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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援軍

  夜已經很深了,野王縣外的冀州叛軍們倒在營房裏暖烘烘的通鋪大炕上,睡得格外香甜,屋子裏到處是心滿意足的打呼嚕扯鼻鼾聲響。


  月涼如水,四月接近夏日,山林蟬鳴蟲啼,遠處太行山深處,不時還有狼嚎虎嘯,窸窸窣窣的響聲不絕於耳。


  銀色的月光灑落在冀州叛軍們的營地裏,主帳裏還亮著盞油燈,油燈的芯被人撚得極短,豆大的燈火照亮了帳篷內狹小的一處桌案,同時還映射出一道人影在帳篷之上。


  這次冀州豪強聯合出兵,審配作為審家的代表,並沒有站在明處。他甚至連一個化名都沒有,但卻被王芬委以重任,成為這次進攻的最後的決策者。


  審配極為自律,端正地坐在桌案之前,查看著軍中糧草賬目,目前軍中存糧還有八萬多石,夠五萬大軍吃半月左右,並不算久。


  冀州源源不斷的糧食正在運過來,豪強們也不心疼,一來是大家集資,二來是本就應該上交給朝廷的錢。


  就跟後世資本家寧願把牛奶倒進河裏也不願意給窮人一樣,豪強們寧願用這些錢來跟朝廷對抗,也不願意把錢交給上去。畢竟一頓饑與頓頓饑之間,他們還是分得明白。


  以天子之貪婪,如果這麽收稅變成常態,每年都要交那麽多錢上去。那豪強就是在天子打工,即便交了稅之後還有一點賺頭,他們也不會心甘情願。


  家大業大那麽久,坐擁那麽多財富、土地、奴仆,沒有人會忽然習慣節衣縮食的日子,也沒有人願意過缺少了奴仆伺候的日子。


  而且這其中很多豪強資金都在拆借當中,一時間根本湊不出那麽多錢來,為了不賣產賣地。他們必須要給天子一點顏色看看,告訴皇帝陛下,他們的錢,可不是那麽好收的。


  審配查完賬目已經到了後半夜,閔純打著哈欠進來,說道:“正南,你去休息吧。後半夜我來值守,你已經很辛苦了。”


  “嗯。”


  審配點點頭,站起身才發覺自己的腿已經很酸了,不由苦笑一聲,之前認真翻閱賬目,倒是沒察覺到這一點。


  來到帳外,月明星稀,軍中敲打的梆子在告訴他,現在已經是平旦三刻(淩晨4點)。


  審配緩緩走向自己的帳篷,過了片刻,又忽然想起什麽,折返回來,問守在主帳外的軍司馬道:“軍中探子可有消息來報?”


  軍司馬答道:“並無。”


  “哦。”


  審配剛要走,營房大門忽然打開,一騎飛然而來,奔到了主帳外。


  那騎士一身黑衣打扮,不過手中卻握有令牌,乃是冀州叛軍安排散落在附近的暗哨夜不收一類,相比於黃巾軍,這些讀過兵書的士人至少在戰事素養上比張角高出不止一籌。


  “主君!”


  來的騎士居然還是審家的家奴,看到審配正站在主帳門口,連忙下馬單膝下跪。


  審配說道:“何事?”


  “剛才我在野王城外的樹林中觀察,隱隱見到城南方向,有一隊人馬打著火把進城,因天黑看不清楚是何人馬,卻能看到都是騎兵。”


  “城南?”


  “不錯,確實是城南方向。”


  “有多少人?”


  “約千人。”


  “我知道了。”


  審配掀開帳篷走了進去,對閔純道:“伯典,孟津方向有一千援軍進了野王城。”


  閔純驚訝道:“是何時的事情?”


  “就在剛剛。”


  “可看清楚是何人馬?”


  “未曾看清,不過都是騎兵。”


  “那就不用理會了,必然是丁原的並州兵。”


  “文祖公與景升公都為天下士人楷模,不是曾言景升公會與大將軍談起此時,放我們入洛陽嗎?怎麽會派並州兵過來?”


  審配一頭霧水。


  天下士人楷模為“三君”“八俊”“八顧”“八及”“八廚”。


  在《三國演義》當中,劉表名列八俊。


  實際上劉表沒有那麽高的地位,八俊可是僅次於三君,非德高望重之輩不能擔任。


  如李膺荀昱等人被尊為八俊的時候,是在漢恒帝時期,都已經四五十多歲,為士人們的道德楷模。


  那時候劉表才二十來歲,一沒名氣,二不是大官,怎麽可能有資格擔任八俊?

  因此在《後漢書》這樣的正史當中,劉表隻是“八及”而已,僅僅比“八廚”的地位高一點,遠沒有到“八俊”的高度。


  但即便如此,隨著三君八俊八顧等人相繼去世,八及之中最有有名望的張儉,也已經避世不出,使得像劉表王芬這樣的後輩晚生,反倒坐擁名望。


  當然。


  說他們是後輩晚生,是指相對於陳蕃李膺荀昱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對於目前這個時代的士人,他們自然是先賢前輩,受世人尊敬。


  別看荀和是荀昱的兒子,但陳逸還是陳蕃的兒子呢,沒有名列八俊八顧八及八廚這樣的名單裏,根本傳不了太多名望,頂多是人家看在你爹的麵子上尊敬一下你而已。


  所以在洛陽的黨人表麵上是以劉表為首,隻不過荀和劉表李度等人組成高級黨人一個圈子,互相著商量對策。


  這使得冀州士人倒是一直以為幕後主導者是劉表和王芬,卻不知道荀和等人的存在。


  閔純苦笑道:“這事,八成是文祖公與景升公瞞著大將軍做的。”


  審配被點醒,同樣苦笑道:“他們膽子真大。”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閔純搖搖頭:“大將軍作為外戚,一切利益必然是為維護天子。如果讓世人知道冀州和豫州叛亂是大將軍在主導,恐怕大將軍登時便身敗名裂,受萬人唾罵。”


  “那現在應當如何?”


