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比四弟強多了
北海國,平壽縣。
關羽平定齊國的消息,早就傳到了北海。
但一月二月對於黃巾來說,是最重要的兩個月,因為他們要忙春耕。
所以哪怕消息傳過來,也沒有引起多大的重視,該種地種地,該開墾開墾,北海的局麵依舊混亂。
也許有人奇怪,為什麽北海黃巾老老實實種地,局麵為什麽還是處於混亂之中?
原因很簡單。
黃巾與黃巾之間並不統屬,互相時有攻伐。
而且黃巾首領大多不識字,沒有內政能力,全憑自己的喜好做事。
比如時不時要殺人,時不時就搶掠,時不時就奪人妻女。
底層黃巾士兵種地,其實大多是自己主觀行為,並不是那些首領的命令。
要讓這些大老粗治理地方,實在是為難他們。
所以實際上別看黃巾占領了北海東萊,趕跑了地方豪強和貪官汙吏,土地也都到了黃巾的手裏。
可正因為不會治理,地方情況反倒亂成一團麻,比有官員豪強的時候還要糟糕。
特別是他們殺死了大量豪強,外界的商人不敢進去販賣,裏麵內部交易有限。這樣就很容易缺少油鹽之類的生活必需品,更引發內部矛盾。
因此當關羽一開始殺入北海的時候,一路攻城略地,輕易就攻破了北海治所據城,並且拿下了平壽縣。
這二地到手,就算是打開了一個不錯的局麵,隻要繼續往東平推,就能平定整個北海。
但讓關羽沒想到的是,有內部矛盾的時候,黃巾會持續內卷,爭鬥不休。可一旦有外部矛盾進來,就會立即抱團起來,一致對外。
在北海黃巾最大的勢力渠帥張饒的帶領下,二三十萬黃巾大軍聚攏,打了關羽一個措手不及,被圍困在平壽。
若不是關羽據城而守,再加上黃巾內部人心不齊,不願意死命進攻,沒準平壽早已經搖搖欲墜了。
這種情況其實就是轉移矛盾。
一般來說,是後世各國政客們常用的手段。
比如後世引發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德意誌帝國,國家陷入內部矛盾,為了解決這些問題,元首就通過發動戰爭來轉嫁矛盾。
而北海的黃巾,則算是被迫進行矛盾轉移。
這是陳暮預料之中的事情,從關羽當初請命要去打北海的時候,就已經猜到會有這麽個結果。
但沒辦法。
北海的黃巾內部矛盾,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一直打到幾年後孔融上任都沒消停。
後來孔融還想要插手其中,結果被北海黃巾差點順手滅掉。
別看孔融也算是漢末群雄之一,可他在自己的地盤過得那一個叫慘,張饒管亥管承輪番上陣欺負,幾次險些被弄死。
後來被打得顛沛流離,連治所據縣都保不住,最終逃到了據縣南麵的朱虛縣,實際控製區域,也隻有一縣之地而已,遠沒有人們想象中的光鮮亮麗。
所以正因為北海黃巾猖獗,持續動亂的時間太長,陳暮才趁著這個時候出兵。
他等不了那麽久。
北海是他必須要拿下來的地盤,不然光拿下濟南平原樂安齊國四地,不僅與冀州兗州徐州接壤,而且背後還有百萬黃巾,腹背受敵,這可是陳暮不願意麵對的事情。
因此關羽掃清齊國,兵鋒正盛的時候,請命出征北海,哪怕明知道關羽有可能會遇到很大的麻煩,陳暮也不得不同意。
平壽縣城樓上,關羽看著城外一望無際的黃巾大軍,微微皺著眉頭。
這黃巾怎麽像是蝗蟲一樣,永遠都殺不盡似的。
冀州戰場張角也不過聚攏了二十萬,而且分兵各處,現在城下的張饒卻是盡起三十多萬大軍,比張角的人馬還要多,一個地方渠帥比天公將軍還強大,這上哪說理去?
“將軍,我知道那管承、周陶、李波、王丹等人素來不服張饒,他們聚集在一起,肯定不會齊心協力,不如今夜我率兵夜襲,打亂他們陣腳。”
管亥被關羽收服,如周倉一般自願在關羽帳下聽命,跟隨關羽在齊國戰場立下汗馬功勞。
因為他比較了解黃巾內部情況,所以出言提議。
關羽卻搖搖頭:“敵強我弱,你出城作戰太危險了。我們守住城池即可,不要輕舉妄動。我相信,四弟收到消息後,一定會想辦法幫我們。”
管亥高聲道:“將軍,我不怕死。”
關羽笑了起來,拍了拍管亥的肩膀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不過我們現在糧草還算充足,沒必要冒險,再耐心等幾日,看看情況。”
“好吧。”
管亥無奈答應,說道:“若將軍打算出征,我願為先鋒。”
“嗯。”
關羽扶著城牆,眺望遠方,輕“嗯”了一聲,略有些心不在焉地道:“衝鋒陷陣少不了你。”
和陳暮在一起久了,關羽也受了一些影響,經常看兵書,學習兵法韜略,慢慢耐得住性子。不像以前那樣衝動好勝,性格逐漸沉穩許多,隱隱有大將風範。
這其實也是陳暮對關羽的影響。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跟一個莽夫在一起,你也會變成莽夫。跟一個聰明人在一起,你也會慢慢學會用腦子。
這是必然的事情,跟後天影響有很大關係。
所以關羽一邊在想著四弟或許已經接到了消息,派出了援兵,自己再耐心等幾日就好。又一邊忍不住想,如果四弟在的話,他會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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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關羽跟管亥在城樓上俯瞰著城外密密麻麻,無邊無沿的三十萬黃巾大軍時,十餘裏之外,一支一千人的小部隊正在緩緩靠近戰場。
這支部隊,全是騎兵!
