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昭錦依
顧沛卓正在思索錦嬪之前和他說的話，現在所有的線索都直指衿兒。難道她才是那支簪子的主人？是記憶中的顏顏麽？不過，他又立刻搖了搖頭，為自己的這個想法覺得可笑。他的顏顏心比天高，古靈精怪，又怎麽可能會是謹慎懂禮的那個衿兒呢？
還記得，那日剛好是他十歲的生辰，也正逢兵部尚書陸盛昌平定一場叛亂，為了以示皇家對陸家的器重和寵信，先皇特意決定在陸府替他舉行壽宴。對於年僅十歲的他來說，壽宴繁冗的禮節自然十分無趣。於是他中途趁機溜了出去。也就是這一“溜”，讓他遇見了木槿花下那明眸善睞的俏麗女孩。起初他還有些靦腆，後來，那個活潑機靈的小女孩主動和他說笑，二人便熟絡了起來。從小就被禁錮在宮廷的顧沛卓見到的接觸到的都是那些深閨淑女，一顰一笑皆被嚴加教導。更是由於“男女授受不親”這一古訓，鮮少有機會和同齡女孩玩耍。很快，他就被這個小女孩的明媚笑容和俏皮所深深吸引。為了再會玩伴，顧沛卓晚宴時又偷溜了出來，希望能在木槿樹下再見到那個小女孩。令他驚喜的是，那個女孩真的還在那，兀自玩耍著。漸漸他膽子也大了起來，甚至還開玩笑說要女孩將來嫁給他。
沒想到一晃已經那麽多年了。本來都以為這份最初的美好隻能永埋心底，卻沒想到會再看到和當日顏顏所帶發簪極度相似的白玉梅花簪，心底又起漣漪。隻可惜，命運似乎總是這麽捉弄人，就在他快要揭開謎底的時候，那個衿兒卻又因此身亡，斷了最關鍵的一環。
他不禁自言自語：“早知會失望，又何必心存念想？唉。”心底微歎口氣。
卻隻聽得李德裕稟報說淳淑容求見。心中倒也稍稍輕鬆些。雖然對靜兒談不上多深的男女之情，但每次看到她那單純的眼睛總會想起小時候遇見的顏顏。所以相比對其他妃嬪的逢場作戲，對陸冉靜還是付了幾分真心的。調整了下情緒，對陸冉靜笑道：“怎麽啦，小丫頭？這個時候怎麽過來找朕了？”
隻見陸冉靜一臉喜意道：“靜兒是有個好消息要和皇上分享的！”
“哦？是麽？什麽消息？”顧沛卓淡淡道。情緒並沒有太大的波瀾。
“皇上可以叫那些侍衛不用繼續撈啦！衿兒回來了！”陸冉靜開心地說。
“什麽？回來了？她沒死？”顧沛卓似乎又從絕望中看到了一絲希冀。
陸冉靜點點頭。不過看到顧沛卓如此明顯的情緒變化，還是覺得有些奇怪，轉念一想，也許顧沛卓也是替自己高興吧。畢竟，衿兒能平安回來，這就是個好消息。
“那朕現在過去看看她。”顧沛卓說道。
“啊？現在麽？這麽急。”後麵那句是陸冉靜小聲嘟囔的。
一向心思細膩的顧沛卓許是因為太過興奮，並沒有注意到陸冉靜這些小情緒。牽著她的手：“和朕一道回宮罷。”
看見顧沛卓在宣欽殿裏牽住自己的手，陸冉靜既甜蜜又害羞。
還未走到雪瑤宮，卻遇到了正趕來宣欽殿的昭嬪。
昭嬪看見顧沛卓陸冉靜二人同乘一攆，手更是緊牽，先是一愣，繼而反應過來，行禮道：“臣妾給皇上、淳淑容請安。”
“嗯。愛妃起來罷。”顧沛卓其實對這個昭嬪沒有什麽太多的印象。不過她父親朱驍卻的確是朝中一名不可多得的猛將，因此對她平日也算客氣有禮。
“臣妾有事請求皇上。”昭嬪突然跪下道。
眾人都被她的舉動弄得迷惑不已。
顧沛卓眯眼看著她匪夷所思的舉動問道：“何事？”
“臣妾自知本不該卷入這件事，但是念在姐妹一場，臣妾懇請皇上能夠輕饒錦嬪妹妹。”昭嬪磕頭伏地道。
“哦？你想讓朕放過錦嬪？”顧沛卓神色複雜地看著她。
“臣妾知道錦嬪妹妹確實犯了宮規，但請皇上念在她不過是一時失足才鑄成大錯的份上，饒過她這一次吧。”昭嬪說情道。
“你可知道，錦嬪欺君在先，加害宮女，挑撥是非在後，按律，不滿門抄斬已是法外開恩了。”顧沛卓冷冷道。
“臣妾也知這次事態嚴重。但想來想去，終究是因為自己一時口快，才導致她獲罪。若要臣妾再眼睜睜看著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姐妹命喪黃泉，臣妾會自責一輩子的。還請皇上開恩！”朱宛彤態度堅定。
“你這又是何苦？既使小全子未到華妃宮中，此事也遲早會敗露。和你毫無怨尤。”顧沛卓不欲多說。“此事就休要再提了。你退下吧。”
說完，和陸冉靜徑直向前走去。
留下昭嬪頹然跪在那裏。
陸冉靜見狀，有些不忍，便輕聲說道：“皇上，其實剛剛看到昭嬪這樣，靜兒也覺得有些悲戚，其實，……，皇上可不可以不殺錦嬪呢？雖然，之前靜兒確實很氣她這樣來害我和衿兒，但是一想到如果她因為這樣被處死，心裏還是覺得悻悻的。……”
顧沛卓凝視陸冉靜，然後帶著憐惜說道：“朕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有時候你的一念仁慈，也許他日就會釀成更大的慘劇。後宮鬥爭從來都是那麽殘酷的。朕，見過太多，太多。”
陸冉靜看出顧沛卓心情不佳，也不好再說什麽了。
二人的步攆終於到了雪瑤宮。
顧沛卓看著宮門口欠身行禮的白衣女子，一時間竟生出些滄海桑田的感覺。看著亦堇抬頭，仍是那熟悉的麵容，不過那份獨特的氣質卻迎麵而來。
顧沛卓示意亦堇來到跟前，結合陸冉靜的稟報大致詢問了下事情的經過。當聽到居然是陸森揚救得她時，同樣的詫異不已。不過，他了解自己這位發小，生性閑散逍遙，冬夜出遊，換做他人自然是不可能，於他，盡管是意料之外，卻也稱得上情理之中。
聊了幾句後，便想著問清楚白玉梅花簪一事。然而，因為心底往事並不想對外人道，顧沛卓對陸冉靜淡淡道：“這次的事情雖然告一段落，但畢竟引起了如此大的風波。朕還有些疑問要細細詢問衿兒。靜兒你們暫且先回避罷。”
陸冉靜點點頭。
殿內便隻剩下顧沛卓和亦堇二人。
顧沛卓看著亦堇，淡淡道：“此時就隻有朕和你二人。朕還有事要問你，不過，不管結果如何，今日之事須同月意園那一日一般不得對外人道。”
亦堇頷首應允。