  審配問道:“大將軍不知底細,還以為我等是真的造反謀逆,將來若是興師問罪……”


  閔純笑了笑:“懲奸除惡,我輩義不容辭,若能誅殺宦逆,便是身死又如何?”


  “正該如此。”


  審配與他對視一笑,都笑了起來。


  相比於一切以家族為先的門閥政治,審配和閔純在個人情操上,至少要比當時的世家豪強子弟要強太多。


  閔純為了韓馥,以刀抗拒袁紹入主冀州,最終慘遭殺害。


  審配忠心為袁紹,縱是被俘亦麵北而死。


  不過像他們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更多的人還是如審配的侄子審榮一樣,為了一己私欲或者延續宗族而當投降派的人。


  得知朝廷派了一千騎兵進城他們倒也不害怕,一千並州騎兵改變不了什麽。


  五萬人打一萬一千人,哪怕戰鬥力不在一個層次,但審配閔純可不像是軍事素養低的黃巾軍,不會給官軍任何機會,當麵鑼對麵鼓,五打一,怎麽樣都能贏。


  又聊了一會兒之後,審配就去睡覺去了。


  天蒙蒙亮,翻起了魚肚白。


  劉備這個時候正在城中縣衙內與張遼高順談事。


  跟審配閔純猜得一樣,荀和劉表他們確實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何進。


  沒辦法,一來何進位置很尷尬,要是讓天下人知道他與反賊勾結,立馬就會身敗名裂,何皇後與劉辯也會受到牽連。


  二來何進性格優柔寡斷,提前告訴他很有可能遭到他反對,還不如等兵臨城下之日,再說也不遲。


  反正有袁紹作為內應,即便冀州叛軍被劉備擋住,還有豫州叛軍在。


  所以何進不明就裏,還真以為大難臨頭,不僅下令讓董卓進京,並且由於害怕劉備這邊擋不住,連手裏僅剩的一千騎兵也交給了劉備。


  其實最主要也是洛陽城中騎兵幾乎無用武之地,還不如派遣出去,能守住一片地方是一片地方。


  劉備握著張遼的手,笑嗬嗬地道:“文遠,好久不見。”


  上次見還是去年八月,一轉眼都大半年了。


  張遼恭敬道:“遼奉大將軍之命,特地來助河南尹一臂之力。”


  劉備高興地道:“有文遠的幫助,必能大破叛軍。”


  “使君,我來為你介紹。”


  張遼指著旁邊一個麵容嚴肅的男人說道:“這是高順,字仲達。”


  正所謂“名以正體,字以表德”,《三國誌》當中,高順是屬於少數沒有字的那一派。


  很多人猜測,高順字仲達,是為了避諱司馬懿的字,晉臣陳壽才沒有寫高順的字。


  這個可能性非常大。


  因為順,可以取字為“從”、“遜”、“達”等,如果高順有一個哥哥,排行老二的話,還真有可能字仲達。


  高順拱手施禮道:“順,見過河南尹。”


  劉備連忙回禮道:“毋須多禮,二位能來助我一臂之力,我已十分感激。”


  “對了,使君。”


  張遼問道:“如今城外局勢如何?”


  劉備說道:“昨日軍中探馬來報,敵人分出大隊人馬往山陽而去,我猜測必然是我二弟三弟趕到了。”


  “是那萬軍從中取上將首級的關羽關雲長,以及張飛張翼德否?”


  張遼不由詢問。


  今年才20歲的張遼雖然在並州悍勇,但人家關羽張飛跟隨劉備打黃巾,早就名滿天下,被人尊為萬人敵,以至於令他十分豔羨,憧憬有朝一日,也能像他們這樣聞名於世。


  劉備點頭笑道:“不錯,我二弟三弟跟我打黃巾,誅張純張舉,麾下士兵亦是百戰精兵,必然能大破敵軍,待他們攻營之日,便是我等進攻之時。”


  幾乎就在這個時候,牽招急急忙忙奔入縣衙,大聲道:“使君,打起來了,城外打起來了。”


  “怎麽回事?”


  劉備倏地站起來,他能想到關羽張飛會來,沒想到來得這麽快,莫非真的是二弟三弟趕到了?


  牽招忙道:“我在城樓巡視,發現數裏外叛軍大營忽然大亂,從大行山中出來無數人馬,殺入叛軍營寨之中,使君,我等該怎麽辦?”


  劉備大喜道:“這必然是我二弟三弟來了,點齊兵馬,隨我出城迎戰!”


  “使君,我等願隨左右!”


  張遼高順連忙道。


  劉備道:“正該如此,殺出城去!”


  說罷,在仆從幫助下,快速穿戴好盔甲,奔出縣衙,上馬出城迎敵。


  PS群號:1164517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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