並州就是後來的山西以及小片內蒙,大名鼎鼎的並州九原呂布,再過兩千年就得被稱為內蒙包頭呂布。還有幽州是後來的東北,涼州是後來的甘肅,三地共同的特點就是都離蒙古草原很近,都有遼闊的養馬草場。
二是這三州常年與鮮卑、西羌、胡羌、匈奴、烏桓等草原民族戰鬥,有豐富的騎兵作戰經驗。不過三國時代的外族堪稱經驗寶寶,隨便拿出一國來,都吊打四方蠻夷。
三是這三州地形都極為遼闊,比如幽州全境除了後世小片河北以及首都外,包括整個東北,小片俄羅斯領土,以及半個朝鮮半島。還有涼州就更加誇張,有後來的新疆,漢朝時的西域長史府,小片巴基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版圖甚至能抵達後世的阿富汗。
如此龐大的地域,又沒有複雜的水係發展航運,如果不會騎馬,光靠兩隻腳走路的話,可能要好一兩年才能走遍整個幽州或者涼州。因此騎術於這三州之人,幾乎成了一種必備生活技能。
如果在盧植軍中還能找出騎術嫻熟的將士,大抵也就劉備的幽州軍了。
盧植思來想去,覺得陳暮說的似乎有點道理,於是詢問道:“若要這三百騎士,該如何運作?”
陳暮毫不猶豫道:“現在郭大賢已如驚弓之鳥,必然摸著洺水全速往曲梁方向前進。騎兵的作用有三,一是要知道敵人的位置。二是拖延敵人速度。三若戰場有變,可做奇兵。”
“要知道敵人位置有何用?”
“方便確定我們會在他們之前趕到曲梁,比如此時敵人已經跑了二刻鍾,已在易陽十裏外,那麽我們就可以計算出,他們要跑到曲梁的時間至少還要六刻鍾的時間,雖然他們不可能有這樣的體力,但我們就得保證六刻鍾之內抵達曲梁,提前布置,以此來做精準計算。”
漢朝計時用的漏刻製度,所謂漏刻,就是用一個可以漏水的器皿,一天漏多少水來記時,每漏出多少水,就刻一道痕跡,所以稱為漏刻。
當時普遍製度為100刻,也就是把一天分為100刻鍾,平均每刻鍾14.4分鍾。
至於人們熟知的96刻鍾製度,要到南北朝梁武帝時期才會確立,因此現在的計時製度,還不算完全規範。
盧植又問道:“如何拖延敵人速度?”
陳暮回答:“如果我們在短時間內無法超越郭大賢,便可以命令騎兵出現在郭大賢部視野範圍裏,卻不用進攻,隻是讓他們知道自己身邊有一隻騎兵就可,遠遠盯著他們,讓他們不敢快速前進,如此就能做到拖延目的。”
“既然可以用戰車追上郭大賢部,為何不將其徹底殲滅?”
盧植似乎又在對陳暮進行考校。
不過有些地方盧植的確不是太懂,因為這裏麵涉及到了一些數學問題,漢朝時雖然已經有了九章算術,證明此時的數學家能力不弱,但盧植搞的是儒學經典,對數學幾乎一竅不通,需要陳暮為他解惑。
“先生,您既然已經猜到,又何必如此考校我呢?”
陳暮無奈,這麽簡單的問題都還要他說的話,那盧植也太笨了點吧。
盧植哈哈大笑道:“陳子歸啊陳子歸,幸好你是我麾下一員,若是黃巾賊,恐怕吾得頭疼死。”
陳暮和劉備陪著笑,周圍宗員王子服吳蘭等高級將領雖然不太明白他們之間在打什麽哈哈,不過主將都在那樂了,他們自然也得跟著一起笑,不然就顯得太不合群了一點。
等眾人笑罷,盧植點點頭:“玄德,陳子歸的確說服了我,那你聽令,調集你麾下能上馬者,按陳子歸的方法行事。切記,在需要你們拖延速度之前,絕不可以出現在他們的視野範圍內,隻遠遠盯梢即可,等大軍攻克了曲梁,爾等亦是頭功一件。”
不上戰場就能拿頭功?
劉備愣了一下,四下張望,發現王子服、吳蘭、鮑鴻、伍孚、種輯手下將領臉色微變,看向他的目光隱隱透露著不善,頓時就知道不妙,誠摯請求道:“請師君收回成命,備若隻是銜尾追擊郭大賢,一無敗敵之功,二無斬將之績,怎麽比得上攻城戰中舍生忘死的將士,實難當得起頭功。”
若說易陽攻城戰劉備拿頭功沒問題,因為攻城的是孟震部隊,跟另外四校人馬半毛錢關係都沒有,硬扯關係也就屯騎校尉鮑鴻是孟震的上司,還能有個領導有方的表揚。但北軍五位校尉都是兩千石的高級軍官,這點小功勞根本不看在眼裏。
而五位校尉手下的司馬、都官、功曹、別駕、兵曹、門牙官等中低層基礎軍官則不同,他們要想升官,就需要積累大量的功勳,劉備領著幾百騎兵啥都不幹就給個頭功,他們能服才怪。
盧植是海內大儒,漢末三名將之一,本身就是聰明人,注意到劉備的目光後,很快明白自己的命令讓劉備損害了中低層軍官的利益。
不過劉備的幾百騎兵在經過陳暮的講解之後,有了很大的戰略意義,在這次戰鬥中十分關鍵,甚至可以說影響到盧植大軍今夜能否一舉攻克曲梁和斥章二縣,不給功勞也實在說不過去,猶豫片刻,說道:“那便允許你部在抵達曲梁後,參與最後的戰鬥。”
劉備大喜,叩謝道:“諾,備敬遵師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