一人雙馬,騎士騎著一匹,又拉著一匹攜帶了甲胄武器的馬,兩側都有馬鐙,馬蹄上釘上了馬蹄鐵。
戰馬沒有奔馳,輕聲緩步靠近,抵達了平壽縣十多裏外的一處丘陵。
在草原上騎過馬的人應該知道,一個人騎馬,其實很難長久奔馳,在草原上頂多跑五六個小時,馬匹就會覺得疲憊,自動放慢速度。
陳暮當初之所以能和劉備雙人騎一匹馬,一來是並非策馬奔馳,緩慢步行之下馬匹馱得動。二來劉備和陳暮重量比較輕,加一起也就比關羽重那麽二三十公斤而已,影響不大。
所以實際上一匹馬很難載兩個人長途奔行。
像當陽一戰,虎豹騎精銳輕騎兵出動,都是一人雙馬,才能保證一晝夜奔行三百餘裏,在長阪坡截住劉備。
因此一人雙馬,才是輕騎兵的標配。
一匹馬用來騎,另外一匹則負重鎧甲武器,極大提高行軍速度。
這一千騎兵,算是劉備的家底,馬鐙和馬蹄鐵,也是陳暮的幫助,才能夠進行升級。
在青州這地方弄那麽多馬匹還真不容易。
好在蘇雙和張世平的生意已經做到了濟南,劉備花了不少錢從他們手裏買了一些馬匹,這才湊齊兩千戰馬。
而且這些騎兵不是普通的騎兵,除了士兵都是精銳以外,另外一匹馬的背上還馱著鎧甲。
打仗的時候,騎兵穿上七八公斤的小劄甲,馬匹則在身軀兩側覆蓋上十多公斤的魚鱗甲,防止被人從側麵捅傷。
相比於20公斤以上的大劄甲,以及40公斤以上的全覆蓋重騎兵板甲,這兩套輕甲的防禦力肯定遠遠不如。
但跟如今很多連一點防禦能力都沒有的普通騎兵一比,有輕甲覆蓋,再加上馬蹄鐵和雙馬鐙的輕騎兵已經是一個很大的殺器。
張飛坐在馬上,與沮授一同上了丘陵,遠遠地眺望遠方平原上一望無際的黃巾大軍。
“好多人啊。”
年輕的沮授也是第一次見識到這麽誇張的戰場,第一時間被震撼到了。
就看到遠方的地平線上,無數人頭攢動,密密麻麻,像是蝗蟲大軍一樣,鋪天蓋地,一眼看不到盡頭。
在地平線的另外一端,接近三丈高的平壽城牆,在這無邊無沿的人海麵前,像是滄海一粟般渺小,仿佛隨時都會被碾壓過去,被踩為齏粉。
“哈哈哈哈哈。”
張飛大笑道:“公與,不過是小陣仗而已,莫要害怕。”
沮授被張飛的豪氣感染,生出膽氣,翻著白眼道:“我隻是驚訝於他們人多,何時害怕了。”
“那你敢不敢和我一起衝陣,殺入城內?”
張飛舉矛指向黃巾大軍。
沮授搖搖頭:“這有何不敢,隻是孫子曰: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張飛聽得頭疼,齜牙咧嘴道:“說人話。”
沮授鄙夷地看了眼這大老粗,說道:“不要魯莽,先觀察一下形勢,找一個敵人最薄弱的點衝進去,這樣我們麵對的敵人就會少很多。”
“好吧。”
張飛聳聳肩:“大哥和四弟都吩咐過,讓我聽你的,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
沮授認真觀察了一會兒,說道:“西門這邊看來是黃巾的主力進攻方向,人數多得數不清楚,我不信其它門也有那麽多人,去別處看看。”
“好,走。”
張飛調轉馬頭,帶著士兵轉向另外幾個方向。
西門的確是進攻主力,由張饒率領。
北海黃巾本來互相攻伐,內部傾軋嚴重。
張饒是最大的勢力,有十多萬人。他原本想借著這次機會吞並其它勢力,所以自認為大首領,要求其他人把兵馬與他匯合一起。
但管承、周陶、李波、王丹等人也不是吃素的,當然知道張饒的狼子野心,堅決自建營寨,不與他兵合一處。
如此一來,就造成西門的兵馬最多,其次是東門,李波和王丹合一起有七萬人。
而管承和周陶的人馬就少一些,一個三萬,一個五萬。
經過沮授的分析,決定去北門把周陶當突破口。
因為南門的管承人數雖然最少,隻有三萬人,但沮授發現管承還有點軍事素養,部隊分布緊密,防衛森嚴,不太容易衝過去。
反觀周陶的部隊極為散漫,毫無素養,不僅沒有人放哨,連巡邏的人都沒有,輕鬆可以衝過他的防區。
“穿甲!”
確定好了衝刺方向,張飛大聲下令。
所有的騎兵翻身下馬,從另外一匹馬上將武器鎧甲卸下,行動迅速敏捷,老練地先給自己套上劄甲,再幫馬匹穿上保護腹部的魚鱗輕甲。
過了片刻,一支全副武裝,由輕騎兵轉化而來,達到衝陣標準的半重騎兵就已經準備就緒。
“衝!”
張飛長矛一指,夾緊馬腹,命令衝鋒。
平壽城外,廣袤的平原區。
騎隊轟然起行,兩千有了馬蹄鐵的戰馬奔馳,敲打在地麵,發出滾滾雷鳴般的響聲。
隔著數裏,周陶的黃巾士兵就發現了遠方地平線上那道可怕的黑線。
“敵襲!”
尖銳的長嘯劃破虛空,將所有人都驚醒。
周陶連甲胄都來不及穿,急急忙忙地跑出營寨,隻遠遠地觀望一眼,就差點沒嚇得魂飛魄散。
騎兵,居然是一支騎兵!
“列陣,拿長矛來,給我拿長矛來!”
周陶撕心裂肺地大喊。
但他的部隊訓練散漫,根本就沒有做好準備,還沒等士兵列好陣型,騎兵就已經抵達一裏外,眼看轉瞬即到。
在周陶死命催促下,第一排長矛兵總算是列好了隊伍。
然而等到騎兵靠近的時候,所有的黃巾士兵睜大了眼睛,他們絕望的發現,這居然是一支重騎兵,馬匹和士兵身上,全都覆蓋著鎧甲。
這意味著他們的長矛,很難起到作用。
隻是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第一排騎兵和黃巾賊兵陣狠狠相撞,鋒利的長矛輕易地刺穿了黃巾賊的身體,將他們連人帶武器,直接撞飛出去。
而接下來,就沒有了下文。
黃巾士兵總共也才聚攏起了第一排長矛兵,能夠在騎兵的衝鋒陣勢下,勉強完成列陣,就已經是周陶的精銳親信部隊。
連這支隊伍與騎兵才剛一接觸,就順便潰敗,更別說其他士兵,早就跑得遠遠地,不敢靠近過來。
張飛帶著一千騎兵,猶如入無人之境,徑直衝入了周陶的營寨。
營寨十分簡陋,一個個低矮的帳篷隨處搭建,幾乎沒有任何布局,完全起不到阻攔騎兵的效果。
一千騎兵與兩千戰馬,像是潮水般洶湧席卷而去,沿途所過之處,人仰馬翻,黃巾士兵紛紛躲避,沒有人願意用自己的小命觸其鋒芒,那麽做的結果,隻能是被奔馳的馬匹踩為肉泥,不可能有第二個下場。
城樓上的人早早地注意到了這邊情況,從張飛在數裏外衝鋒的那一刻,滾滾的塵煙就吸引了平壽城上之人的目光,士兵急忙將情況報告給了關羽。
關羽和管亥騎馬趕來,恰好看到張飛帶著人馬衝出了周陶的營寨,往城門口的方向殺來。
遠遠地瞧見自家三弟,關羽大喜道:“開城門!”
“開城門!”
傳令兵高聲呼喊。
城樓下的衛兵賣力轉動著絞盤,沉重的大門緩緩打開。
在衝過周陶的營寨後,張飛就開始放緩衝鋒之勢。
他是以一字陣發起的衝鋒,用一根七八丈長的繩子將沒有騎兵的一千匹馬拴起來,一前一後,每人兩匹。
這樣就不會造成前馬減速,後馬止不住慣性,前後相撞的問題。
再加上周陶營寨距離城門二裏,有足夠的緩衝地帶減速。
等靠近城門的時候,馬匹的速度已經放緩,從奔跑變成了慢跑,速度降了很多。
城門洞開,騎兵緩緩進入城中。
“呼呼!”
沮授滿身是汗,對於他這樣的文人來說,當騎兵衝陣,的確需要很大的勇氣。
“公與,怎麽樣?”
張飛側頭看向沮授,大笑道:“是不是很興奮?”
“確實興奮。”
沮授平複了一下心情,將手中的劍舉起來,看著上麵的血跡道:“我還砍死了一名黃巾士兵。”
“牛批!”
張飛瞪大了眼睛,學著陳暮以前偶爾崩出來的陌生詞匯,豎起大拇指誇讚道:“公與,你比我四弟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